正聊着,屋外脚步声响。
湛琢躬身行礼后道:“启禀王爷,有人深夜来访。”
此话一出,众人紧盯着他。
“何人?”
“端王。”
众人心下一凛,果然是消息灵通啊。
桂影推着贺元阑起身出门,萧瑾瑶便也跟了出来。
贺元阑抬眸:“你来做什么?”
却见萧瑾瑶不屑道:“就是这个人给你致瘾还派人上山杀你,我得去会会他。”
“无妨,既已回到王府,他便也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说着便想劝她回去。
可这位哪是什么听话的主,闻言依旧坚持,贺元阑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桂影闻言心下一惊,忙悄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王爷何时遭到过追杀?”
萧瑾瑶知晓她也算是贺元阑的心腹,便简单说了。
话音一毕,便见这小姑娘气得义愤填膺,比她还上头。
贺元阑捂着脑门感觉太阳穴直突突。
幸而湛琢出声提醒道:“端王多疑,姑娘莫要露出马脚。”
萧瑾瑶只好收敛了情绪点了点头。
待进到花厅,便见堂内端坐着一人,左手执茶托右手摇盖碗,烟雾朦胧间,便见一个精致俊逸的轮廓若隐若现,待再走近两步,便见那人闻声回头,未语先笑,瞧着倒是一派风流,颇具亲近之感。
贺元彰一见他来,便主动起身过去迎他,朗声笑道:“深意来访倒是叨扰皇弟休息了。”
贺元阑扯了扯唇角以作回应,便见他又道:“多日不见,皇弟怎的越发憔悴了,早闻你身子不爽利,为兄甚是担忧,如今一瞧,倒当真让人心疼了,明日为兄便着人再送些补品过来,盼你吃了早些康复。”
瞧着他这副佯作关切的模样,萧瑾瑶实在难以将他与能下死手的凶手联系在一处。
贺元阑闻言似是早已习惯他这副人前的假面孔,遂摆手道:“不劳皇兄破费,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
贺元彰笑笑,就又坐回自己座位上喝茶,视线扫过他身后时,不着痕迹地顿了片刻,状似无意地开口道:“这位姑娘瞧着倒是面生。”
“不过是个新来的侍婢罢了。”贺元阑淡淡道。
“哦?”贺元彰扬起唇角若有所思地笑笑,又开口道,“皇弟倒是好福气,身边的丫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相貌,瞧瞧这桂影丫头,今年当十五了吧?”
桂影闻言下意识往王爷身边靠了靠,便见贺元阑眸色一凛冷声道:“皇兄少打她主意为妙。”
此话一出,气氛便顿时僵了起来,贺元彰不以为然地笑笑,指了指萧瑾瑶道:“那这个呢,新来的倒总能割爱了吧?本王愿出千金,向你买了她。”
话音一落,萧瑾瑶便脸色沉得吓人,强忍着没有出手揍得他满脸开花。
贺元阑已是面沉如水厉声道:“皇兄手倒是伸得挺长,只是与其打本王身边人的主意,不若先管好自己手下,今儿个这侍卫瞧着倒是面生得很啊,寻常跟您形影不离的那位九霄统领呢?”
贺元彰脸上假笑险些都挂不住了,呷了口茶淡声道:“同皇弟一样,身子不愈,便让他休息去了。”
萧瑾瑶听得险些失笑,暗道,这一休息怕就是一辈子了。
“这样……”贺元阑牵了牵唇角,“算来本王与他才算相识一场,这样,明日臣弟也着人备上些补品,送去皇兄府上,盼他病愈好继续为皇兄效忠。”
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贺元彰面色明显维持不下去了,鹰隼般地眼神打量着他,总感觉他同以前有何不一样了。
贺元彰拧着眉头,本欲发作,却又兀自强忍了下来,走到他近前,佯作关切地望着他道:“多日不见,怎的感觉皇弟跟为兄都生分了,若是为兄有何不对的地方,如此便权当给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往他怀里塞了个净瓶,萧瑾瑶一望便心下直道不好,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死盯着那处。
果然便见贺元阑毫无犹豫地就直接伸手接过,贺元彰面色这才好看了些,凑近道:“皇弟莫忘了,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莫要生了龃龉才好。”
说完见对方将瓷瓶送入怀中,心下这才放心些许,退后两步便又问道:“为兄听闻皇弟前些时日外出过,可有此事?”
贺元阑强忍着心魔躁动,心道这些事自是瞒不过他,随后道:“不过是在府上待得无趣,出去散散心罢了。”
“哦?”贺元彰不太相信地盯着他,扬声道,“既是外出散心,又为何深更半夜方才出门,如此掩人耳目,又是为何?”
他这般咄咄逼人,搁萧瑾瑶早就忍不住呛声骂人了,如今心思却都在那净瓶上,便也无暇顾忌其他。
贺元阑似是早就有所打算,出声道:“皇兄倒是对臣弟关怀备至,如此小事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当真是用心良苦了。”
后头几个咬得极重,贺元彰似是恍若未闻一般直勾勾仍盯着他。
贺元阑扯了扯嘴角,状似无奈地摊手道:“到底还是瞒不过皇兄,母后曾着人打听北边有神医,臣弟便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地过去瞧了瞧。”
贺元彰忆起白日探子的回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与他又不咸不淡地周旋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破绽,便只好作罢。
“时辰不早了,皇弟好生休息。”
“皇兄慢走。”
人才刚走,萧瑾瑶忙急急上前,果真不出所料地心魔又占了他的身体,起码三个月没碰那极乐丹,心魔似是忍耐到了极点,此刻魔怔得连贺元阑都奈何不得。
他连忙掏出怀中净瓶,瓶塞一把就要往嘴里倒去,桂影似是习惯了一般忙去倒杯温水,再回来时瞧见堂内的场景,吓得杯子都掉在地上,一声清脆声响如炸雷一般,而她就像被雷劈中似的怔在原地。
只见堂内萧瑾瑶与心魔扭打在一处,他通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手中死死扯着那瓶子不肯撒手,萧瑾瑶却也不甘示弱,骑在他身上一手掐他脖子一手掰扯他的手掌,心魔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许是忍耐久了突然爆发,一时竟连萧瑾瑶也奈何不得。
余光扫到桂影,厉声道:“还傻站着做什么!你想见到本王被掐死不成?”
他的声音不小,隐在暗处的湛琢湛瑜也闻声赶来,见到堂内场景纷纷戒备着上前,似是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马上拔刀要了萧瑾瑶小命。
桂影僵持在原地,见状颤声道:“莺娘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了我们王爷!”
萧瑾瑶闻言简直都快气笑了,抬眼扫向周遭这乌泱泱一片人,沉声道:“你们是怎么看顾你家主子的!这极乐丹是好东西么?怎的敢眼睁睁看着他吃!”
湛琢抿唇不答,心底其实有些动摇。
湛瑜倒是傻愣愣一个,见状急声道:“我们王爷吃这个是有原因的!他腿疾终年疼痛难忍,极乐丹能让他少受些罪过!”
萧瑾瑶扫了他一眼,又发问道:“那倘若他腿疾已愈呢?吃它又是作什么!”
这下换湛瑜答不上来了,几人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王爷似的已能如常人般行走了。
倒是桂影,闻言眼泪都快下来了,哽咽道:“姐姐你说什么?王爷他……真的腿愈了?”
萧瑾瑶望着她那副不敢相信的脸,给她下了颗定心丸道:“的确是真的,此事说来话长,改日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桂影当场眼泪就断线般掉了下来,也顾不得眼前情况,登时就抹了把眼泪转身道:“我要去给我兄长上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萧瑾瑶百忙之中还有空抽手,朝她一挥道:“去吧去吧。”
解决完一个,还有这一群,眼看着他们一副犹豫的模样,萧瑾瑶恨恨道:“你们既然忠于你们主上,自该知晓何事才是为了他好,陈伯是个神医,你们自可去问他这药对人伤害有多大,要是不想你们王爷早点翘辫子,就给我老实待着,我此行便是为了给他戒药而来,你们若是不信,待白日再去问他,如今他神志不清,瞧他这疯魔的样子,你们就当真看得下去嘛!”
说完又加大力道按住了他死挣的手。
心魔咬牙瞪着那些心腹,沉声道:“本王的话你们听不见么!把这个疯子给本王拉走!”
萧瑾瑶一气之下给了他一拳,众人见状又更进一步,萧瑾瑶气得连连摇头,心下盘算着待会还是要先夺过药瓶再和他们开打。
正思忖着便见人是越来越近,萧瑾瑶手下一动就要准备动手。
心魔一副要得逞的模样,眼神半是挑衅半是得意。
连紧握着净瓶的手都忍不住加大力道。
岂料众人确实围来,却不是围萧瑾瑶,一行人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不多时便将贺元阑压制得死死的。
萧瑾瑶见状强掰着他的手指夺过了净瓶,摇晃了一下,感觉似是重量十足,扭开瓶塞,便见一股浓郁药味袭来,那味道自堂中弥散,心魔早已克制不住开始微微发抖,眸中泣血般恶狠狠盯着湛琢他们,怒道:“再不松手当心本王将你们碎尸万段!”
湛琢不为所动,淡声道:“还请王爷恕罪,属下等都是为了您好!”
心魔狠狠啐了他们一口,眸光死死盯着萧瑾瑶。
后者一脸新奇地凑近闻了两口,将净瓶倾倒在手中便见几粒褚色药丸闪着暗光,她抬指捻了两下,便见那东西砂砾般散在掌心,萧瑾瑶不免有些奇道,就这破玩意,竟能将人迫害成这样?
这厢心魔闻得味道越久,人越上头,看得见吃不着简直犹如万箭穿心万蚁啃爬,瞧着萧瑾瑶眼珠子一转,软下声道:“莺娘,你若是想尝,本王分你一半,本王已着人寻到配方,你想多少我都能让他们做出来,只要你先给我两颗,以后本王还你两万颗,你想吃想卖都可以……”
“两万颗?”萧瑾瑶出声打断道,“你倒是大方!”
说着似是想证明什么似的故意又开口道:“那我若是不要着极乐丹,你又能给我什么?”
心魔顿了顿复又开口道:“金银财宝,店铺屋舍,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样啊?”萧瑾瑶佯作考虑状,“我若是想要你的王府呢?”
心魔默了片刻,似是在心中急切衡量着,良久才叹气道:“此王府乃圣上所赐,你若是执意想要,房契给你就给你,只是若是本王不在,他们怕是要起疑。”
萧瑾瑶又笑笑:“想得倒挺周到,既然这么麻烦,那就不要王府了……突然又想要个王妃当当……”
“此事好办,明日本王便上书请旨纳你为妃!”
此话似是取悦了她,萧瑾瑶缓步走近,周围暗卫警惕地望着她,心下难免怀疑她心怀叵测。
果不其然,猜得不假。
只见萧瑾瑶上前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尊贵的王爷脸上,众人都惊呆了。
便见萧瑾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牙道:“瞧瞧你们王爷,为了口极乐丹竟能被人牵着鼻子走!试想他致瘾十年,不知被那端王给控制成什么样子!你们如今还不强硬些帮他戒掉!”
萧瑾瑶气得牙痒痒,拿手戳着心魔的额头,咬牙道:“这不过才两三月未用,竟就反弹成这样,想来道阻且长,咱们有得玩了!”
心魔恶狠狠望她一眼,怒道:“给本王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掺和本王的事!从前在山上没办法,如今可是在汴京城,信不信本王明日就将你送给端王……”
此话一出,萧瑾瑶怒极反笑。
“行啊,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要将我送给端王?行啊,那你也得熬得过明日!”
说着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就将他往房里带,湛琢见状没有阻拦,只是在背后出声问道:“莺娘姑娘,此物又该如何处理?”
萧瑾瑶一边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扬声道:“抽一部分给陈伯,剩下的拿去毁了。”
而后房门一锁,便能听到屋内心魔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听得湛瑜一阵牙酸,蹙着眉头道:“王爷会不会被那姑娘打死?”
湛琢白了他一眼:“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两三个月,你瞧着王爷死了么?”
湛瑜愣愣地摇摇头,便看着湛琢将净瓶里的极乐丹倒出了大部分,倾倒在滚茶里没片刻便融了,屋子里轻咳弥漫着呛人的气味,众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湛琢将其摇晃至浓稠,而后走到厅外在花坛里挖了个小坑倾倒后埋起。
这一系列动作倒从未见他做过,却又觉他做的十分熟稔。
湛瑜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这是打哪儿学的?”
湛琢默了默,平素无波的眼中似是有些难过。
良久才出声道:“我大哥。”
足足一整夜,沧烟堂的嘶吼声几乎没挺下来过,那叫声教人毛骨悚然,桂影睡不着,担心地跑去湛琢房间里待着,对方亦是站在窗边望月若有所思。
“二哥,你在想什么?”
湛琢轻声叹气,垂眸道:“只是有些想大哥了。”
桂影走到他身旁站着,浅笑了一下:“方才我去给大哥烧香了,想来他在底下听到这消息应该很开心吧……”
如今他虽走了十年,众人对他的思念也未曾淡过。湛家沉冤得雪,重回汴京,早先的酒楼早已被查封后又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贺元阑得知便又为他们新买了处铺子,湛家夫妇感激涕零,屡次上门求见,却被贺元阑拒之门外。
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他们,当时着人找回了因痨病逃过一劫后又被好心人收养的湛琢,他家爹娘流放路上收养了一名弃儿作义子起名湛瑜,一家人回来后听桂影讲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当时便围坐在一起掉了眼泪,皇宫那是什么吃人的地方,湛珣能觅良主实属幸事,湛珣的死大家也不能怪在殿下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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