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之声惊醒了还在沉睡的钱双双,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惊魂未定又迷瞪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门口站了一个身影,他背着光,烛光映照在他身上,将他原本就火红的嫁衣染得更加鲜艳。
她就这样怔怔的望着,感受到凉意,才后知后觉的双手捂着双臂慢慢沉浸在浴桶之中。
此时也感觉到了洗澡水早就已经凉透了,被热水泡的毛孔张开的皮肤浸在冷水里,激起她浑身一阵战栗,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小姐,您怎么还在沐浴呀!”冬月躲在门后,等门被暴力踢开后,她才探出脑袋,见到了还沉浸在浴桶中的钱双双,焦急的跑了过去。
在开门的一瞬间,见到浴房中的情景时,聂尌就垂下了眸,他背过身去,没有再管浴房中的事,抬脚径直走到了书桌旁。
在冬月的帮忙下,钱双双才披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从冰冷的浴房中走出。
冬月看自家主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又看了看在书桌旁事不关己,表情淡漠的聂尌,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了一句,“小姐,奴婢去给您熬碗姜汤,可别染了风寒才好。”
房门开了又关,只有丝丝晚风透过缝隙,吹进屋中,撩起烛火晃动。
屋中又只剩他们二人,钱双双抱紧了身上唯一的一件衣裳,四处张望,也只能重新披回那件厚重的嫁衣。
一时沉默,二人相坐无言。
他坐案前写他的字,她缩床头抱她的衣。
“为何将自己关在房中?”聂尌放下笔,抬头肃穆的看着她。
“谁洗澡不锁门啊?”钱双双小声辩解,“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被她反驳,聂尌也不欲与她争辩。
一时竟又沉默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答应娶我?”许是屋中燃着烛火,把屋子烘的暖洋洋的,钱双双感觉到了回暖的体温。
刚在在洗澡中,记忆模模糊糊的,现在就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现在的世界和原身的事情。
现在她所在的地方是叫一个北明国的地方,原身也叫钱双双,是太医院院使的幼女,她还有一个姐姐,早夭了。
而原身,有病,还是字面意义上的精神病。
她的病,几乎整个北明国都知晓,自然也无人会娶一个傻子疯子。
而她现在,她看了眼端正坐在桌边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的聂尌,实在不能理解。
“婚姻之事,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聂尌执笔,沾墨却发现墨迹已干,只得重又将笔放下,细细研墨。
“那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任凭父母摆布,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还有缺陷的人?你应当知道我吧?”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他研墨的手微顿,抬眼瞧着床边之人,思索片刻,神色端正道:“不论你的过去如何,又或是什么人,你既嫁我为妻,我定会敬你,重你,善待于你,护你周全,予你平安。”
乍然听闻这一番说辞,钱双双还是挺意外的,意外之余,不禁又有几分感动,还从来没人对她说过着这样郑重的承诺。
“有你这句话,我深感欣慰,你放心,我现在……反正一定不会给你丢人的。”她靠在床头,拍着胸口说着豪言。
聂尌倒没多大在意,研好了墨,他重又拾笔,抬笔在宣纸上有力的写下一个“医”字,郑重其事的说道:“你的病,我定会巡访名医,来为你医治。”
得,钱双双无语望天,对于他的壮志,她选择沉默,因为这样的事只会越描越黑,越是争辩她没病,她就越是有病。
沾酒之人越说自己没醉,别人就越是认为他醉了;也没人会相信,一个被认为是精神病人说自己没病。
屋外响起敲门声,是冬月端来了姜汤。
闻着那浓郁的姜味,钱双双捏着鼻子,皱起眉头,实在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姜这么难闻的东西。
“能不能不喝?我感觉我并没有什么问题,好好睡上一觉,应该不会感冒吧?”
在见到冬月一脸的担忧焦急后,钱双双装模作样的“哎哟”一声,掀开被子摆摆手,大声的自言自语道:“不行了,好困,我要睡觉了。”
“把汤喝了,然后再睡。”
清冷的声音就响在耳边,钱双双回眸,不知何时,聂尌竟坐在了床沿。
“我来吧。”他从冬月手中接过汤碗。
钱双双看他这架势,似乎是打算亲自动手,连忙坐好,靠在床头,伸手把聂尌手中的碗端了过来,“我自己来,自己来。”
“还是姑爷心疼小姐。”冬月露出欣慰的笑,先前她还暗暗怪聂尌不关心自家小姐。
钱双双笑笑,只是这笑意只牵扯在嘴角。
眼看躲不过,钱双双也不是扭捏的人,一仰头,将姜汤一口生吞进肚,嘴巴里,鼻腔中,空气周围全是难闻的姜味,只让人觉得反胃至极。
她皱着眉,挥舞着双手,“快给我拿颗糖来!”
“不行,甜味会让姜汤失去大半的效用。”聂尌自然的从钱双双手中接过汤碗,放进托盘中,示意冬月端走。
冬月踌躇片刻,在听从自家小姐和姑爷中,选择了对小姐好的后者的话。
“失去就失去,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没这么严重。”
“很严重!真的会被臭死的!算了,我自己去拿!”好在这是婚房,房中少不了喜糖。
聂尌将她拦住,“若是你吃了糖,没了效用,岂不白费了喝汤时的苦涩。”
钱双双停下要下床的动作,她居然,还真被他说动了,是啊,要是因为吃糖而白吃了姜汤,那岂不是亏大发啦?
亏她个大头鬼,她只知道宁肯没了效用,“不吃糖也行,总得刷牙漱口吧!”
聂尌还是那样一副淡然的神色,端正严肃。
见他没再阻拦,钱双双利索的下床,到桌边猛地灌下一杯茶,口中的味道这才消散了不少。
“天色不早了,睡吧。”聂尌见钱双双又喝了一杯茶钻回被子里,便也没有在这上面多说,他站起身,褪去自己的衣袍。
先前听闻他说睡觉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看着他脱了衣裳,钱双双才反应过来。
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面前的是她的便宜丈夫。
“你……你干嘛?!”她抱住自己的双臂,警惕的看着他。
虽然他是很好看,但是她钱双双,还没有做好和一个陌生男子做少儿不宜的事的准备。
聂尌将衣服挂在衣架上,转头就看到钱双双的动作。
脑海中突然浮现刚才冲破浴房门时,那匆匆一瞥见到的雪白的皓腕。
他虽未经人事,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更何况眼前的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但看当他看到钱双双躲在床内侧,略带不安的眼神,他垂眸,掀开被子笔直的躺在床上。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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