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联军与楚军依旧在对垒,过于自信的世家子弟们带着几千人的军队一次又一次去送了人头,楚军下手极狠,没有丝毫放水,将军们各自亲冒箭矢,临阵督战。
世家们的信心每天都在迅速下降,就连他们麾下的士卒也是如此,楚帝在过往的十年中,对百姓可谓是下足了力气,世家联军在开头的人心上就不占优势。
“再敢过来喧闹,本将军就扒了你们的皮,滚!”
几个士卒像滚地葫芦似的被推出了军营,他们浑身都是鞭痕,其中两个已经是眼见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一双靴子轻蔑地碾着脚下士卒的脸,它的主人姓赵,是楚国最为显赫的几个世家之一的赵氏。
这人是在世家们联合的时候被赵家推出来做了个将军,当然,这其中并不缺少他的运作,他的目标绝非是踩着楚帝上位扬名,而是借着讨伐伪帝的名义,在军中大肆贪污军饷和粮草。
士卒们看拿到手里的口粮和军饷都被削去了一大半,心知肚明是被上官吃进了肚子里,可往常他们还能忍忍,但一来这是战时,大家都等着军饷,要么发往家里,要么是有急用;二来军功肯定都轮不到自己,只能期盼最基本的军饷了。
军中贪墨的规矩,上下都懂,正因为如此,上官拿的越发肆无忌惮,士卒们看的忍气吞声。
但这一次的上官似乎太过于忘八了一些。
“赵珲,你跟这些兵卒过不去干什么?”
终究是有人看不下去赵将军的做派,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来人身着锦衣,不像是普通世家子弟的军官打扮,赵将军似乎也对他有些忌惮,不由自主地伸回脚,舔舔嘴唇冷笑道:“宋鳞城,你不去陪着家主们聊天谈心当你那受人宠爱的小废物,过来管我做什么?”
“呵呵,我纵然不敢领兵出战,可倒也算是识相,不似你那丢人现眼的大伯,前天嚷嚷着要活捉楚帝,结果第二天夜里就被楚军冲了营,人头都被吊在军营外当做飞禽走兽的尿壶。”
宋鳞城并不生气,但他说的话却让赵将军气的浑身发抖,正想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时候,远处有人喊了宋鳞城一声,赵将军立刻停下脚步。
那是他的家主。
世家子弟这四个字固然是个一生都能含在嘴里的金汤匙,但与之一起的,是每一个世家子弟都必须承担的义务。
读书是每个人都能读的,等到最后检验成果的时候,学出本事的人,要么去做官,要么去家族里的铺子学着料理生意,而什么都学不出来的,也只能滚去做低等的活计,虽然在外人面前,依然是能一天三餐的体面样子,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年回宗祠祭祖的时候,那几天究竟有多么抬不起头来。
这其中,负责裁决钧定这一切的最大人物,便是家主。
家主一句话,可以让你在自己的宗族里高人一等,但也能让你一夜之间沦落到人人耻笑的地步。
赵将军算是现在赵家比较老的一代人了,但他偏偏又再也不能前进一步,比他聪明的人有很多,远处的赵家家主就是其中之一。
像他这样的老人,既贪恋手里已经拥有的东西,又想用各种手段去夺取没有的东西,但头顶却还有这么一个家主压着,所以整天活的鬼鬼祟祟,硬是在老年时候丢了体面。
“赵珲,你又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滚回去写你的文书,今晚我要看到你营中士卒的人数粮草统计,若是今晚你没给我送来,仔细着点你的皮肉!”
赵家家主当众呵斥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赵珲,就像是随意呼唤自己养的狗一样,赵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始终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鳞城,来,赵伯伯要和你好好谈谈道家经义。”
赵家家主招招手,语气随即一变:“唉,以后遇见这种俗人,又何必理他,有你赵伯伯在这里,想让谁滚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赵珲虽然年纪已经将近五十岁左右,身材尚且还算壮硕高大,赵家家主只是一个枯瘦的老人,但在此刻,他的嘴唇一翻,随意一句话,就让赵珲慌的赶紧跪下来连连磕头。
他不能丢了这差事啊!
家里的女儿再过二年就要嫁人了,他这样的世家子弟,虽然在家族里有些声望,但子女也免不了要承担替家族联姻的职责。
若是嫁妆少了,谁知道自己天天碰在手心的囡囡会不会受人欺负?
赵珲目光短浅,他只能用贪墨的方法来获取银子,但他至少还知道照顾自己的家人。
他在地上拼命磕头,时间过去了很久,他才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额头变成了一团血块,但视线里早已没了宋鳞城和赵家家主的身影。
旁边的亲兵把赵珲搀扶起来,小声说道:“他二位已经在您老磕头的时候就走了,大爷,您何必如此......”
赵珲擦擦眼睛,怒道:“闭上你的鸟嘴,要你多管闲事,还不赶紧回去给我弄药擦伤口!”
“是!”
他尚且还能回去用药敷着伤口,但随着日头偏转,营门口躺着的几个索要欠缺粮饷的士卒连一个去搀扶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趁着夜色降临,十几个士卒在看守故意松懈的时候,赶紧跑出来抬起他们。
稍稍探探鼻息,其中两个已经咽了气,许是撑到了不久前,摸着身上还是温的。
大家眼里含着泪,把他们的尸体裹上草席,匆匆抬到外面埋了,然后又赶紧溜回军营中去。
军大夫也是被强行抓来的,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群丘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得罪丘八们手上明晃晃的大刀,他只能嘟囔着从自己的兜囊里拿出几味草药,放到药炉里熬制起来。
刺鼻的气味很快引来了今夜巡逻的校官,看看是给伤兵熬制的伤药,那校官也没怪罪军大夫的犯律之举,反而让自己的的手下依旧去巡逻,自己则慢悠悠的坐下来,在火炉前烘着手。
“大人,您看今年这战事,可能结束吗?”军大夫和校官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这时候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块饼子递给校官。
他自己则拿起那个陈旧的木杯子,里面的茶叶都不知道泡了多少天,里面的茶水直接又被混入一勺开水,军大夫也不管这么喝符不符合他的身份,轻轻吹了一口,便小口啜饮起来。
校官笑骂了一声:“你这老东西怎么想得起来问我。”
“说实话,我这巡营校官也算不了什么,也就能在你们面前摆摆威风,跟那群......”他揭开营帐的帘子朝外面望了望,此刻营中只有偶尔响起的打更声,夜色极阴沉,隔着一层夜幕,再也看不到外面有什么人影在动。
唯一还在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中心帅帐和那些世家子弟将领的营帐。
据说,那里面不光有酒有肉,还有貌美的小娘子在唱歌跳舞,端的是风雅。
“跟那群世家的犊子没法比,你懂吗?”校官拿过饼子,一小块一小块撕下来放在火上烘烤着,时不时捻起一块,一边吹着气,一边把烤热的饼送进嘴里。
“呼...”
春初还是有些冷,特别是在晚上巡营的时候,那股子凉意能往人的骨头里钻,阵阵寒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专门瞅着人的盔甲缝里走,这时候能吃上一点热乎乎的东西,倒也是挺快活的。
校官又一次揭开营帐,他和军大夫一起看向灯火通明的地方,他想起往常过年的时候,家里也能吃点酒肉,那时候自己的儿子努力不看他碗里肉的样子,现在想来,也依然是很可爱啊......
在外从军六年,好不容易摸爬滚打到了一个校官的位置,但却很少有回家的时候,儿子现在也能有十四岁了吧。
军大夫也眯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后,校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你趁早把药倒给那些蠢货喝了,我去划掉他们的名字,免得又被其他人查到,拿去做了晋身的功劳,我过会再把这个月的粮饷送过来,你劝劝他们,要是想走的,也不用留下。”
“知道了知道了。”军大夫摇摇头:“这些世家老爷也是奇怪,又要让人给他们卖命,又要贪墨人家的卖命钱,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校官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在这里就别说有的没的东西了,想走,对面就是圣上的大营。”
风又呼呼的吹了进来,等它再次被帘子挡在外面后,营帐里只剩下军大夫,和旁边的几个昏迷不醒的兵卒。
军大夫想了一会,直到药炉里的糊味直往他鼻子里钻的时候才惊醒过来,他不顾柄子烫手,就用袖子简单地裹了一下,便提着药炉来到桌旁,在早已准备好的碗里一一倒上药汤。
“都起来喝药了!”他挨个喊起那些士卒,眼里不经意露出一丝可怜。
他不是不想逃跑,左右身边还有点积蓄,只要拿去贿赂了看守的士卒,趁夜色一路奔走,能直接到离这里最近的县城。
但是,他走了以后,以后这些士卒生病了可就没人帮他们治了。
“都起来,别睡了!”
门帘外的风呼啸了一夜,像是前些日子里死去士卒的亡魂们盘踞在周围,正在窥视活人的地界。
草地经历了一夜的寒冷,干涩的泥土中才有些绿意,它的上面就被搭起了营帐,整天都有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硬是走出了一条条难以辨别的道路。
战马打着响鼻,在不远处成群聚集着,时不时懒洋洋地动动尾巴,拍打着已经先于百花出现的蚊蝇。
骑兵们正在远处的河边洗着澡,大家一边小心的看守着自己的盔甲武器,另一边则是在冰冷的河水里扑腾,把这些日子的仆仆风尘都洗的干干净净。
远处的山林微微摇动,传来阵阵林涛的声音,骑兵们在这样的声音中斗志全无,只想着能赶紧穿上自己的盔甲衣服,因为那河水泡久了实在是冻得下面疼。
十几个背挂长弓的骑兵在远处林地的边缘观望了一阵,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为首者抽了战马一鞭,带着身后的手下们风一般冲向了河边。
那些还在嘻嘻哈哈的骑兵们大吃一惊,手脚快的,已经坐上马匹,手脚稍微慢些的,则是捡起现成的武器,站在最前排组成一道盾阵,对那伙骑兵严阵以待。
河里还有个最黑最壮的男人,他用极其难听的方言骂了一句话,先是握着自己的马槊,而后直接赤着身子坐上马匹,他脸色有些扭曲的看了一眼马鞍,然后大声调派着士卒们分批次换上甲衣。
这是一支极其精锐的骑兵,每个训练有素的动作都不经意露出肃杀的气息,一道简陋的军阵很快就建立起来,但来者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用相同的脏话大声骂了过去。
黑壮汉子立刻哈哈大笑,他赶紧跳下马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大声问道:“圣上现在在何处?”
“圣上知道了你被凉王打的大败而逃。”
来者姓杜,名寒,在楚帝麾下十二名将中排末尾,算辈分还得喊黑壮汉子一声哥哥。
但今天,他却趾高气昂的站在黑装汉子面前,做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你完蛋了,圣上说等你回去就要抽你大军棍,让你在三军面前好好领赏。”
杜寒嘲笑了一番,然后又对着黑壮汉子身后的那个人点点头:“司马老哥,好久不见。”
军司马抱拳躬身:“卑职见过平远将军。”
在谈话的功夫间,他们身后的那群骑兵就已经全部穿戴好盔甲,安安稳稳的坐上了战马。
杜寒难掩眼里的羡慕:“圣上倒是对你极好,舍得把这支骑兵给你。”
他最喜欢带着骑兵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往常能凭借一腔血勇,一刀一枪博出来一个将军的位置,楚帝麾下冲阵最厉害的将领,其中就有他一个。
但杜寒的缺点也相当明显,他冲杀的上头的时候,往往直接脱了盔甲,赤膊上阵冲锋,某次中了魏人的埋伏,差点全军覆没,从那以后,楚帝便不再让他自领一军,而是让他在自己麾下担任北府军的主将,时刻遵从楚帝的号令。
ps:没想到还真有人看我的小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现在也就是水水字数,没有花心思琢磨剧情,从各种方面来讲,我也算不上尊重读者(抱歉!)。这本书写着也就当积累经验了,缺点各处都明显,我也知道,但是,以后还是会水,顶多讲究个大致剧情逻辑正常,毕竟这本书只是为了吃点全勤挣点小钱,感谢某位读者天天给我投的一张推荐票,天天都有,实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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