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体交给我…我来替你进行那永无休止的战斗…”
“白帝”说完,整个世界又陷入了黑暗。
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冰冷的黑暗中,也带走了篝火的光亮和最后的温度。
苏青看着那个瘦削的男孩走到视野的尽头,心里感觉被某种东西堵住了。
就如同,终于将身上的担子交给了别人,但马上又背负了更沉重的担子。
苏青又溺在这无尽的冰冷黑海中了。
没有意识,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一切都仿佛不复存在,而苏青也不清楚这是昂热的记忆,还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白帝”走了,像一个赴死的勇士。
求生的本能让苏青在黑暗中挣扎着,活动着因为寒冷而逐渐僵硬的四肢。
周围的寂静浓稠的似一片没有边际的海洋,而苏青的挣扎也仅仅给他增添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涟漪。
终于,他的挣扎起了效果。
苏青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光亮。很微弱,甚至在不断的颤抖破碎,但他还是尽力的向那里颤抖的冲了过去。
那仿佛是一道薄膜。
薄膜外有微弱的光亮,薄膜上反射的是一副惨白的看不清面孔的脸。
苏青用手抚摸这个“膜”,却发现手掌直接将其穿过。他试探着将脚也穿过这个膜。
但随即,苏青被一股薄膜外的吸力强行扯了过去,来不及呼喊,整个人已经暴露在明亮之下。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无法马上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用手遮挡,企图从指缝中窥见这个地方的全貌。
“欢迎回来,Askr。”
少女的声音突然从苏青身后传来,而他在一瞬间也知道了自己仍处于这个只有自己才能进入的“幻境”世界中。
苏青直接瘫倒在地上,那种窒息之后重获新生的感觉,抽空了他全身的力量。
“刚才…究竟是什么?”
苏青的眼睛已经开始适应这光线。他将手举起来挡住了一部分照射他的阳光,但突然发现天空上竟然有两个球体。
灰色的球体散发着淡灰色的触须,甚至覆盖了半个天穹。又仿佛是某种异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之前的“太阳”此时显得十分黯淡。
苏青记起来了,这个灰色的球体一直都在,只不过平时并不显眼。自从他吸收了上杉越的一滴皇血,这球体就出现了。
“小白带走了几乎全部的“青铜与火”的权柄,而且你刚才已经“死”了一次了。”
Skuld脸出现在苏青的视野中,少女正俯视着他。
“这次你过于莽撞了…Askr,álfheimr的效果是一视同仁的,只是你无法承载对那个老头使用的代价。”
少女指了指苏青的胸口,示意他自己看看。
苏青低头一看,他的胸口上正贴着一张发灰的树叶。
他伸手想去将这片树叶拿起来,却在触碰到叶子的一瞬间,叶子枯萎消散了。
“这是一个小世界的力量,为了你而消散了……”
Skuld似乎有些感伤,用洁白的手指碾起一撮细碎的灰烬,对着苏青轻轻的说着。
苏青明白了,这是拍卖会上那个盒子中的叶子。
“这一次的álfheimr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他忍不住的问Skuld。
少女此时突然盯着苏青,眼神咄咄逼人。
在一段压抑的安静中,Skuld缓缓开口了。
“你的…所有生命。”
“这也是你到达了那个地方的原因,存在于死亡与现实的夹缝的地方…但你是它认可的人,任何东西都带不走你的灵魂。”
Skuld看着天空中那个灰色的球体,苏青也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天空。
那个如同克苏鲁入侵的触须已经在逐渐透明被收回球体,但天空中还存在着它们的痕迹——一道道细碎的空间裂缝。
“这其实是不存在的,但是你刚才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少女对着苏青说着,同时将苏青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少女这时候有些好奇的问他,苏青也感到惊讶,Skuld竟然也有不知道的地方,而且还在这个地方。
“一堆篝火…还有“白帝”…”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重新涌现在苏青的心头,那是一种苍茫悲凉古老的情绪,让他不自主的有一种悲切的感觉。
“那个地方,就是亡者的国度…审判一切的地方。你看到的,也是之前的“白帝”留给你的记忆。”
Skuld好像也突然明白了,之前“白帝”为什么对“七宗罪”还有如此之大的执念,理论上来说,他已经死了一次了。
就好比灌下孟婆汤投胎的人一样,不应该有如此之大的执念。
但现在,一切清晰了,他把属于“康斯坦丁”的最后的记忆,留在了那里。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少女问着苏青,好像声音有些颤抖。
“战斗…不对,记不清了?”
苏青还想回忆,但是那段记忆又清楚又模糊,他好像也只能记起一点点的片段。
他捂住了额头。
Skuld叹了一口气,制止了苏青,没有让他强行回忆。
“这或许就是那里的“规则”吧,没有被允许,连我也无法到达…”
少女仿佛在自言自语,马上Skuld转移了话题。
“你挺幸运的,竟然中了那2亿5000万分之一的概率…”
少女对着苏青说着,仿佛在憋着笑。
“不过也好,这片“诅咒”的叶子也尽了它最后的功能,让你从那个国度出来了。”
“为什么你进不了那个地方?”
苏青对着Skuld问着,在他印象中,少女一直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这个世界在不断复苏,每个地方都会诞生属于它们自己的意识,不过小白已经是Múspellheimr的主宰了。”
“所以他带走了大部分青铜与火权与力。”
Skuld指着略微有些黯淡的太阳,对着苏青解释着。
此时苏青也问起了“白帝”的下落,他只能依稀的记得那个小男孩好像去战斗了,但记忆很模糊。
“他,就是现在的你…”
“你伙伴的“君焰”领域唤醒了他,他现在正操控着你的身体。”
“什么?”
苏青喊了一声,却被Skuld狠狠的在脑门上拍了一下。
“叫什么!还不是因为Askr你贸然使用咒文晕过去了,面对金属,所以小白才去了!”
Skuld似乎有些生气,跺了下脚。
“小白去的时候,可是完完全全的承受了你身体上的疼痛感官!”
但马上,少女的脸色变了,他突然推了一把苏青。
“时间不够了,你得赶紧回去身体了。”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等……”
苏青话还没说完,意识已经被踢出重新回到了身体。
周围是无数的蒸汽和流水声,还有一股刺鼻的鲜血的味道。苏青这才发现,是他自己的皮肤炸开了无数的血泡。
还没等苏青回过神来,校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说完,校长手中的大马士革炼金折刀已经狠狠的插向了他的心窝。
苏青本能的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油尽灯枯的程度了,浑身的肌肉酸痛。
他感觉自己的骨骼甚至断了几根,左脚的肌腱可能也断了。
那把锋利的折刀已经划破了苏青胸口的肌肉,在苏青绝望的眼神中不断靠近他的心脏。
“所以,我最后竟然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苏青喃喃低语,但昂热的刀在最后一刻诡异的停住了。
“回来了?”
校长怀疑的问着苏青,但是手中的折刀还贴在苏青的心脏处,稍微的抖动都可能刺破心脏。
“怎么证明你是苏青?”
昂热此时向苏青询问着,燃烧着的黄金瞳揭示着校长此时并没有放松警惕。
“啊?”
苏青此时也愣住了,往日他也听说过这个关于“如果证明我是我”的问题,但是真的轮到他去证明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
不是吧,苏青此时也有些无奈。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在他印象里《水浒传》的偈子中,鲁智深圆寂前大彻大悟才知道“我是我”的大道理。
这难道还得让他大彻大悟?
苏青脑海中拼命回想之前和校长独处时候的细节,因为他感觉到了校长的刀还在不断的用力。
“在日本的时候,老头子说过,在他墓碑上“昂热与狗不得参拜”!”
苏青突然回想到这个细节。
昂热听到后刀突然抖了一下,但马上收回了折刀,在苏青面前耍了个花刀甩去了刀身上的血迹。
他此时用力的拍了拍苏青的肩膀,浑然无视了苏青还在飚血的创口。
“还真是你这小子啊!”
他说完才注意到苏青惨白的脸色,扯过自己的西装,撕了一条给苏青简单包扎了一下。
看着苏青动弹不得的身子,昂热无奈的将他抗在肩膀上带下了过山车。
“你还记得吗,之前发生了什么?”
在途中,昂热声音低沉的问着苏青。
此时苏青的记忆还停留在对昂热使用álfheimr的那一刻,回忆了一下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昂热也没有进一步询问,只是声音有些苦涩的继续说。
“还好你小子醒的快,最后时候我特意开启了“时间零”,就想看看你还能回来不,不然一瞬间我的刀可能就刺穿你的心脏了!”
苏青也明白昂热的用意,与其放出一只只知道杀戮的死侍,他宁愿自己无痛苦的将学生解脱。
“我运气挺好的。”
苏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但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整个游乐园已经被学院的人包围了。其中有些退役的海豹突击队队员,也就是学校的校工,本身也趁着假期在这边瞎逛。
下了过山车,昂热将苏青如同破麻袋一样摔在了地上。
“臭老头,我还是伤员呢…”
苏青痛的低呼一声,却发现这是过山车的地面操控室。此时的操控室也是一片狼藉,被下坠的铁轨在顶部凿了一个大口子。
楚子航三人正靠着墙壁坐着在这里休息。
已经挂上葡萄糖,楚子航的脸色此时还是有些发青,但苏青觉得可能是夏弥对他靠的太近了导致的。
路明非过来扶住了苏青,看到苏青没有缺胳膊少腿,完整的回来了而有些惊讶。
校长在放下苏青后就出去了,已经套上了西装遮住了满身的纹身,他应该是去处理关于普通人记忆清除的事了。
之所以遮住了黑道的纹身,估计是想维持目前的“教育家”的身份。
但苏青觉得这就是多此一举。这个老花花公子已经在夏弥面前暴露了本性。
“谢谢你。”
此时楚子航突然对苏青开口了,他正盯着苏青。
“喂喂喂,亏我从火里把你抱出来,你都没有感谢我!”
边上的夏弥这时候对楚子航的厚此薄彼感到十分愤怒,正在张牙舞爪的威胁楚子航。
面瘫师兄哪里经历过这待遇,只能结结巴巴的对夏弥表示感谢,不过少女好像还是不太满意。
“你们可别打情骂俏了…”
边上的路明非此时不合时宜的说出了苏青想说的话,但他马上被夏弥狠狠揍了一顿。
看着挨揍的路明非,苏青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衰小孩的低情商。
“你这样会单身一辈子的…”
苏青在路明非耳边补了最后一刀,看着有些石化而且浑身醋意的衰小孩,他也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
最后还是楚子航出声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
此时的楚子航正拿着手机查看他用诺玛获得的关于过山车的资料。
“按照人类现在的物理学法则,这几乎是做不到的。。”
手机屏幕上正是诺玛还原的卫星图,分别是上次火车站和这次过山车的图片。
火车南站的废墟和中庭之蛇的废墟被放在一起,扭曲的铝梁和钢轨带着异常狰狞的美感,像是被剥去皮肉拧转的蛇骨。
“这两个都是可以抗九级强震的金属建筑,但他们却在一瞬间摧毁了,而通过诺玛分析,这股力量源于金属本身。”
苏青此时也了解到,‘中庭之蛇’是世界上仅有的三座等级过山车之一。
为了确保安全,过山车在设计时应该使用一英寸钢材的地方都放大到五英寸,即使是一架F-22战斗机正对着撞上去也未必能让它倒塌。
而这建筑却毁于金属本身内部的的某种力量。
“震动与精确。”
此时楚子航对着苏青开口了。
苏青在一瞬间也知道了楚子航想要说什么,按照之前学院所述,龙王在逐渐苏醒。
“大地与山之王!”
两人同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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