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祖孙俩能想到的事情,他们都会立马去做,并从中取得极大的满足感。东子常常弄得满脸是泥,裤管鞋子都是水,只要在安全的范围内,杨国祥觉得都没问题。杨国祥甚至带他偷偷去摘桔子。
矿山那边有一小片桔园,是刘庆生家的。桔园用铁网丝圈起来,只留有一个小口子进出,小口子那里放了一个破旧的门板,一些细铁丝七弯八绕缠在上面,而且上了一把锁。这个季节,正是桔子成熟的时候,一个个金黄金黄的像灯笼似的点缀在绿叶间,格外引人注目。
杨国祥和东子俩人逛到后山这里,东子望着那些桔子走不动路,指着桔园里的树,眼冒绿光,口水都快流了出来:“爷爷,我想吃桔子!我想吃桔子。”无论杨国祥怎么拉东子,东子就是不肯走。
杨国祥没办法,只能朝着那些橘树干瞪眼。他围着桔园绕了一圈,没发现破绽——可以进入的地方。站在铁丝网边伸手也够不着橘树,杨国祥犯难了。东子一直在边上嘟囔想吃桔子,为了逗他开心,杨国祥决定翻网进入。
庆生呀庆生,你这个老家伙,对不起了,摘你家的几个桔子尝尝,莫怪呀!杨国祥在心里向刘庆生赔不是,以前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之事,老了却跟个孩子似的,成了晚节不保了。杨国祥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
杨国祥选定了一处好翻过去的地方,找来几块砖头垫在下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跨过了铁丝网,但是裤裆被拉破了。这下就郁闷了,东子在外头捂着嘴笑,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他的屁股说:“屁股露出来了。”
杨国祥朝四处张望,幸好没有人,不然就糗大了。一把年龄,被人抓住话柄,让他的老脸往哪搁呀!他顾不上了,站在一颗稍矮的橘树下,把上衣卷了一条边,摘下的桔子放在里面,又从里头挑了一个头大的给东子。
大约摘了十来个,杨国祥感觉到衣服沉甸甸的,准备翻回到铁网外面。他先将桔子递给东子,一只脚抬起来跨到铁网上头,准备纵身一跃,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嘿,谁呀?偷我家的桔子。”
杨国祥斜眼望过去,看见一个黑影正朝这边奔来,一边奔跑一边喊。他来不及多想,用力迈过去,这一跳不打紧,闪了老腰。“哎哟!”杨国祥歪到一边,整个人侧着身子倒了下去,东子吓得扔掉手里的桔子,想要去扶杨国祥,却怎么也扶不起他。
杨国祥的眼睛一黑,眼前直冒金星。身体右侧腰往屁股以下有一股疼痛感袭来,这种感觉让他慌了神,不会摔骨折了吧?随着远处的黑影越走越近,杨国祥恍惚中看清了他的样子,正是庆生。
杨国祥和刘庆生都是村里同一辈的人,如今俩人都是两鬓斑白,皮肤松弛,眼睛成了倒三角。俩人说不上有多大的交情,但是在同一个村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
庆生气喘吁吁,手中高高扬起的锄头放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原来是你这个老家伙呀!”刘庆生一眼瞧见他裤子上的破洞,差点笑岔了气:“你......你说你国祥......,老了脸都不要了!”
刘庆生丢掉锄头,蹲下去使劲地拉起杨国祥,让他坐起来。矿上的货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扬起的灰尘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杨国祥挣扎着站起来,四肢都能动弹,说明还没有摔断骨头。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赔着笑说:“小家伙走到这里想吃橘子,走不动路。”
“想吃橘子跟我说呀,费这么大的力气,亏得你骨头硬朗,万一摔个瘫痪,岂不是后悔终生?”刘庆生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桔园的门,让他们爷孙俩进去尽情地摘。
杨国祥找了一个塑料袋,毫不客气地带着东子走进桔园,挑个头饱满看着水分充足地摘了一大袋子。刘庆生麻利地还帮着他们摘了一些:“这些桔子,我们家的吃不完,儿子孙子们都在外地,吃不着。你们想吃的时候尽管来找我。可别想今儿这样,犯不着啊!”
东子坐在园子里吃得肚皮圆滚滚的,以前在贵州老家可吃不到这么多好吃的,又甜又香。两位老人在等待时,干脆坐在地上呱啦了一阵子。他们聊儿子孙子,盘算一年的收成,庄稼的好坏光景。
后来,这件事被杨明起知道了,杨明起非常生气,他责怪杨国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出点事怎么办?他硬要带杨国祥去医院彻底检查,直到检查结果显示没问题才罢休。
杨国祥走出医院,不满地说:“你看看,非要来浪费钱!一点皮外伤,抹点药不就完事了吗?干嘛要大动干戈?”杨国祥抽出一根烟,准备点上,见杨明起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战战兢兢地又放了回去。
“爸,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其它的就不要操心了!你带不了东子,到时候出了问题,你付得了责任么?”杨明起一阵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说得父亲哑口无言。
杨国祥抬头看天,雾蒙蒙的,空气中有一股烧秸秆的味道,每到这个季节,庄稼人都开始在地里烧秸秆,做肥料。他倒怀念起往日种庄稼的生活,自从没在水泥厂上班,杨明起就让他在家里歇着,这人一歇呀,就感觉老了不中用了。
他的心情又回到了往日,郁郁寡欢。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翘着二郎腿,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日子久了,明起知道父亲闲得厉害,怕他闲出了毛病,遂托淑敏帮他安排了一份较为轻松的工作,让他负责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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