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窝在墙角后躲了多久,再探头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焉浔月拍拍发麻的双腿,走向来时小道,暗叹原主年仅十六便情路坎坷,越想越不顺,找准一棵枫树便狠狠踹了几脚。
树上突然有人“啊呀”一声,接着扑簌簌掉了一捧子山楂红枣来,砸了焉浔月满头满脸。
“谁在树上!”焉浔月气呼呼叉腰喊道。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茂密的枫叶间现出一位青衣少年来,少年干裂的双唇微张,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树下病弱美人,略黑的稚气脸蛋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似乎在说:方才中气十足的喊声真的来自眼前这个,看着风都能吹走的姐姐?
焉浔月见对方是个十来岁还未长开的小弟弟,忙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换上温柔可亲的笑脸。
“小弟弟,爬这么高很危险喔,快下来吧~”
心里暗道,熊孩子,等下来姑奶奶再收拾你!
青衣男孩愣了愣,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立刻手脚并用的爬下树干,灵活的跳到草地上。
焉浔月刚准备川剧变脸教训对方一番,并且科普高空抛物的危害性,却被男孩伸手递来的一颗山楂,打乱了思绪。
这……一颗山楂就想贿赂我?
焉浔月迟疑了三秒,但是看见男孩腼腆的笑容,以及手心由于紧张渗出的汗液,还是没忍心冷下脸拒绝。
焉浔月自然不晓得,对于凌渊这种山上土生土长的野孩子来说,山楂野枣可是他最宝贝的零食了。
“姐姐,你好漂亮……”男孩见对方收下了山楂,咬了咬嘴唇说出心底话。
焉浔月绷着脸:“谢谢。”
内心却在欢呼雀跃:啊啊啊啊啊!这小孩有眼光!小嘴抹蜜似的。
“你怎么躲在树上?”冷静下来后,焉浔月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小男孩,充满好奇的问道。
从对方身上明显不合适的粗布旧衣裳来看,男孩显然不是跟随城中贵人而来的家仆,毕竟那双打了两三个补丁的布鞋穿来赴宴,岂不是丢了主人家的脸?
“我住在这座山上,摘了些山楂红枣想填填肚子,但是看见有人来了,所以就先藏在树上……”
凌渊的声音越来越低,脑袋也渐渐沉下去。
“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娘亲说山上来了许多大人物,不想让我乱跑的,可,可我太饿了,所以才来摘果子……”
像是猜到了焉浔月在担心什么,男孩突然抬起圆滚滚的小脑袋,连连摆手:“姐姐,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
焉浔月手里攥着那颗红润的山楂,摸摸男孩的脑袋朗然一笑:“这些山楂野果怎么能填饱肚子,跟姐姐去吃饭吧?”
那日午后晴光甚好,焉浔月柔柔一笑便照亮了凌渊整个黯淡无光的世界。
擢英山庄内,众人兴致阑珊。
那盆蝶君兰出场的确惊艳一时,盛放的蔚蓝色花朵,果真如同七八只振翅的蝴蝶,停留在绿色花茎上,姿态飘逸,给人如梦似幻之感。
但是观赏久了,众人难免乏味。
对于美好无缺之物,人们总是更快感到厌烦,同时在这种时刻,更容易被脏乱破败的人或物吸引目光。
就比如跟在焉浔月身后,紧紧抓着她衣角的“小乞丐”。
焉浔月看着来自各方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轻轻回握了那只粗糙的小黑手,想给对方少许安慰。
“有劳各位姐妹挂心,我头上这伤并无大碍,大家有空来刑部喝下午茶叙叙旧啊?”
众人这才收回目光,嘴里不满的咕哝几句,表示与你焉家小家主无旧情可续。
走至浊音亭,景暮早已焦急的站在亭外翘首以盼,“小家主,你总算回来了,以后万不可单独离开这么长时间了!”
景暮三步并两步迎了上来,焉浔月许久未归可把他急坏了,生怕她又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哥哥,人家这不是去办正事了嘛?”景黎翘着二郎腿,撑着脑袋斜斜看了焉浔月身后的孩子一眼。
小乞丐将整个身子都藏在漂亮姐姐身后,仅露出个发顶。
景暮白了眼没正行的弟弟,再喜欢说笑也不该拿小孩打趣。
焉浔月撇撇嘴,知道自己只要跟异性靠近,景黎那小子便各种阴阳怪气,变着法的贬损自己。
转身揉了揉小孩一头乱毛,“别理那个大哥哥,他最喜欢虚张声势,你的任务是吃饱肚子,知道了吗?”
凌渊憨厚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漂亮姐姐派发的第一个任务,当然是要努力完成了!
抱着这个想法,凌渊将自己的小肚子撑得像个小皮球,嘴里仍然嚼着桌上头一次见过的山珍海味。
回去要告诉娘亲,他来到了大人物的山庄!这儿的食物比山楂还好吃百倍!
“喂,小孩,你有十岁不?”景黎抱着胳膊,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目光。
景黎递上一碗桂花藕粉汤,温柔提醒凌渊细嚼慢咽。
“有……”凌渊抹了抹嘴上的油水,仰头回答道,“我有十二岁了!”
还是未变声的稚嫩嗓音,话语里却带着几分自豪感。
焉浔月看着男孩因为营养不良而格外瘦小的身躯,心尖发酸,扯起一抹笑意打断道:“来,尝尝这个鸡腿。”
待到凌渊将饭菜风卷残云的吃完,擢英山庄已经空了大半。
焉浔月心满意足的看着小毛孩乖巧擦嘴,斟酌开口告别。
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焉小姐——”
待焉浔月转头,浓妆淡抹的粉裙少女缓步迈进浊浪亭,“听闻焉小姐是朝中新贵,安乐今日得以拜见,果真是才貌双全。”
呦,还愁没有表演机会呢,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焉浔月翘起嘴角,暗暗咬紧一口白牙,起身平视对方,仗着带伤出行并不行礼,只这么直勾勾看着。
空气瞬间凝滞,落针可闻。
双生花恭敬跪伏在地,凌渊不明所以的跟着跪下。
原来上次秋猎的几位公主里,并没有她,焉浔月盘算道。
“哪里哪里,在下资质平庸,比不上公主光彩照人。”
何止照人,脸上的白粉用来刷墙的话,不知道能亮瞎多少双眼睛?
安乐公主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失礼,十分慷慨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焉浔月的肩头,将一根细小的草叶掸落下去。
接着凑近焉浔月的耳畔,轻声细语的说道:“知道就好,看清自己才能在栾朝生存,明白吗?”
焉浔月闻言无声冷笑,好啊,跟她姐一样,又是个要男人不要江山的。
朝中谁人不知她母亲焉尚书在女皇心中的地位?
拉拢她,距离皇位又近一步;得罪她,与皇位永世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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