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1:妖艳蜈蚣-妖娆少年
老爷子一再向他教诲。
一,而再;再,而三。
在传授了最主要的发放、施为暗器之后,老太爷总是再四、再五,重复重复又重复,教授并强调了这句话。
总括而言?,就是学了这些绝技,是为了帮人,而不是害人。
最后,问他:“你明白了没有?”
青年回答:“明白了。”
“报仇也是另一种恶行,只有报恩才是美德。”
老爷子眼神里流露着爱怜之色,但还是不放心,又问:“个人是微弱的,团结才是力量。
听懂了吗?”
青年看着自己白生生但指节暗露青筋的手指,清楚回答:
“听懂了。”
然后老爷子才感到满意,挥手遣两名眉清目秀的僮子,抬起担竿着他离去。
他手上还有千百件要事,以及千百名同门子弟的人事,要他解决、定夺。
不过,他目送肤色白皙眉目有点妖娆的青年离去时,眼色依然有忧邑。
听懂了。
但不代表同意。
明白了。
也不等同实践。
苍白青年端庄持重的坐在滑竿上离开“四句庭”,当他转入了属于他自己范围的“艳罩门”时,他的坐姿忽然变了,身子偻佝了半截,摇哆着膝腿,他凝视自己白生生的手指,然后低声如呢喃般的在心里说一些语言:
杀人,是恶行。
杀一人,是罪行。
可是,杀百人呢?
是强敌。
杀万人呢?
是无敌。
杀千千万万人呢?
那就是开国枭雄、盖世英雄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凝,吩咐:“停。”
那两名抬抬竿的僮子,也真是说停便停,闻声即止。
苍白如雪的青年说:“放下。”
二人徐徐将担架放到庭院石砖上。
那青年的目光,聚焦在正从草丛爬过石板的一条蜈蚣身上。
一条色彩斑斓、妖艳无比的蜈蚣。
青年若有所思,然后问两名僮子:“要是暗器就像这蜈蚣那么多的爪子,又能操作自如,你们说,这是不是我们暗器该走的路子?”
两僮子目光茫然,似还不能理解他们少主话里的玄机。
脸色如刀的青年此时神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微微一哂:“算了吧,我才不会问你们只懂单和双的家伙,懂不懂我的道理。”
然后他自己低声盘算,像在苦思破解一道难懂的术数天机:
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是很微小的…………
可是,一千人呢?
一万人呢?
十一亿人呢?
一个人是很渺小的…………
如果能以一个人震慑住千万人呢?
一件暗器只能杀伤一个人…………
可是——
这个繁华盛世的人,特别喜欢欣赏一样事物:
烟花。
这个地方的人,常常以看发放烟花为荣,以观赏烟火为娱。
为什么?
因为放得漂亮的烟花,特别花钱,而且,因为平日禁止烟火燃烧,只有特别节日和朝廷官府下令,或是高官贵人授意,方才可以燃点烟花。
也许还有一个理由:
因为烟花灿烂,而且短暂,就像流星。
人们特别喜欢这种灿烂而短暂的事物,正如人多惋惜早夭的天才,轻视老而弥坚,小觑了大器晚成一般。
乡下的人,都爱看烟花。
因为不容易看到这人造的美景良辰。
愈是大城里的人,也愈爱看烟花。
因为这刹瞬芳华,让人心醉,但又不能天长地久,让人心碎。
人常会记得也常会与人说:
啊,那天晚上的烟花特别灿烂——
可是,谁也不愿再提那天晚上的寂寞。
日后,更没有敢忆记今晚的凄厉。
?这个小城里的人,也同样爱看烟花。
这是个特殊的节日,官府颁令,可以有这样特殊的节目:
发放烟花,全城点亮!
城里的人,一家人乐融融的,成群结队闹一团的,你侬我侬相依偎的,都仰着脖子,蓬——蓬——蓬——只见一道又一道的烟花绽放,一次又一次的赞叹与羡艳的欢呼中,照亮了彼此的容颜。
一道一道的光,闪烁在大家的颜面上,大家眼里,闪动着鸠饮狂醉的光芒。
直至,忽然有人惊呼、悲喊:
“爹,你的脸色怎么变成这样!”
“娘,你眼里怎流出血来!”
“天啊,你怎么五官都淌血了————”
然后,此起彼落的惊呼忽然噎住、梗塞了,因为惊呼的人,自己也脸容扭曲,全身僵硬,连语音也痖了。
然后,有一人连鼻子也剥落下来。
惊呼陡起,也陡落。
很多人开始连眼珠也脱眶而出,却不再有惊呼尖叫。
因为叫不出。
哭也哭不出来。
当张子牙接到紧急报告,率衙门皂快、捕役赶过到土城时,已近破晓。
破晓时分,特别凄厉。
那是因为有光。
有些微明曙光。
反映出黑暗重重围困,要冲岀夜幕的重围与困境,谈何容易。
如果曾有这一点垂死挣扎而又重燃希望的光,人在无边黝暗中,反而不觉得那么孤立无助。
这是破晓的冷凛。
彻骨的寒。
张子牙赶到的时候,已满地死人。
死的人眼神都充满惊愣与诧异,脸肌歪曲搐贲,死前曾历经极欢乐遽变为极强烈的惊恐与苦痛。
张子牙也给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他在州府里也算是第一流的捕快,外号人称“捕老虎”,而在他未当府衙总捕头之前,曾当镖头,他是从趟子手一路做到镖师的,当时人称外号“从不失手”。
他破过无数连京城名捕都破不了的案子,也办过无数人家不敢办的达官富人:他的绰号“捕老虎”就是来自他这天不怕地不怕敢打大老虎的特点。
可是,这一次,他也愣住了。
连他带来的八位衙里的精锐,全部变了脸色:
一地的死人。
满城的死尸。
他们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要杀他们?
那冷峻的青年,要两名僮子,扶持他到了围墙边那大树下,只见一队忙碌的大红火蚁,匆来匆去,搬运粮食,进入树洞,前后相连,有条不紊,像一只军队似的。
青年薄如荷叶的唇,微微笑开了。
他要了一支贡香,点燃,然后着火的香头,就往蚂蚁身上一捺,嗤的一声,蚂蚁像焦灼了,整个身子曲成∧字,状甚痛苦。
青年眼里发出异光,继续寻找他目的,点着的香就往他认定的蚂蝗身上灼去,嗤的又一声,连近几只蚂蚁,还围着濒殁的他,不知何故。
那一刹间,青年手上的香,就是天神的手,他要扼杀那一只生命,那一只生命就消失在世上。
中午他已灼杀了多只蚂蝗,有的蚂蚁后装着大量的毒汁,吃烫热的火一灼,嗤的一声,喷溅了上来,其中一名僮子,一时不察,给溅着了眼睛,痛得狂拭不已。
终于,由于灼杀太多,香头的火终于灭了。
青年若有所悟,低忖:如果暗器能打造成蚂蚁储藏在身上的毒汁一般,一旦遭受攻击便能迸喷而出,可真教人防不胜防。
然后他吩咐:“单单,再多找几只香来,点着。”
离土城不远,有座竹乡。
竹乡的小孩,最爱在紫竹林莞下,听李大傻讲故事。
他的故事特别动人。
特别好听。
而且常常令人发笑。
他讲故事特别生动、有趣,因为,他讲的就是自己的经历,他的故事。
一个人自己的故事特别有血有肉,让人听了也容易掉泪。
原来李大傻还未成为“讲古佬”、“说书人”之前,在江湖上,本来就是个大侠,他叫李丽池。
“杀人不眨眼救人不伸手”:李丽池李大侠。
这一次,他又在为乡间的小童讲故事,讲到酣时,畅快的笑了起来。
听众为之入迷,也都笑了。
笑得竹叶簌簌落下。
大家笑个不停。
不止。
直笑到脸肌抽搐,五官拧在一起,下颔脱落,口吐白泡,大家仍在笑。
痴笑。
狂笑。
直至笑死为止。
“从不落空”张子牙赶到现场时,人都已笑死了。
笑死的,有一个李大傻,还有七八个小孩,脸上还带着笑,状甚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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