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康把行李垫在了自己的身后,坐在墙下阴凉的地方,他不喜欢阳光直射的感觉,虽然大部分人都坐在阳光底下,享受寒冷天气里阳光温暖的感觉,但是他不喜欢。 他寻遍了这里所有的楼房和居民家,得到答案是无法再接纳更多的入住者。
哪怕他身上带着足够的现金,但是钱在这个地方似乎已经失去了它的货币价值。
这些能够提供落脚地方的老板们,已经不想要更多的麻烦,他们现在真正头痛的是,因为金钱的诱惑而收留了这些难民,然而,现在给钱让他们走,他们都不愿意走。
博康在这条街的寻了这个干净的地方,背风,阴凉,至少没有人随意在这附近的墙边大小便,他就这样坐了下来。
他看着他的左边和右边大约几米距离的地方,几根树丫子插着外套和一些内衣物,估计在落石河滩洗了个干净,现在正在有阳光的地方透着气,只是博康并没有见到阳光洒在这些衣物上,他们三三两两的人群,甚至在水泥和花岗岩街道地板上铺起了地铺,用行李箱里多余衣服搭起了遮风棚,他们不得不随时留意他们的衣服,因为也许只要一眨眼,这些衣服都可能会丢掉,成为某些人身上穿着或者睡觉裹着的衣服。
博康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难道这些人都不是来自城市里?接受过良好教育,懂得体谅,懂得社会公德,他只来的短短的一天,但在路上耽搁的几天时间,这里也不足以成为一个没有规矩的地方,他们原本应该躺在温暖的床铺,充满芳香干净的被子,现在他们宁愿就这么屈就着。
“希望过两天就能有办法,政府一定会派人过来安排我们的。。。”
这是他听见的最美好的期望,所以当他的镜片里的眼镜看着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现在的披头散发并不代表什么,也许只是旅途上一段插曲,就像那些穷游的人回来吹嘘着说,自己如何出国旅游,睡机场的地板,或者站立24小时只为了抵达某个地方,也许等他们离开这里后,他们也能有各自吹嘘的资本。
他们甚至不惜把自己狼狈的模样,用手机拍照留了下来,然后在断断续续的网络中上传自己的状态。
这几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从他们期望的眼神里,博康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和他一样。提前逃离,而来不及目睹这场疫情的蔓延。
“看见他们逃,我也跟着逃,即使我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嗅觉是对的。”
他听见隔壁的人这么说着,是的,亲眼见过灾难的和听人说起灾难的往往不一样,从他们的眼神也许就能区分 一二,充满警惕离群索居的,也许看见了他们不曾看见过的东西。
博康不能相信,密密麻麻聚集在雨花石服务区的这些逃难的人,他们会越来越安静,到最后,他们蜷缩在角落里,享受阳光,一声不吭的抬头看着天空,麻木的等待着救援,毕竟他们不知道去哪里,那一道封锁命令,彻底的封锁了他们心中唯一的目的地。
是的,天空中会有飞机飞过,带着低沉的轰鸣,那不是一架,是十几艘战斗机,拖着长长的喷气尾巴划过。或者是缓慢飞行的直升飞机,哒哒哒哒的掠过头顶,他们都朝着河门大陆的方向飞去。
他们期待有一架直升飞机能停在他们的头顶,扔下一些物资,或者撤离一部分人。
有几个人在今天早上离开了博康的身边。他昨晚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大概的意思是,这里迟早会出事,不如继续朝着北走,前往于山隧道,那里有中间区,虽然进不去,但是政府已经在处理。
关键是,那里有吃的,有喝的,有睡觉落脚的地方。
所以,那堵墙原本靠着的几十个人,如今也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他看着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提着行李,携家带口的离开,他们坐着地方很快就空了出来,留下了一地的垃圾。
他从行李箱里掏出了压缩饼干,正要打开的时候,来了一个人,博康来不及看见他是谁,他手里的饼干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被抢走了。
他站了起来,追了两步,他看见了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他跑得飞快,绕过边上的巷子消失了。
他的存粮也不多了,行李箱里的东西省吃俭用也只能撑下来5天,这5天如果没有想到去路,那么他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
他朝着落石河看去,河边的树林里若隐若现的许多人,听说是想在里面找点野菜和野果子。但是手上的塑料袋里空无一物,我想最后该不会落下啃树皮的地步吧。河里有鱼也不指望,没有工具,再来这一段是急流,捞鱼的几率也渺茫。
他只唯一见过一次柑橘树,而且是野柑橘,在落石河滩附近,他见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围绕这棵果树,树上挂满了人,树子上结着又小又丑的柑橘,有的人上了树,摘了就直接往嘴巴里送,一口一个,然后酸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哪怕掉下一个,也会引起人群哄抢,后来这棵树就这样被推倒了。
这个山里也许还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只是现代人已经不认识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就像有人吃着毒蘑菇躺在路边,还好最后吐了一堆活了过来。
还是省着吃吧,博康心里想着,早知道如此,他就不应该放弃巴士走来这里,至少在这里也是坐着,在巴士里也是坐着,而且巴士的位置还是舒服,怎么说也防风防晒。
他还是觉得后悔,但是现在走回去的话,他的位置估计也给了别人,他盘算着,是否该跟这些人继续往北走,听说那里开放了中间地带,或许可以跟着过去,早去也许还有位置,晚去的话估计无法安排那么多的人。
想好后,博康往回走,他错过了自己安营扎寨的地方,当他又来回走了一次,他的脑门突然清醒了。
他大叫:“我的行李呢?”
墙边立着的那个银色的大行李已经不翼而飞。
他跑过边上,对着和他一起在这堵墙占地盘的几个人问到:“你们看见我的行李了吗?银色的那个。”
他们麻木的摇了摇头,他转身问对面,你们总该看见谁拿的吧。
他们也摇了摇头,缩了缩衣袖,继续趟下去,现在不动就是对肚子最大的安慰,而且冬天大脑容易缺血,一旦挨饿,人也特别犯困,所以躺着睡觉的人比站着的人更多。
“你们不可能看不见,我就在你们正对面,这大白天的。”博康激动的说着,他的手都在颤抖,要知道,行李箱里除了衣物以外,还有生活用品和所剩不多的粮食。
“东西自己不看好,人那么多,丢了就来这里大呼小叫,怪得了我们吗?我们不敢走就是因为担心行李丢了,总要有人看着,现在大家又累又饿又渴,你行李里要是有个什么吃的,难怪被盯上了。”对面的人有气无力的说着。
“你还是找找吧,现在去找还能找到。”对面有个女人说道:“不过我估计,你能找到行李箱和衣服已经很了不起了。。。说不定连衣服都找不到。”
博康茫然的看着这些人,对,他要去找。
他快步的穿梭在街道和巷子里,但是别人带的行李箱银色的和他一样大的,大有人在,这让他几乎手足无措。
正当他走寻找自己丢失的行李箱的时候。
街道尽头的雨花石便利店的服务区范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边上蜷缩着人似乎也听见了声响,他们坐立或者站立起来,伸长脖子探头张望。
“听见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不是有救援物资,还是来人了?”
“不可能有东西到了吧,高速的双向方向的路都堵住了,车子进不来,只能用直升飞机,但这几天也没有动静,来人更不可能。。。”
“别瞎说,不可能没有人管我们的,我们得相信政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这声音?”
站在街道口的博康看着远处人流汇集,他知道那里发生了事情,他心里希望那会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救援物资,哪怕现在需要打劫便利商店,他也会义不容辞的加入阵营。
他一路朝着人群汇集的地方走去,一边用眼睛寻找着他的行李。
但是很多行李箱都被盖上了衣物,他们撑起拉杆箱的把杆当成晾晒衣服的衣架,或者坐在上面当成椅子,或者把他们当成桌子。
喧哗声越来越大,不明所以的人一个问一个,一个问一个,都想知道在这人群聚集的中心发生了什么。
博康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人流的中心,他干脆暂时放弃寻找他的行李,他拨开了人群,连钻带爬,他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人群的内圈,之所以如此轻而易举,是因为汇集这个圈的人群从四面八方过来围观,但是这个圈里的人,也逐渐的从圆心散开。
“赶紧走,赶紧走。。。”逆着方向离开圆圈人群捂着自己的口鼻,推挤着落荒而逃。
而这个圈的内圈也在博康挤进去后,迅速的扩大,他们似乎都在和圆心的三人保持着距离。
博康看见了圆心里跪着互相拥抱着的三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女人和他的儿子的怀中。
他们哭泣着,挂着泪水,无助的看着内圈里围观的人。
围观的人麻木的看着,和边上的人谈论着,用手指指着,捂着鼻子的,拍照的,急忙离开又有人快速填补上的。
“救救我老公。。。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我老公。。。”女人无力的哭着,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见。
“爸爸。。。你们救救我爸爸。。。”
那个昏迷的男人穿着黄色的带帽风衣,他的脑袋被风衣的帽子紧紧的裹着。
圈里有个男人发话,他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用手指着这三人,他喊道:“摘下他的帽子!!!”
女子哭着摇了摇头。那个年轻的儿子挂着眼泪无助的看着他们,看模样也许正是初中年级。
“摘下帽子!!!”另一头中年围观男人也喊着,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棍棒:“摘下帽子,你们如果不摘,就是想要害死我们!!!”
他危言耸听的话语,让围观的人纷纷捏住了鼻子,他们害怕这个帽子下真的隐藏什么,但是他们又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是尸菌吗?”人们慌乱的询问。
“他戴着帽子呢,我看见他老婆和儿子把他的帽子给扣上去了,他感染了,感染了尸菌!”
这一句话如同炸弹一样,迅速点燃了服务区里所有的人,要知道,在这个服务区,自从道路拥堵,第一批难民抵达后到现在的几天时间里,也未曾出现过河门发生的疫情,虽然他们都是从河门和耦水两市过来。
瞬间这里交谈声喧哗声达到了高潮,这个蠢蠢欲动的气势,不亚于不远处那个被洗劫一空的便利店。
包围着这个圆心的三人内圈也瞬间又向后退了几步。
“摘下帽子!!!”他再次喊道:“你们两个迅速离开,如果不离开的话,你们也会一起死!”
“我不走。。。我不走。。。救救我老公,救救我老公。他只是饿了,饿晕了。”女人哭着。
“摘下帽子,摘下他的帽子!”那个男人再次嘶吼着,脖子的青筋都已经爆出。
“摘下帽子,你们也不想死吧,如果真是得了那病。”
“大姐,你还有儿子呢,如果真是那病,你们这样抱着他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而且你看看这个地方,人那么多,大家都是携家带口出逃的,你也要为我们着想啊!”边上的人也跟着怂恿着。
很快局势演变成了逼迫。圆心中点的母子两抬着流泪的眼睛,无助的看着围绕着他们的人群。
“摘下帽子!摘下帽子!摘下帽子!。。。”
人群的口号越来越整齐,声音越来越响亮,但就是无人敢靠近。
“赶紧让他们摘下帽子,我听说这个病会潜伏,患者通常会陷入昏迷,然后脖子上身体上各个地方会出现黑色的瘀斑,等他醒过来,我们都得死了!!!”
“摘下帽子!摘下帽子!摘下帽子!。。。”
人群喊着。
“妈!”儿子挂着鼻涕喊着:“摘下来给他们看!”
“不要,儿子,不要。。。”母亲哭诉着,儿子站了起来,他不管他母亲的拉扯,他在众人挟持的吆喝声中,他红着眼睛看着众人,摘下了他父亲羽绒服上的帽子。
黑色的瘀斑若隐若现的浮现在他的脖子上。
“尸菌!!!”
不知道是谁惊呼的吼着,汇集的人群四散了许多,他们纷纷奔走相告,仿佛末日已经到来一般,他们冲出了人群,收起了安营扎寨的衣服,拖起了箱子,携家带口,准备逃离这个服务区。
但留下来的人依然很多,围观的人也络绎不绝,因为他们当中很多人只是听说,他们没有见过,他们很多人在灾难到来时候已经逃离,他们来不及处于爆发疫情旋涡中。
好奇的目光,多过了恐惧的目光。
“大家别慌,大家别慌,我。。。见过这个东西。”人群里有一个大叔,他看似对这个东西熟悉:“我在河门市逃难的时候见过,他们身上也是这种标志,黑色的瘀斑,他们会昏迷,他现在没有任何传播能力,只要不接触他。”
“你在哪看见的?”有人问。
“我是医生,我是医生。”他开口辨称,他担心自己这样说也许会让这群人也误会他和尸菌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我是河门中医院的医生。”
虽然他没有拿出他是医生的证据,但是人群似乎对医生这个称呼表以尊敬,他们相信了他的权威。
博康失望的看着这个年纪大约40岁左右的医生男人,他失望的是因为他是中医院的,而不是河门医院的,如果是,也许他可以顺道打听他未婚妻的下落。
“尸菌通过空气传染对不对,他还在昏迷!现在还不至于传染。”他举着双手示意人群。
哭泣的母亲重新把帽子盖在了他的男人脸上,她的儿子站在一旁哭泣。母亲并没有责怪她儿子的举动,她护着她的男人,而且抱在怀里更紧,直到他们听见这个说话的大叔是个医生,他们似乎找到了希望,女人轻轻的放下了她男人依躺她怀里的身躯,她跪在前面磕着头:“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男人,求求你救救他。”
她的儿子看见了母亲跪了下来,他也跟着跪了下来。
“叔叔。。。救救我父亲吧。。。”
博康看见了人群的喧哗突然停止了,他们看着这个中医院的医生,医生回头看着所有人。
“妹子啊,我救不了了,这个病救不了,根本没有药救,如果能救,我们所有人也不会逃到这里来了,那个东西已经在他身体里面了。”
“求求你,医生,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了。”女子哭喊着,她的儿子一手抚着她,轻轻的说道:“妈。。。别这样。”
“你还年轻,你还有儿子呢,你儿子就在旁边,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他想,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他醒过来后,我们就都死了!”他也对着那个女人吼着,博康看着这个医生激动的模样,想必他亲眼看见过尸菌患者的模样。
“他说的没有错!”人群里有人站出来说道:“那个东西活过来后,根本不是人,它会爆炸,让空气里全部是吃人的种!”
人群开始害怕起来,有的人急忙朝着后面退去,或者站在远远的地方观看。
“让他们走得远远的,让他们走得远远的。。。”有人喊道。
“你们不要跟感染者在一起,你们母子两赶紧走。”心怀好意的人扬着手叫他们离开,估计母子两人的哭泣的样子,看了都令人难受。
“我们不会走的!”女人哭着爬回去抱紧了他丈夫:“我不会丢下他的。”
“你们必须得走!”人群急了:“这里那么多人无路可走,你们在这里不行,你会害死所有人。”
正当人群僵持不下的时候,博康听见那个中医院的医生喊道:“母子两个可以走,但是他不能走,他走不了多远,等他活过来,他会害死更多人!”
“那怎么办?这里没有三叶草的人在,怎么处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难道都要我们离开这里吗?”
博康看着这个医生,他低着头,握着拳头,想必内心一定在剧烈的挣扎,他目视着前方汽油桶里燃起的黑烟,看着远方红色的贝壳加油站。
“这个东西怕火。。。”他说道。
人群里安静了下来,博康抬眼看着母子二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的疼痛着。
“我该说的都说了,这个东西活过来,这里几百个人都要跟着遭殃,他已经死了,放过他,好歹你也看看这里所有的人。”医生依然劝着。
“我们不会走的!医生,你救救他。”女子依旧哭着。
“我能救的,只有你和你儿子,还有这里的几百个人。”医生说道。
“医生?”边上的人问道:“怎么处理?”
“烧死他,那东西怕火,他们都是这样处理还在昏迷中的感染者。”医生叹了一口气。
博康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他害怕尸菌,他害怕这个疫情,害怕这个让他背井离乡逃离落难于此的疫情。
但是,他非常清楚的知道,时间不等人,如果他们不处理掉昏迷的人,那么一旦感染者苏醒,那么这里将会变成人间地狱。
他们无路可逃,往南是河门和耦水这两座爆发疫情的城市,往北的三山大门关闭,他望着茫茫群山,他害怕最后落脚在荒山野林,杳无人烟的地方,现代人根本无法想象。
但是,唯一的良心让他无法开口附和,虽然他心里赞成医生的做法。
感染尸菌的人基本已经宣判死亡了,还有什么能比挣扎着活着的人更重要。
“对。。。烧了它,他实际已经死了,烧了它,耦水的警告就是这么说,一旦身边的人感染,已经无药可救,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苏醒前用火焚烧,火焰可以杀死它们。”
“烧了它!!!”
人群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从背后朝着前面推搡了几步,他看见两三个胆大的人,已经从加油站里提来了两桶汽油,在靠近母子和感染者三五步距离的范围里对着如同困兽般的母子嘶吼着。
“你们两个离开,不走的话,我就把汽油也往你们身上浇去。”
女子已经哭到没有声音,他紧紧的抱着他的老公,而那个儿子,早已经蒙瘫了,只能抱着自己的两只耳朵,急促的呼吸着,恐惧的看着这个疯狂的世界。
不敢看这个场景的人,他们退出了这个疯狂的舞台,而那个权威的中医院的医生,也把背影留给了博康。他一个人默默的穿过人群,朝着高速服务区的另一头走去。
担心自己安全的人群,已经彻底疯狂了,那些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身上,胆子也在逐渐的壮大着,他们包围着他们,用手里捡到的树子撩动着母子二人,试图让他们离开感染者的身边,而母亲,则是挥动着自己的双臂,阻挡着他们。
博康看见了两三个人手上套着塑料袋,鼻子上围住了围巾,他们冲出了人群,快速的把和人群混战的女人和儿子从那个感染者身边分开。
母子二人就这样被拖离了感染者,人群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博康看见了那些提着油桶的人,朝着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倾倒汽油,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远处的人翘首以盼,大人捂住了小孩的眼睛,老人则摇了摇头,他只听见了女人的哀嚎。
这个疯狂的舞台似乎从群演的戏份,交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她一个人奋力的独角戏,头顶似乎有一道追光,在舞台上她尖叫咆哮,在聚光灯下完成壮丽的演出,用眼泪和哭声来赢得观众的掌声。
但是并没有,他们麻木的听着这个女人的哀嚎咆哮,他们的目光不在女人身上,而在那具昏迷的丈夫身体上,他裹着足量的汽油,就等着一丝火苗完成表演高潮。
人们屏息观看。
一阵火光腾的从他身上跃起,瞬间燃烧蔓延全身,火焰腾空而起夹带着黑色的浓烟。一股烤肉味让大家不得不捂住鼻子,以防想起那令人难忘的味道,而让肚子咕咕的不争气的直叫。
着火的男人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原来火焰可以让他从昏迷中惊醒。是的,他不是死了,他只是昏迷。
他也许意识到自己被焚烧了,他痛苦的举起了双手挥舞了几下,然后保持了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了,在这个怪异的姿势下持续燃烧。。。
肚子里滋滋的冒着油,噗的喷着红色的烟雾,但是这些很快在火焰中包围,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
女人不在哭了,她哭不出来,她张着嘴,流着涎,喉咙里有声音,但是卡住了,那是她体内的一丝生气,也卡住了,她眼光里的火焰渐渐的,渐渐的熄灭,露出了黑色焦炭的躯壳。
她站了起来,朝着服务区身后走去,人群为她让开了路,没人敢安慰她,也没有敢帮助她,仿佛她的气息也早已经有了尸菌的味道。
“妈,你要去哪里。。。”儿子哭着追过去,女人甩开了他的手,儿子又牵上去,女人又甩开了手。。。
博康呆呆的盯着那具干枯的尸体,他看见了地上随处可见的呕吐物,他的肚子里也不禁翻滚着,但是遗憾的是。。。他干呕了几声,发现没有东西吐。
他默默的往回走,从意犹未尽的人群里,默默的继续寻找自己的银色行李。
当他再度回望,已经寻不见那对母子的身影,他不敢朝着冒着黑烟的地方看去,他这辈子没有这样见过烧死的人,那一定非常的疼。
而此时,雨花石汽车维护商店的顶楼,那个轮胎广告牌边上探头朝着人群张望的许永华。
那股黑色浓烟的汇集处,盘旋着朝着他扩散过来。
他白皙的脸蛋,更加的苍白,他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他面无表情的下了楼。
客厅边侧的沙发,坐着念佛的谢夫人和谢永娟母女二人,她们正在低声的,旁若无人的念着蛇王咒,老夫妻们一边喝着热水,一边倾听着他们嘴里念出的听不懂的经文,似乎听见了也可共享所谓的公德和庇护。
郑小彬依旧看着她那本英文小说,外面杂闹的声响透过这里紧闭的窗户,已经所剩不多,但是她还是能敏感的意识道:“看见什么了?这会儿声音怎么变小了。”
“你们为什么不自己上楼顶看看?”许永华低头看着她反问道。
“这不是不方便吗,你看我穿着睡衣,上面多冷啊,这里山沟沟里刮的风你又不是不知道。”郑小彬不好气的回答。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白发老夫妻问道。
谢永娟母女二人也停下了口中念叨的经文,抬眼看着许永华,毕竟这里的一切变故都和他们息息相关。
许永华坐回他的地铺上,他摊开了被子,看着他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
郑小彬突然抬起头,扩散着鼻翼嗅着。
“你们闻,好香啊。。。谁在烤肉?你们闻到了吗?”
“没有。。。也许你们鼻子好一点,我这个冬天鼻炎经常性发作。”中山装和旗袍老夫妻说道,他们虽然这样开口,但是也使劲的闻了闻。
“好香啊。。。真的,你们闻到了吗?闻得我肚子都饿了啊。”白发老夫妻摆了摆手说道:“不行哦,这些天没有一点油水,这香味,馋了。。。”
“是不是楼下在开荤?那个小个子黄老板估计自己开灶了吧,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问问,看多少钱,咱们给。”郑小彬说道。
房间门打开,似乎这股飘进来的香味,让所有呆在房间里的人按捺不住了,他们陆陆续续走到客厅,黄美丽打开房门,莫妮卡欢快的叫唤着,寻着味道安耐不住的想要扒开客厅的大门。
“你们谁买了烤肉串?”黄美丽问到,她的目光在客厅里搜索:“这个地方外卖都停了的了,谁买了,我可以给她钱,减肥这事我也是算了的。没人吗?没人大家聚集在客厅干什么?是要开PARRTY?”
大家面面相觑,鼻头依然在追寻着香味的来源,如果是往日,这股淡香是可能被忽略的,但是现在这里的人哪几个不是半饱的,几米外一根葱的味道都能闻到。
谢永娟吃素的母女二人都坐不住了,只能低头继续念叨着经文。
许永华发现边上的窗户开着,他站起身子,快速的关闭了窗户,然后走到每个房间,把打开的窗户全部关上。
当他走到那个四人一起住的房间门口,正要开门进去,其中一人喝道:“不准你进我的房间!”
许永华朝着这个平常不怎么见面的女人看去,在她的身边围绕着两个年纪20左右相仿的年轻女人,她们的脸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许永华只能认她们的身材。
“我的房间不准你进去。”这个讲话很冲的女人瞪着眼睛说道。
许永华瞧她身旁的那对双胞胎一样的姐妹,她们互相扶持着手臂,看着这个和许永华对峙的女人。
这个房间里,住着一对双胞胎姐妹,和一对母女,这两拨人之前其实互相不认识。
现在冲他叫嚣正是这对母女的一个。
“好了,华哥,人家不让你进去你就别随便进去,看你刚才都随便进屋,我还没有骂你呢,那一屋子都住着谁?我看看?”
“是商会主席的两个千金是吗?”黄美丽对着那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问道,他们两点了点头,眼睛里看似胆小害怕。
“你看我都躲在房间里,也没有和大家熟悉一下,我叫黄美丽,我很少见你们出来,这位是?”黄美丽问道。
“王歌。”呵斥许永华的女人回答,她也上下打量着黄美丽。
“对了,不是说好4个人吗?谁跟你们一块?”黄美丽问。
“我妈。。。”王歌说完,走到了许永华身边,然后瞪了他一眼:“走开!”
许永华让开了身,他推开门,许永华看见里面有四张床,房间很大,感觉很空旷,除了行李和丢在床上的衣服外,里面躺着一个人,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这个叫王歌的便把门给关了起来。
黄美丽瞪着眼,挑着眉看着这对双胞胎姐妹,意思是问,怎么回事?
“她妈妈身体不好。”其中一个人回答。
“哦?”中山装的老夫妻听见后急忙问道:“是病了吗?看什么病,我这里也许有急用的药。”
“应该是感冒。”双胞胎姐妹说。
“这个娘们真凶。”许永华暗自念叨:“不就关个窗户,这年头开窗户可是会死人的。”
“没那么严重吧?”白发老夫妻说道。
“那东西是通过空气传染的,你们没看新闻吗?”许永华说。
“这个王歌我好像听我姐提起过,她当时打了一个官司很出名的,就是替那个已经落了石锤的夜店门打的官司?”黄美丽摸着下巴皱着眉头想着。
“是她,最后还是赢了,网上就开始说司法不公啥的,当时河门头条都是这个,但人家有本事,拿出证据。”郑小彬抬头说道,看样子,她好像挺欣赏这个女人,这也许就是脾气相近,也臭气相投。
“这个味道真香。”他们又提起了这股味道。
“蛇王爷保佑。。。”母女二人双手合十,很显然,这股略带焦味的淡香已经穿过他们的鼻孔,并且过滤了好几遍,他们天天泡着开水吃面,除了泡面的那包粉,油包也不放,估计身上都没有油了。
“别闻了!都TMD得别闻了!”许永华喊道,他们一再的强调这股味道,让许永华反胃。
所有人讶异的看着大吼大叫的他。
“年轻人啊,别一张嘴就是粗话,注意一点讲话的素质。”白发老夫妻训斥道。
黄美丽顶着眼睛斜视他。
莫妮卡朝着他吠着。
那对双胞胎姐妹估计也饿着肚子,一人在角落里翻找他们喜欢口味的方便面,一人忙着烧开水。
许永华的目光和客厅里突然聚集的10人短暂的交锋了几秒后,他狼狈的转身跑进了洗手间,呕吐出来。
“他这是吃错东西了吗?脑袋不正常了吗?敢对我们这样吼,他不过是三山未过门的女婿!八字都没有一撇。”短发眼镜女郑小彬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到:“太没素质了。”
许永华推开了洗手间的大门走出来。
“MD,泡面都吐出来了。。。”他搽拭着自己的嘴巴说着,满脸渣胡还挂着呕吐留下的千丝万缕。
他见众人看着他,他坐在地铺上,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说了一声:
“香吧。。。”
他冷笑了两声,表情期许的看着他们:“刚刚是在烧人。。。”
“什么意思?”黄美丽交叉双手问到:“你说这股香味是。。。”
“烧人。。。”许永华言简意明,最后又补充:“广场上把一个人给烧了。。。”
沉默了几秒,他们的眼睛开始瞪大,手开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鼻孔,郑小彬第一个冲进了洗手间,在后面排队敲门的是黄美丽,她干呕着拍打着洗手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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