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贴出了一个告示,又要为温家的公子招一武师。听说温家已经包下了东武大街,在那里设了擂台。
擂台之上四方都站了一人。东方之人执一流星锤,那流星锤看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却在那人手里如同麻绳一般轻巧无疑;南方之人使剑,剑尖指地,剑气满贯,蓄势待发;西方之人握了一把长刀,刀身似雪,隐隐泛着杀气的寒光;北方之人双手抱剑,剑未出鞘,一脸冷漠,从眼神中诞生出的轻蔑之意被众人一览无遗,便也使自己处于众矢之的。
他们就这般僵持了许久,台下的众人却不敢出声。突然,台下有个人轻轻吐了口气,但那口气却吐得格外长,似乎那口气已经憋在了心里许久。众人好像都听到了那吐气的声音,也想长长地舒一口气,然后好像又都看到一片绿叶子从空中懒懒地飘了下来。那一瞬,众人睁大了眼,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解脱,终于开始了。
东南西之人果然一起发力朝着北方之人攻击。三方受阻,众人不禁为北方之人捏了把汉,但随即才觉得自己在乱操心了。只见北方的那人抬手断了南方来人的剑意,然后一个漂亮的转身低头躲过东方来人的流星锤便闪到了三人之后。而那流星锤被扔出没有击中目标自是不甘,便顺势往前与西方来人的长刀碰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
台下的人不知道在兴奋地吼着什么。原先北方之人一口气躲过了三方的攻击后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执剑,一手搭上剑柄。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众人吸了一口凉气,待反应过来之时,另外三人已经落败。
“好厉害。”台下的人怕是已经看呆,久久才感叹道。
一招就……
“还有谁?要上台比试的。”
从开始到现在,那人已经比了好几场,他一直没有让自己的剑出鞘,直到方才面对三人才勉强拔剑,还是一招就分胜负,谁还愿意去试。
台上之人一副谁来都无所谓的冷漠与傲慢,却叫台下无人再敢叫嚣。
“我来。”
听到声音后,台上的人眉头一皱。
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一少女手拿一长鞭,满脸骄傲地将一只脚踏上擂台。却不等她第二只脚踏上,她整个人已经向后倒去,满脸错愕。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下去时,却被一只手扶住了腰,然后眼前飘过一抹清淡的蓝,感觉肩头被人轻轻一推,不轻不重地就坐在了地上。
那少女呆呆地望着那抹蓝色落在了台上那人的身前,待反应过来时不禁微微恼羞成怒。自己何时出过这般的丑,准备站起来往再上台,刚起身后却发现自己如何都迈不开步子了。自己不知何时被人使了定身术,少女不可思议地看向台上。
身着蓝衣的人遮了面纱,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看着台上的人。
“你……”台上的人收敛刚才的随意,他明显感受到所来之人身上透出一股深深的寒气,但却并非叫人无法靠近的那种冷,而且来人功力相当高。
台上的人将手搭上剑把,慢慢地将剑拔出。
这多场比下来,这是他第二次拔剑。
蓝衣人缓缓走到他身旁,除去那优雅的脚步,不见她还有其他什么动作。
“这是把好剑。”蓝衣人看着他手中的剑赞叹道,“可惜它断了。”
随着这句结束,那剑果然断成了几节。
“算我赢了。是否?”
什么?什么时候赢了?众人都不明所以,众人张大了口,方才是错过了什么电光火石的瞬间么,剑是如何断的,胜负就这样在眨眼间分出来了。
她,她,她顶多十七八岁的女子,怎么就打败了方才在台上那般潇洒的少年。
蓝衣女子周身一点杀气都没有,接过从少年手中滑落的残剑,无比真诚地看着还处于惊呆了状态的人道:“温如玉。”
看着少年的脸色由惊呆转为惊讶,继而脸上浮现一丝丝的不悦,修韧汐揭了自己的面纱,继续道:“温如玉,我叫修韧汐。”
台下的人瞥见了修韧汐的脸后,只在心里默默道了两字,“好美。”然后再没有别的心思想天花乱坠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见到的这张脸。
“我,可有资格做你的武师。”
温如玉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好,就是你了,姐姐。今后你便是我的武师了。”
修韧汐不明所以,寻声望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向这边奔来。
修韧汐撤了身,叫那男孩扑了一个空。但那男孩并不介意,转身朝着修韧汐叫道:“师父。”
“你是?”
“我叫温翊,翊化的翊。”温翊扬起小脸说道。
“温家公子要招武师,那温家公子说的是你?”修韧汐觉得自己心口有些堵,“那你?”她扭头去看温如玉。
“他是我哥,温如玉。他已经很厉害了,不需要武师的。”温翊说这话时一脸骄傲。
“翊儿,莫要乱说话。”又走一人,正是温炎华。
温炎华对修韧汐抱了抱拳,道:“小儿不懂事,凡是年长的人都叫哥。”
修韧汐甩甩手,见温如玉脸上闪过一丝隐忍,然后默默打量了一下温炎华,他从上来便未曾看过温如玉一眼。秀韧汐不动声色道:“也罢,那便做你的武师也可。”
“好。”温翊开心地拍拍手,然后道:“不过师父,可以先将那个女孩子的定身术解了么?”
修韧看过去,是刚才要上台的那个姑娘,便道:“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可以行动自如了。”
“多谢师父。”温翊正要上来抱一抱修韧汐,但被温炎华按住。
“翊儿,在外要有礼数。”温炎华彬彬有礼道:“犬子以后就要劳烦姑娘教导了。”
修韧汐转了转眼,笑道:“当然。”然后看了一眼温如玉,见他抿嘴站在一边,分不清脸上是什么神情。
“真是厉害,居然能踏进温家的大门。”
“虽然身份是武师,地位确实不可小觑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但不知道这个武师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之前那些武林高手进去不到一个月便被赶出来了。”
“为何?”
“因为刚才那位拿下数场的少年郎,他是习武天才,只要看过一遍招式便能学道其精髓。”
“那为何还要一直招武师,而且温家自己不是也有自己的武学么?”
“这个说来就很复杂了,其实刚才擂台上个的少年郎是温家的大公子温如玉。”
“温家大公子?温家有两个公子么?”
“不止如此,还听说这温如玉是个怪物呢。”
“散开散开,有什么好议论的。”却是之前那个少女,在修韧汐随温家人进了门后终于能动弹了。被困了这么久,心里积了许多怨气,便冲着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将人群打散后,望向温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剁了剁脚才不甘地离去。
温家中庭内,温翊恭恭敬敬地奉了一杯茶递与修韧汐。修韧汐接过后也不喝,淡淡道:“当我的徒弟,很辛苦。”
“我不怕。”
修韧汐莞尔,“嘴上说着是很简单。”
“师父,我真的不怕,因为师父是个美人,所以在美人手下吃苦算不得吃苦。”
“翊儿。”温炎华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一般,差点就伸手去捂温翊的嘴。
“我不喜喝茶。”修韧汐将茶盏端放在桌子上,慢慢道:“不过这拜师茶我便收了。”
“那师父不喜喝茶,难道喜欢喝酒?”
修韧汐摇摇头。
“哦,也是”温翊点点头,“酒虽好喝,但喝多误事,师父不喜喝酒也是好事。”
修韧汐不料他这样说,微微一怔,良久才吐出几字:“酒,并不好喝。你方才说酒好喝是么?”
“嗯?”温翊不知为何看到修韧汐脸上掠过一丝略带阴险的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去倒立一个时辰。”
“这?”温炎华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修韧汐堵了回去,“我说了要当我的徒弟是很辛苦的,这还没开始,温宗主就心疼了?”
“爹爹,这是基本功,练功哪有不吃苦的。”温翊说着就往屋外走,顺带牵走了一旁的温如玉,“哥,你也陪我一起好么。”顿了一下,温翊回头问问炎华:“爹,倒立可以找哥哥陪着一起么?”
“嗯……”温炎华还在想。
“还是算了吧。”温如玉看出了温炎华的为难。
“可是,我想要哥哥陪着。”
“我是你师父,不是他的师父。”修韧汐故作面无表情,严厉道。
见修韧汐似乎有些恼了,温翊只得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到庭园开始倒立。
“温宗主,可否单独聊一下。”
“啊?”温炎华看了眼修韧汐,不明所以,一个刚来的武师和自己只能聊温翊的事,但没必要单独谈。
一旁的温如玉却已经很识趣道:“我先退下了。”
“嗯。”温炎华像对待下人一样的态度朝着温如玉点了点头。
“不知有何事?”
“嗯~”修韧汐转了一个身,对着温炎华道:“我只是不明白,温家一个武学世家,为何要请外面的武师?”
“按理说,”她自顾自说道:“温家的紫枭剑法自成一派,几十年没人能破紫枭剑招,鲜逢敌手。为何不传给两位公子。”
她故意将温如玉也算为温家的公子,果然温炎华脸色有些惊。
“姑娘说笑了,温家就小儿一个小公子。”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本姑娘对于江湖上的往事知道的可能比你还多一些,所以不必在我面前打掩护。更何况温烨夫人在温家总是要护着大公子的,温家上下一千多人,就有一千双眼睛和耳朵,还有一千张嘴巴。”
温炎华尴尬地笑笑。
“先不提这个,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修韧汐不同他绕弯子,直接又问道。
“这个,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多学一些不同的剑法和内功。”
修韧汐摇摇头,盯着温翊看了一会,道:“技不在多,精通就好。温老爷可以说这一生就会紫枭剑法。但紫枭剑法学来很难,需要……”
“修姑娘。”温炎华打断她的话,“有些话直说不得。”
见温炎华脸色沉了下去,修韧汐依旧不紧不慢道:“我见温如玉在学武方面的天赋极高,但温翊就,资质平平。”
温炎华默不作声,脸黑成一道线,继续听她道:“同一个母亲,却为何生出的两个孩子资质相差如此大。”
“看来修姑娘知道的事有些多了。”
修韧汐走到一个木桌旁,不动声色地将木桌一瞬间分裂成了碎片。然后转了一种语气,带着轻蔑对温炎华道:“你的言语里不必带威胁的味道,我从不怕威胁,但我也不喜欢被威胁。”
温炎华一惊,便是自己也没法在一瞬间将这样的木桌分为几块,更何况这女子是将它撵为碎片。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何不请人来教导温如玉,甚至宁愿紫枭剑失传也不教授于他,明明这个温家只有温如玉才能完美地继承这套剑法。”修韧汐面色如霜,“他的武功虽然算得上一绝,却只是全凭自己的天赋将那些招式使出来,有没有人教导一眼就能看出。”
温炎华不可置否,沉声道:“我记得方才姑娘才说过‘你是温翊的师父,不是温如玉的师父’”
“看到天赋异禀的人就仿佛看到了一块璞玉,而且我以为温家就他一个公子,所以才上了擂台。我本意是想做温如玉的师父。”
“你……”
“结果没想到小公子居然是温翊。我也不是小气之人,温翊虽然资质平平,但在我手下也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不过,我不甘心,便想问一问。”
“如果温宗主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温家16年前的秘密我都有办法知道,这样的小事即使不通过温宗主,通过其他的人我迟早也是能知道的。”
“只是等到我知道的时候,万一我心情不好,将16年前的秘密向旁人提起……”
温炎华叹了口气,道:“修姑娘这般想知道,便告诉你吧。”
“那个孩子,比翊儿的天赋高很多。翊儿的根骨无法修行紫枭剑法,甚至无法入门温家的内功心法。”说道这,温炎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羞愧之色。
“而翊儿却很是喜欢温如玉这个哥哥,做什么都要带着他。本来温老爷是不让如玉习武的,所以武师也没有教过他什么,可他就只在旁边看着就会了。然后请来的武师都败在了他的手下。翊儿觉得请来的师父还不如自己的哥哥,就想着干脆让哥哥教自己,但如玉那孩子并不懂如何教别人。后来被温老爷知道如玉学会了功夫后,他便大发雷霆,但既然都学了,不过是拳脚功夫,只要不是内功心法,加上烨儿替他求情求了很久,父亲便只罚他跪了三天三夜,又拿鞭子抽了他一百鞭,抽得他的整个背部鲜血淋淋。”修韧汐皱眉。
“听说温如玉公子是个奇人?”修韧汐试探性地问道。
“这应该就是那次传出来吧。”
“哦?”
“挨了一百鞭,皮开肉绽。那晚我同他母亲一起拿了伤药与他,却不料他的背上丝毫没有伤痕,仿佛从受过伤。我们都惊呆了,而那些侍从更是不可置信,然后私下议论纷纷,传言他是个奇人,甚至说他是个怪物。然后这件事传到了温老爷那,温老爷大发雷霆,起初不信,命人不准再议此事,但他又想验证传言,便直接拿剑在他身上刺了好几剑,果然那些伤口没有多久就愈合了。”温炎华说的云淡风轻,那几剑没有给温如玉带来丝毫的伤害,便觉得温成发刺那几剑也是有道理的。
修韧汐锁了锁眉,除了温如玉,大概只有她才能知道那几剑的痛有多厉害。
又听温炎华叹了口气,道:“温如玉这孩子,虽然至那事后被大家疏远,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与周围格格不入,但却对武学很感兴趣。他也不用刻意学,就看着旁人使过一次的招式他便能模仿个十成。”
他的意思,修韧汐居然听出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天赋使然。”修韧汐抬高下颚,“但他并没有修行内功心法。方才在擂台上的那一剑也不过全是靠自己的剑气。虽然算得上一流的剑客,却离顶尖有些距离。”
温炎华忙道:“所以,姑娘你在教授小儿的时候可千万不能任温如玉在旁。”
修韧汐淡淡“哼”了一声。
“否则,他将你的剑法都学了去,超越了你后,你便同上几个武师一样要被赶出门去了。”温炎华见她毫不在意,便略带威胁。
修韧汐却不再答话,转身向门外走去。
倘若别人给不了容你的天地,我便为你创一个独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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