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她。
“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的,他在哪里,怎么样了?”
男人嘴角一扯:“杀了。”
阮青青静默了一会儿,似已绝望,又说:“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你觉得我会答应?”男人觉得十分可笑。
“可是我现在只能求你,因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是……善儿托养中心的半个负责人,我姨父想把中心卖掉,不管中心的那些聋哑孩子。我一直不肯,和他硬扛着,想让聋哑孩子们得到妥善安置。可现在,我失踪了,中心就他一个人说了算,那些孩子就要遭罪了。那里头有十一个女孩,七个男孩,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让我留下一份声明,声明将我名下的产权都转到……转到我一个朋友身上,把声明寄给他,他会帮我照顾好那些孩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男人犯案数起,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临死前,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匕首抵上了阮青青的后心口。她感觉到微微刺痛,慢慢低下头,自嘲地笑笑,说:“我能耍什么花样?打也打不过你,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待会儿你只要给我纸和笔,写好声明,写完给你看。我最放不下的,就是那些聋哑孩子,他们生下来就不会说话,也听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他们从来没被任何人、任何事玷污过!浅水是喧哗的,深水是沉默的,呵……他们可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多了。你只是举手之劳,就能替我照看十几个聋哑孩子,求你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转过来。”
阮青青慢慢转过来,眼眶里全是宁静的眼泪。
“你真的这么想?”
阮青青仿佛没察觉他的审视,轻轻点头,说:“否则我一个湘城大学的毕业生,大好前途,为什么不留在湘城工作,跑回怀城接手入不敷出的托养中心?我都是为了他们啊。”
男人没吭声,这倒是跟他之前掌握的情况一样,这个女人的确是湘城大学高材生,回怀城后也一直没出去找工作。
他又问:“你们中心,还有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阮青青仿佛没懂他问话的含义,也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只是温顺点头:“是的,最大的都没成年。”
“行,我让你写。”男人笑了,“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走回屋子的路上,男人忽然问:“那句话你从哪里知道的?”
阮青青:“哪句话?”
“浅水是喧嚣的,深水是沉默的。”
“浅水是喧嚣的,深水是沉默的。饥饿和爱情统治着世界,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英国诗人雪莱,这么有名的诗,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
两人重新回到屋里,原本缩在笼子一角的曾曦立刻爬起来,她哭得眼睛通红,看到阮青青活着回来了,又喜又悲。
“她很关心你。”男人说。
阮青青望着曾曦,神色悲伤中带着温柔:“是啊,她就像我的亲妹妹,最听我的话了。”
男人在旧沙发坐下,一抬头,发现阮青青也坐下了。
笼子里的曾曦,也看得愣住了。
男人瞬间冷脸:“谁让你坐的?”
阮青青低眉垂首:“我不是……要写声明吗?”
男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里没有纸和笔,明天拿给你。背对着我跪下,双手放在身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束口带。这种塑料束口带看着细软,可若将双手反绑住,靠阮青青那纤细的手腕,几乎不可能挣开。
阮青青没动,她看着男人,继续说道:“你看,我们……要不要做个交易?”
男人难以置信:“你有病吧?是不是我暂时不杀你,让你觉得我是个大善人?”
阮青青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是神色透着执拗:“你不是大善人,我也不是。你不是喜欢聋哑女孩吗?我可以帮你啊,我只想要活下去。”
男人“哈”了一声,拿匕首指了指她的脸:“你以为自己算什么?我需要你帮?”
阮青青又细声细语地说:“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很厉害,做了几次案,也没被警察抓到……”男人神色微变。
“……但你一个男人,总是出现在聋哑女孩身边,次数多了,就一定会引人注意。你会越来越难,身上的嫌疑也会越来越大,警方迟早会注意到你。”阮青青说,“你觉得我不算个什么东西,可是曾曦昨天一走,我就知道她不是去广东,是被你带走了。今天一早我就找到了那你。我一个普通人都能发现,警察迟早也能发现。所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吧,越来越难了。但是,如果有一个女助手,你就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更加安全,警察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男人盯着她,露出讥讽的笑:“我凭什么相信你,好好的人不做,和我来做山里的鬼?”
“山里的鬼能活。”
“刚刚你还说心疼那些聋哑丫头,现在又要来帮我?”
“你不也喜欢她们吗?”
男人一愣,哈哈大笑,笑得胸膛震动,笑得都喘了气。阮青青被他捉来至今,第一次看到他笑成这个鬼样子,连曾曦都看呆了。
笑罢,男人抬头盯着她,目光依旧阴寒:“你确实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你很狡猾,很会哄人,还狠得下心。你说得也有点道理。可是,我一旦放了你,怎么能相信你会死心塌地帮我,而不是去警察那里告发我?”
阮青青神色黯淡,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这种事,只要做了一次,就是共犯,脱不了罪。你这么厉害,经验丰富,找一个绝对安全、可控的机会,让我帮你弄一个聋哑女孩回来,借此验证我的诚意,应该不难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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