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盈盈下楼之前,吩咐了女儿一句:“幽幽,你带小顾先逛逛吧,走后门,过20分钟再回来。不过你记好了,回来时要说是刚吃过午饭就出门逛了,坐我的车。”
有个时间差,才好减轻对方的尴尬。
生意场从来不是什么快意恩仇的地方,满满都是人情世故。哪怕拒绝联姻、不图对方照顾,也不能直接打脸。毕竟之前的合作订单还要执行下去。
顾辙也很快反应过来——到底是大户人家,前门被访客堵了,还能走后门闪人。
难怪古代那些深宅大院的富豪,能轻易假装不在家拒客。
……
朱盈盈支开女儿女婿之后,才款款下楼迎接客人。而陆谨明都没选择第一时间露面。
来客是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有点油腻谢顶,名叫陈精诚,本市某炼化企业旗下塑化事业部的销售总监,跟陆谨明也认识有些年了。
必须申明一点,作为两桶油旗下的巨头,绝大多数管理层当然都是清正廉明的,但是也不免有极个别不那么如何的分子。
这陈精诚祖籍在邻市会稽,在国企多年,干实事做利润的本事不好说,但拉关系的本事是绝对高。颇有几分祖传的“会稽师爷”嗅觉,那都是官场地狱难度卷出来的本事。
早些年他在会稽当地一家印染国企做领导,连年亏损。但他本人不知怎的趁着改制跳出了原单位,后来不知怎么周转一番,就托关系平调到了炼化当中层。
陆谨明也是几年前、在一个原先海关老同事的饭局上,认识的陈精诚,后来就保持了正常的生意往来。
今天陈精诚还特地带了他儿子一起来,还提着礼物,一看就是颇有所图。
见到只有朱盈盈来迎接,陈精诚先客套了两句,一坐下就开始打探:“弟妹最近辛苦,今天这种日子,小陆怎么会不在。”
“在的,他不是才刚出院一周,还有些乏,午休比较久。听说陈哥到了,他马上就起。”朱盈盈一边说,一边亲手帮对方倒茶。
“诶,这有什么急的,身体要紧。”陈精诚随和地摆摆手,然后就开始介绍他儿子,“还不快喊朱阿姨,这是我儿子,你原先没见过,主要是这几年在阴国念书,诺丁汉哦,也算名校了。”
朱盈盈也不评论对方的学历,不过她也大致知道成色。
五X联盟里,也就去米国读书比较看成绩公派,处心积虑挖各国科研人才。21世纪初,米国野鸡大学来华拉人的也相对少些。
至于跟班四X,除了牛津剑桥多伦多,其他就鱼龙混杂,相当一部分可以花钱买,生意做得很大。诺丁汉有很多分校区,成色大不相同,也不知这陈公子是哪个校区的。
那陈公子也连忙问好:“朱阿姨好,我叫陈涛,以后你喊我涛涛就行。初次见面,这是我从伦敦带回来的精华素。”
朱盈盈见状,连忙趁机婉拒:“陈哥,你儿子也太客气了,真是一表人才。不过我这人不服老,平时也不用这些。
对了,上次你提的那事儿,我也跟谨明商量了。但真是挺不好意思的,前几天幽幽回来,居然悄咪咪带回个男朋友。
这孩子打小就乖,我们是真的措手不及。不过听她说男方也算知根知底,是多年同学,我们就随她去了,毕竟是自由恋爱。那孩子今天也来了,刚刚跟幽幽出门逛街了。”
朱盈盈此言一出,陈精诚和陈涛都是脸色大变。
陈精诚连忙追问:“上次不是还说,陆老弟在住院,她一片孝心没工夫想那些,怎么一转眼……”
联姻不成,本来也是正常的。陈精诚惋惜的只是陆家的上亿估值家产不能强强合并到手了。
不过,如果是被骗被耍,那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必然要报复!怎么能出尔反尔!
朱盈盈怕的就是这点,所以才刻意让其他人晚点出场,免得被太多人看见陈精诚的失态、更下不来台。
她连忙点明:“陈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幽幽真是最近这一周,才刚刚确定的关系。就是听说她爸出院之后,她一桩心事了却了,立刻就答应了男方,要不怎么说太巧了呢。”
这话严丝合缝,陈精诚飞速思索了一下,也没法挤兑了,只好打个哈哈,准备从长计议。
然而,见老爹没脾气了,陈涛却急不可耐起来。他从小锦衣玉食,家里有一千万也好,一个亿也罢,对他而言没差。
但是他看了陆幽幽近期的照片后,整个人就丢了魂一样,他留学四年,今年又花钱读上了MBA,见过的有钱人家小姐也不少,但没一个有陆幽幽漂亮的。
他一时忍不住,连忙出言提醒:“朱阿姨,听说她今年刚上大学,估计没什么社会阅历,可别被什么花言巧语别有用心的人骗了,有些人就是专挑女生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的时候下手。”
朱盈盈闻言,脸色已然有些不快。
陈精诚也觉得儿子的企图太明显了,低声呵斥了他一句:
“怎么跟你朱姨说话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弟妹,孩子心直口快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有些事情确实是小心无大错。”
他们正扯着皮,陆谨明终于假装午休结束、下楼见客了。
陈精诚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情报,知道死缠烂打也没有意义,便连忙收住了话题,恢复到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然后跟陆谨明寒暄,说些光伟正的国际大势、产业形势、正经生意合作。
陆谨明也假装不知道妻子刚才跟对方聊了什么,接梗接得无比顺畅,大家都是老戏骨了。
就这么虚与委蛇了十几分钟,载着陆幽幽和顾辙“逛街”的车终于停在陆府正门,两人大大方方回府。
陈精诚和陈涛连忙也起身,当然不是出于礼貌,而是纯粹急于看看顾辙到底长啥样。
一看清顾辙的样子之后,陈精诚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相比之下,长得有点面相阴鸷了,显然不如顾辙英武挺拔。
陈涛倒是没有自知之明,他还觉得自己这样尖嘴猴腮锥子脸的鲜肉造型帅爆了,反而顾辙那种下巴稍微有点平的国字脸一看就是丑逼。
他很是自信地走到陆幽幽面前,主动伸出手去:“陆小姐,幸会,我叫陈涛,今天跟我爸来探望陆叔叔的。”
陆幽幽当然不会伸手,还下意识往后躲了半步,只是礼貌地回应:“你好,陈伯伯好。”
陈精诚见儿子陷入尴尬,知道这局面下必须从顾辙身上打开突破口,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挑拨的点。
他爽朗一笑,先拿出一份给陆幽幽的见面礼,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幽幽啊,听你爸说,你是一直等到你爸出院,才考虑的自己的事情,真是孝顺啊。”
陆幽幽心中一凛,当然也听出了潜台词:这哪里是在说她孝顺,明明是说她不孝,说她虚伪等不及,卡着父亲刚出院的点就找了男朋友。
更是在说顾辙处心积虑、在旁边精准下手,别有用心。
事实上她和顾辙确定关系,距离她父亲出院,足有一周的间隔,而且他们也不是临时起意。只是今天为了给陈家人台阶下,让他们好受一点,才那么说的。
毕竟“一周前就被人抢了”不会让人觉得太惋惜,如果是“几个小时前刚刚被人截胡”,那陈涛还不得悔恨得暴跳如雷。
陆幽幽当然不能忍外人对顾辙心意的质疑,她心中一动,对外说出了另一个借口:“这事儿还真是巧了,其实不关阿辙的事,是我感激他,所以倒追的他。
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对外人说的,暑假里我给爸报的那个扶桑体检游的项目,其实就是我跟阿辙打暑期工的时候聊到我们要去扶桑,阿辙想起扶桑的私营体检很出名,建议我报一个。
这事儿我一直没对人说过,爸妈也不知道,阿辙不让我说,说这种事情要是自己的孝心才好,父母才开心。没想到最后真查出病来,也是万幸。
从那天起我就很感激他,加上我知道他这五六年一直很照顾我,我相信他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所以就暗暗许愿,只要爸没事儿,我就跟他。陈伯伯,陈哥,要是到了那一天,欢迎你们来喝我和阿辙的喜酒啊。”
陆幽幽这么说,当然就不存在什么“顾辙卡点追她、乘人之危”的事儿了,她甘愿对外承担倒追之名。
陈精诚听了,顿时觉得要遭,今天还是别说怪话攻击顾辙的动机了,绝对讨不了好的。
只剩陈涛最后还有点不服,他想最后比一把谁更优秀,希望让陆幽幽自己发现自己瞎了眼,挑了个没本事的男人。
当然,这招其实没什么用,当女人认定一个男人之后,这男人是否出息其实没那么重要。陈涛只是不甘心,非要旁敲侧击比一比。
他忍着情绪的剧烈不甘,假装没事人一样、以普通客人的身份,跟陆家人闲聊、祝陆幽幽生日快乐。陆家人也不好把普通赴宴客人往外赶,局面就这么僵住了。
稍微铺垫了一会儿后,陈涛终于逮住机会,开始炫耀他的留学履历、见多识广,吹嘘阴国的治学之风如何严谨、国内的大学如何注水摆烂、学术不端……
顾辙听着听着,一开始也不介意,最后终于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等等!你不是文科生么?你跟我说什么学术期刊SCI影响因子?这跟你也有关系?”
陈涛一时语塞,他学的商学类,这种文科的东西确实各国有各国的核心期刊体系,也没法比。
所以他找了个举世皆然、有通用标准的理工科学术质量衡量体系,来显摆他所处的学术系统有多么优秀,纯粹就是吹牛逼。
颇有几分“我和马芸马腾,咱仨真强”的意味。
结果被顾辙一言戳破了。
陈涛颇有几分恼羞成怒:“我是没发过,但估计你们连什么是SCI影响因子都不知道吧!”
他这么武断,正常情况下倒也没问题。因为他知道对面是两个大一新生,95%以上的大一新生确实连这些概念都没听说过。
可惜,这一脚当然踢到了铁板上。
顾辙挠了挠太阳穴旁的头发,微笑不语。
陆幽幽立刻很护夫地拿来一个她珍藏的文件夹,甩出里面的两本期刊:
“阿辙还真就发过,虽然只是0.35影响因子的期刊。这里还有国知局回函的发明申请受理号呢,就是针对他论文相关的科研成果。”
顾辙虚摁了一下陆幽幽的手,示意她可以了。
何必在麻花面前使用魔法呢。
——
PS:睡醒之后继续更,今天会写回事业线。这些人迟早也会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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