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周山水查完余葳蕤的考分之后,兴冲冲跑去医院看看颜陆英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妹妹和曹老太太吵起来,话还说得很难听。 这已经是彻底翻脸了,他急忙冲进去喝道:“陆英,不要这样。”
曹老太太见着周山水,仿佛见到主心骨, 哭道,山水,山水,你终于来了,你来评评理,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我都答应搬走了,只希望她能留下孩儿, 怎么就不依不饶, 还说这种伤害人的话。什么没有温暖, 难道我是块冰吗?谁也别想打掉我大孙子,颜陆英你休想!
周山水生气地说,安安奶奶,我这人你是知道的,一向帮理不帮亲。如果陆英有错,我认,但这件事错的是你。现在的问题不是孩子是不是要生的问题,是你侮辱了我和陆英去世多年的母亲,你觉得我们能够容忍?
曹老太太面色大变,叫道,你也在说我,你也在说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说着,眼睛四下转动,然后抓起王泽元放在床头柜上喝剩的半瓶可乐就朝嘴里灌:“我我我……我服糖自杀。”
王泽元搞了一辈子数学、IT、制造业,虽然身为大厂董事局成员, 其实还是少年心性, 喜欢可乐,喜欢高糖食品。
而老太太因为实在太胖,有糖尿病,每天都要吃药。
见她灌自己可乐,周山水大惊,急忙去抢:“干什么,奶奶,你别这样,别这样!”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死吧。颜陆英,你别想杀了我孙子,你这个杀人犯,杀人犯。我死了,你就清净了!”
两人一番争夺,饮料洒了一地。
颜陆英:“够了!我很累,我很不舒服,你们出去吧!”
周山水用力把老太太拖出房门,一边走一边喊:“陆英,我等下过来看你。哎, 老太太诶老太太,咱们楼下去说好不好?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啊!陆英现在是高龄孕妇,必须静养,你这一闹,她情绪波动剧烈,说不定孩子还真保不住了。”
老太太倒被这话吓住了,急忙跟周山水下楼。
当周山水问起颜陆英怀孕的事时,她回答道,医生说了,颜陆英被她撞了一下,如果换成其他女人,估计已经小产。还好她身体好,孩子也保住了。
不过,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能太大意。
曹老太太说,谁料你妹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我儿离婚,今天更是跟医生说要打掉腹中胎儿,让大夫安排手术时间。
医生哪里敢自作主张,就来问我们家属的意见。
还好,不然我孙儿可就保不住了。
周山水怒问问,你说谁是王八,老太太你这样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太太道,我顺口说的,怎么了,我是长辈,骂人不可以吗?
周山水说,长辈也不可以,我说老太太,你为什么一定要让陆英再生一个孩子。咱们先不说她和泽元的夫妻关系正处于破裂边沿,就说她现在这个年纪吧,再生一个也伤身体。作为娘家人,我个人是比较反对的。
老太太骂,你凭什么反对?
周山水说,我是陆英的哥,陆英现在要和泽元离婚,我为什么就不能反对?我就不信陆英不生孩子,你还强迫了。你这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我需要解决什么,我没错,我都答应搬走了。”
“你……你真是莫名其妙!”
两人愤怒地对视。
半天周山水平静了些,才道:“这就不是你搬不搬走的问题,你侮辱了我和陆英的生母,我因为没有和生母生活过,倒还好受些,但陆英却不同。要不,你……”
老太太嚷嚷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儿媳妇道歉,不可能,哪里有长辈向晚辈道歉的道理,我以后在家里还抬得起头来吗?”
周山水:“那我可就帮不了你,而且,这事我很生气,我对你也有看法,咱们以后别说话了。”
曹老太太在家里强势惯了,让她给儿媳道歉取得原谅那是不可能的。
但颜陆英铁心要打掉胎儿,铁心要离婚。
怎么办呢?
老太太就跑去找医生闹,说,根据法律,孕妇怀孕期间不许离婚,你们如果不经过家属的同意擅自打掉胎儿,所产生的后果由你院承担。我要告你们,尤其是主刀医生,我要告到她倾家荡产。
医院很无奈,这孕妇不能离婚指的是女方在怀孕期间,男方不得提出解除婚姻关系。如果女方提出,则不存在这个问题。
不过,省医院每年都会碰到医闹,赔过不少钱且不论,关键是不想找麻烦。所以,当颜陆英问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医生就说你身体状况现在还不允许手术,等出院再说。
出院后,你再想进来,不好意思,咱们不接受,你还找哪家医院就找哪家医院,反正别来我们这里就好。
谷寔
本来医院预计颜陆英住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不料却起了变故。大约是我们的颜总高龄怀孕,坐胎不稳,下面时不时会渗出些血来。
那么怎么办呢,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打掉,难言之隐一刮了之。但如果做人流,老太太可就要生出事来。医生也是没办法,索性下了保胎药:我先把场面稳住。只要胎儿在妈妈肚子里稳如泰山,医院就能把自己摘出去。至于将来何去何从,你们自家人协商解决。
就这样,颜总且在医院住着,老太太也时刻在病房里盯着,防贼一样防着儿媳妇。
又好象是等待庄稼成熟的老农成天蹲在田埂上,执着又执拗。
别的还好,王泽元首先就受不了,找到周山水,说,山水,我要崩溃了,杠不住。
周山水最近挺忙的,时间已经到了六月,距离周飞扬的高考也没几天。
虽说孩子一直放羊,但最后时刻还是不能大意。许润在知道老周让孩子自己做饭洗衣后,电话中对周山水一通破口大骂,说,周山水,我不在家里就乱套了吗?平时我可以忍,但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这个做家长的能不能站好最后一班岗位。等孩子考完,远走高飞,你把家里弄成狗窝我也不管,眼不见心不烦。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周山水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自我批评道,太太,我从大学毕业一参加工作就认识你和你生活在一起,到现在没有独自生活过。前一段时间你下了项目,我算是弥补了单身快乐的缺憾,是我的错,马上纠正。
他又开始做家务,并开始接送孩子上学放学,恢复许润在家时的状态。
同时,人和新城物业中心总部换了新的CEO后,重提IPO这事,工作顿时紧张。
颜陆英那边,他也是隔天才过去一趟,不是太清楚那边的情况。
王泽元在周山水面前倒起了苦水。
王董以往过得自在逍遥主要是指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理,其实工作挺拼,在研究所常常是一呆就半个月,成天在天上飞,跟空中飞人一样。
现在颜陆英住院,加上又说要离婚,王泽元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将所有的工作都搁置,在病床前陪护。
颜陆英和母亲在冷战,他夹在中间很难受不说,这里面又出了个问题。
王泽元说:“山水,陆英现在孕吐得厉害,吃什么都吐,一吐起来就是满面眼泪,我心里好难受,问过医生了,说是正常孕期反应,不用担心。”
周山水有点担忧,问,泽元,陆英当年怀安安的时候吐吗?
王泽元说,不吐啊,那个时候陆英可厉害呐,能吃能睡,都八个月了肚子大成个皮球的时候还去健身房锻炼,举杠铃什么的。
周山水大惊,八个月还去举铁,这不是乱来吗?
王泽元道当年他和颜陆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安安出生那天,陆英还在公司上班,和创业团队的合作伙伴吵,吵着吵着,她就叫了一声“肚子好痛,要生了,我先去医院,这个议题明天再讨论。”
“这次怎么就这么大反应呢?”王泽元表示很不理解。
周山水道,人的身体随着年纪会发生改变,再说你们家出了那么多事,陆英心情不好,孕吐很合理。
“都怪我,都怪我。山水,我和陆英的问题其实主要是因为母亲,可我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我又能怎么样,我真处理不好这样的事情。我是真不能离婚,我早想得明白了,我和陆英的感情不是别的女人所能替代的,我也无法想象和另外一个女人重新组织家庭在一起生活的情形。”王泽元动了感情:“看陆英吐成那样,她本来就瘦,现在连颧骨都出来了,我心里好难受,我要崩溃了。山水,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没办法了。”
“你啊,你还是想逃避。”周山水无奈。
王泽元:“我不逃避还能怎么样,我也没办法让她吃东西,吃不下去呀!”
周山水抓着头:“陆英平时喜欢吃什么,她现在喜欢吃酸还是吃辣,酸儿辣女。”
“陆英不讲究吃的,她说了,食物只要能够为人提供必要的能量,味道什么的都不重要。”
周山水想了想:“还是应该让她吃喜欢的东西,只要是喜欢吃的,应该就不会吐了。泽元,要不你送一份辣口一份酸口的菜过去让陆英试试,看她喜欢哪一种。”
王泽元连声说好,就兴冲冲地跑了。
不片刻,他就打电话过来说,山水,你的办法好,我让酒店的大厨给做了一份辣子鸡和一份酸菜鱼送过去,陆英把一盆酸菜鱼都吃光了,至于鸡却没有动一下筷子,她喜欢酸。
周山水道,能吃就好,能吃就好。
王泽元有点失落,道,酸儿辣女,应该是个男孩,山水,我还想要一件贴身小棉袄,即便是安安那种黑心棉也好啊!
周山水说,你管她怀的是男是女,关键是要吃东西,养好身体。
结束通话后不十分钟,王泽元再次打电话过来,很沮丧地说:“又吐了……我妈在旁边就骂开了,说,你这是故意吐的,就想饿死我孙子,你好歹毒的心肠……两人就闹起来了……我受不了啦,山水,你能不能把我妈弄走,求求你,求求你。”
周山水默然无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严陆英孕吐得厉害,身体有点虚,一时间也不出不了院,至于两口子离婚的事情现在提出来也不合时宜,且没有精力去办——大厂董事局成员离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拖上一年半载,甚至三五年都有可能。比如那家有名的网络书店平台的老板和老板娘,为了离婚先后几次出庭。法院那边也考虑到社会影响,统统以夫妻感情尚未破裂为由,驳回。
时间已经进入六月,周飞扬的高考到了,老周也实在没有时间去过问颜、王一家三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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