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 嬴政在伏案批阅着奏疏。
这时。
御史弋快步走了进来,他长拜及地,恭敬的说道:“臣弋参见陛下。”
嬴政眼睛未抬眼,问道:“秦落衡又怎么了?”
弋作揖道:
“方才暗侍来报,秦落衡去了华府。”
“华府?”嬴政仍未抬头。
“是。”
“他去华府干什么?”嬴政停下了笔,眉头一皱,又道:“他就一个史子, 怎么跟华府的人接触上的?”
弋躬身道:
“据暗侍传来的消息,秦落衡今日随行文令史去狱衙,体验‘试为吏’,而后在狱衙逗留,意外卷入到狱曹跟一位狱吏的纷争之中,就在狱曹责罚秦落衡之际,华聿出现, 替秦落衡等人解了围,但同时也定下了一场一日之约。”
“什么一日之约?”嬴政抬起头问道。
弋答道:
“一日破案的约定。”
“这起盗窃伤人案本是那名狱吏的, 不过这位狱吏一天之内对案件毫无进展,因而狱曹想撤换掉这名狱吏,两人起了争执,而后秦落衡三人卷入了其中。”
“最后案件交由秦落衡三人侦破。”
“以一日为限。”
“若秦落衡三人成功破案,则这名狱吏必须离开狱衙,若他们不能破案,则案件继续由这名狱吏经手,不过这名狱吏到后面已经自暴自弃,继续由他经手,这案子恐短时难以侦破。”
闻言。
嬴政不悦道:
“这狱曹就这么无能?”
“连撤换一名狱吏都畏手畏脚,这样的人如何能服众?又如何能应对咸阳大小的民事案件?又如何能保持狱衙的公平公正?”
“监察史为何不察?”
“臣失职。”弋连忙拜地俯首。
嬴政冷冷看了弋一眼道:“就因为这案件交给了秦落衡,所以华聿就把秦落衡带回了家?准备给他讲破案之法?”
弋道:
“陛下,非是如此。”
“那狱吏跟华聿定下约定时,还提了几个要求,不仅限定了破案时间为一天,还严禁狱衙的人参与破案,这起案件只能由秦落衡三人自主侦破。”
嬴政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弋继续道:
“因时间紧迫, 秦落衡三人不敢浪费时间, 准备连夜去案发之地探查情况,不过离开狱衙后,秦落衡主动提出,让另外两名史子回家报平安,他则选择独自留在城中。”
“就在他找地方歇息时,正好被路过的华聿看见,这才跟着华聿回了府,不过华府戒备森严,几名暗侍怕行迹暴露,所以就先派人回来禀告消息。”
“请陛下明察。”
嬴政阴沉着脸,略显不悦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吧。”
“诺。”
......
华府。
秦落衡拘谨的坐在地上。
他有些无所适从。
华府很大。
里面的隶臣、隶臣妾很多。
这是一间七进院的府邸,内里装饰并不奢华,反倒显得有些简约朴素,但不失端庄大气。
华聿进到府内,直接去了其他屋。
秦落衡一人无事,在心里默背着前面记下的告官书,背到一些关键的东西,还会特地拿笔在竹片上记下。
后进书房中,华阜端坐里面,伏案看着各类文书。
他久不参与政事,突然又开始接手,一时间有点手生,处理起这些也感觉不顺畅,但也并非不能胜任。
突然。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华阜并没在意。
他听得出这是华聿的脚步。
走到书房外,华聿道:“阿翁,我把公子带到家里了,公子现在正在大厅,你需不需要过去看一下。”
啪!
毛笔掉落在地。
书房内传出一阵慌乱声。
良久。
华阜才衣冠整齐的走出书房,他看着华聿,不满的瞪了一眼,神色不悦道:“公子要来,为何不提前差人报信?”
华聿执礼道:
“阿翁,公子要来,这是临时决定的,我哪能提前未卜先知?而且公子在我们这待不了多久。”
“为何?”华阜问道。
华聿把狱衙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华阜冷哼一声。
不屑道:
“一个铁官丞之子,就敢这么胡作非为,岂有此理,又其父必有其子,其父也未必干净,等我熟悉了手上事务,定要监察史的官吏把这铁官丞严查一遍。”
“敢把心思算计到公子头上。”
“他们在找死。”
听到阿翁的话,华聿摇了摇头。
郑安为人行事的确有些过分,但真论起来,他其实并没违法,顶多被官府训诫警告几句,但想因此治罪,却是不足够。
不然。
狱衙这边早就把郑安定罪了。
何必费这么多口舌?
他也知道。
阿翁其实只是在表达对公子的爱护。
秦落衡正在脑海模拟案件的发生经过,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也是连忙起身。
华阜和华聿父子走了进来。
秦落衡连忙行礼。
华聿介绍道:
“这是我阿翁,为朝廷御史。”
“见过华御史。”
华阜上下打量着秦落衡,眼中是越看越满意,最后更是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这让秦落衡有点摸不清头脑。
但华阜也并未失去理智。
他知道陛下现在不愿暴露秦落衡,所以也没做过多的亲近,询问了一下秦落衡的近况,吩咐隶臣去后厨多弄点肉,随后就问起了这起案件的事。
秦落衡也一一作答。
没多久。
就有隶臣端着饭食上来。
不过并不是想象的粳米白饭、清冽浆水,鼎承肉食,而是一个大铜盘,上面装着大块的肥嫩拆骨羊肉,还有就是已经被豁开大口子的白面锅盔,在铜盘的边缘则放着一些小蒜。
这就是贵族的饭食。
白面大肉。
华阜丝毫不在意什么形象,抓起一个白面锅盔,往里面塞一些肥嫩羊肉,就大口吃了起来,吃完还抓起一把光溜溜的小蒜撂进嘴里,大口大咽可谓是酣畅之极。
秦落衡看的是目瞪口呆。
也就片刻间,华阜身前的锅盔和大块羊肉,就风卷残云般的没了踪影。
秦落衡下意识惊叹道:“御史真猛士也!”1
华阜大笑道:
“这算什么?”
“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武安君东出的时候,那饭量才大,一顿不吃个四五斤羊肉,六七个锅盔,根本不见饱,现在不行了,饭量还不及当年一半。”
“不过我还有一膀子力气,还能为陛下,为......做点事。”
“秦史子,你慢慢吃,我先回书房了。”
说完。
华阜拿起一块布,擦了擦嘴和手,就直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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