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如今的天下若论国力强盛,除了西部占据关中平原的秦国之外,便是东临大海、占据着渔盐之利的齐国了。 对于秦国这个距离自己最为遥远的国家,处于华夏最东方的齐国的态度可谓是十分复杂。
一方面,对于坐落在双方之间的魏国、韩国,秦齐两国都很想将其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之下。
另一方面,因为双方之间那漫长的距离, 秦齐两国很难在关于领土的问题之上爆发什么冲突。
当年,齐国之所以会选择和楚国联盟一同对付秦国,便是因为秦相张仪通过连横将魏国、韩国纳入了自己的阵营之中。
秦国的这个举动无疑是让将魏国、韩国看得十分重的齐国,从内心之中感到十分的危险。
只是事物的发展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同样如此。
伴随着秦国国内秦王嬴荡的登位、秦相张仪返回魏国,秦国对魏国、韩国两国的国策由邦交之上的拉拢转向了军事之上的行动。
国策的转变对于秦国来说有利有弊。
利的一面, 秦国经此一战夺取了重镇宜阳, 为自己的东出大业打下了一个重要的支撑点;
弊的一面, 此战过后特别是秦王嬴荡薨逝于洛邑,魏国、韩国已然和秦国渐行渐远。
如此情况之下,处在魏国、韩国身后的齐国看到了一个契机,一个和西边秦国重修旧好的机会。
齐国,都城临淄。
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一卷竹简,齐王田辟疆的目光轻轻转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相国田婴。
“秦王因为观鼎而薨逝于洛邑一事,相国可曾听闻?”
“启禀王上,此事老臣略有耳闻。”轻声向着面前的齐王田辟疆一声应答,齐相田婴对于此事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老臣以为,秦王此番观鼎虽然功败垂成,但是如今的秦国却是已然有了问鼎的实力。”
“昔日,楚庄王陈兵于洛邑,向周室天子询问九鼎之轻重。虽然王孙满以周德未衰回答,但是天下之人都看到了楚国的雄心。”
“王上,今日的秦国未必不能是昔日的楚国。”
听完了相国田婴的话语,齐王田辟疆却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他很清楚相国田婴刚刚说的都是正确,经过了献公、孝公、惠文王、武王四代的励精图治之后, 如今秦国的国力已然是不可小觑, 甚至比之齐国也是不遑多让。
在如此情况之下,若非秦齐之间实在是距离遥远、又有魏国、韩国等国阻挡,双方之间必然会爆发一场为了争夺天下而你死我活的战争。
只是,面对西边那个日渐崛起的秦国,地处华夏最东方的齐国应当如何自处呢?
带着心中的这一个问题,齐王田辟疆的目光缓缓看向了对面的相国田婴,“相国以为,我齐国该如何应付这一个日渐强大的秦国呢?”
“要想对付秦国,无非两种办法,一为战、二为交。”说话之间,相国田婴对着齐王田辟疆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
随后在齐王田辟疆的目光注视之下,相国田婴缓缓放下了其中一根手指。
“桑丘之战,齐国战胜了秦国;濮上之战,秦国战胜了齐国。若论战争的结果,秦齐双方可谓是各有胜负。”
“只是王上不妨思忖一番,无论桑丘之战之于秦国,还是濮上之战之于我齐国影响真的是那般大吗?如同秦国、齐国这样的大国,真的会因为一场战争的失败便从此一蹶不振吗?”
齐相田婴说出这一番话语的时候,恐怕不会料到就在数十年之后,齐国真的因为一场战争的落败而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了与秦国一战的可能。
那一场齐国一国对决五国联军的大战,齐国几乎全部国土都被攻占,只剩下即墨、莒城这两个坚固的大城还在坚守着。
当然,那一场战争齐国会落败的原因是十分复杂的,并不是用几句简单的话语便可以说清楚的。
数十年后的一切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至少在如今的局面之下齐相田婴的这一番话语无疑是正确的。
对于齐相田婴的这一番论断,齐王田辟疆的心中确实十分认同,他明白仅仅靠着战争要想彻底削弱秦国实在太难太难了。
“既然在战场之上无法击败秦国,那么相国以为我齐国该当如何应对日渐强大的秦国呢?”
面对着齐王田辟疆的这个问题,齐相田婴缓缓放下了第二根手指,“战场之上不行,王上不妨在邦交之上尝试一番。”
“邦交?”
将齐相田婴提出的这两个字重复了好几遍,齐王田辟疆的目光之中忽然放射出了一道精光。
猛然挺直上身向着对面的相国田婴躬身一拜,只听齐王田辟疆沉声说道:“具体如何施行,还请相国教寡人。”
视线缓缓落在眼前的齐王田辟疆身上,田婴眼中一丝满意之色一闪而逝,与此同时他的嘴角也是勾勒出了几分细不可察的弧度。
“田婴为王上献上三策。”
迎着齐王田辟疆投射而来的炽热目光,齐相田婴缓缓说道:“其一、我齐国应当改变以往与秦敌对的邦交策略,转而采取亲近秦国的对策。”
“其二,我齐国应当拉拢魏国、韩国,使这两国成为我齐国提防秦国攻势的一道城墙。”
“其三,我齐国应当联合秦国限制南方楚国的扩张、北方赵国的崛起,务必防止天下之间出现第三个比肩秦、齐两国的国家。”
用着沉稳的语气不疾不徐地向着身前的齐王田辟疆说完了这一番献策之后,齐相田婴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另一边默默听完了这一番话语,微微平复了一番心中的激荡之后,只听齐王田辟疆缓缓说道:“此三策若能顺利施行,我齐国当可与秦国两分天下。”
话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齐王田辟疆忽然拾起了摆放在身前几案之上的那一卷竹简,眼中忽然泛起了一道异彩之色。
“或许此番正是我齐国和秦国缓和关系的好机会。”
……
就在临淄城中齐国君臣议论着对于秦国的国策之时,公子嬴稷、姬凌等人已然在数百燕军的护卫之下抵达了燕赵边境。
“吁……”
听到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马匹的嘶鸣之声,感受到身下马车传来的阵阵震动,正在马车之中端详着一卷竹简的姬凌缓缓放下了手中这卷典籍。
数息之后待到马车逐渐停下,姬凌轻轻整理了一番身上穿着的衣衫,然后掀开帘幕走出了马车车厢。
站在马车车厢之前,姬凌的视线先是看向了身旁另一驾马车之中走出的公子嬴稷,而后者的目光此刻却正直直地看向前方,眼神之中更是充满了凝重的神情。
顺着公子嬴稷的目光向前方看去,姬凌的视野之中立时出现了一道道疾驰而来的身影。
战马四蹄踏击地面卷起了阵阵尘土,战马响起的嘶鸣之声传向四面八方,一杆书写着“赵”字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之上。
片刻之后,这面赵字大旗最终停留在了姬凌一行人不远之处,与它一同停下的还有千余名精锐的赵国骑士。
遥望着不远处这些赵国骑士,当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姬凌的脸上忽然浮现了几分笑容。
“乐毅将军,多年未见,将军风采依旧啊!”
听到对面传过来的这一声高喊,身处赵军骑士之中的将军乐毅脸上却也不禁泛起了几分再见故人的笑容。
“你等在此等候,本将去去便回。”
“遵令。”
向着身后的一干赵军骑士沉声下令之后,将军乐毅操控着身下的战马向着姬凌的方向走了过去。
数息之后,当来到姬凌和公子嬴稷面前之时,将军乐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跃下了马背。
快步来到两人身前,将军乐毅分别向着两人躬身一拜。
“乐毅,拜见公子、拜见先生。”
“将军不必如此多礼。”将身前的将军乐毅扶起,视线轻轻打量,姬凌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灿烂了,“数年未见,乐毅将军可是更胜从前了。”
“不敢当先生如此称赞。数年以来,君上时常对东部的中山国、北方的戎狄部落用兵,乐毅不才只在其中立下了一些微末的军功罢了。如何比得上先生虽然身在燕国,却能令天下诸侯瞩目。”
一番自谦之后,将军乐毅的目光却是缓缓落在了一旁的公子嬴稷身上,“此番,乐毅也是奉了君上的命令前来迎接公子。但请公子、先生放心,此去邯郸的一路之上,乐毅定当护卫公子周全。”
对于眼前将军乐毅表现出来的善意,无论是公子嬴稷还是姬凌自然是不会熟视无睹。
两人之间一番对视之后,公子嬴稷当即向着前方的将军乐毅躬身一拜,“倒是有劳将军了。”
“公子不必如此,一切不过是乐毅分内之事。”说完将军指着身后不远处那千余名赵军骑兵沉声说道:“还请公子、先生回返马车,我麾下的骑士自会紧紧护卫左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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