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看了一眼躺在红木长椅上抠着自己脚丫子玩耍的女儿,说道:“明日带小七一起去。”
姬七紫眨眨眼,她仿佛听到美娘在叫她,她转动着眼珠子,看向美娘,眨眨眼,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纪氏扑哧一下笑出声,正当纪氏起身要走过来时,秋桐急急地跑进来了。
“主子,卫婕妤发动了。”
纪氏脚步一转,往门外走去,问道:“太医和稳婆都叫去了么?”
这些该准备的殿中省都准备了,她是太子妃,不是皇后,所以嫔妃生产之事她自然不会出现在后宫,只是这背后的一应准备是经由她的手从殿中省发出去的。
原本纪氏以为卫婕妤早几日就该生产了,却不想过了预产期好几日了,今天才发动。
秋桐点头道:“在卫婕妤发动的时候,颐华宫主位曹淑仪已经安排好了,俞贵妃和谭贵妃等也都赶去颐华宫了。”
纪氏仔细了解了一下卫婕妤发动前后的事情,卫婕妤自从怀孕之后,一直都躲在颐华宫不出来,而且就连颐华宫左殿都很少踏出,又有曹淑仪保护她,卫婕妤怀孕期间倒是没有遭难,想来生产时应该很顺利。
“那你关注着卫婕妤生产之事,我去殿中省视察。”纪氏点了点头,吩咐秋桐继续关注着,她抱着女儿领着白冬带着一班小太监和小宫女往穿过景运门、隆福门、崇楼、中右门就来到了位于皇宫西的殿中省。
殿中省在皇宫西,东宫在皇宫东,不说穿越整个皇宫,但也要穿越一大半,单是步行就需要小半个时辰,姬七紫就格外欢喜了,这是新地图,她会牢牢记在脑子里。
殿中省新进了一批货物,早上殿中省把名单奉上了,纪氏一一浏览过,这便来实地视察。
纪氏视察货物的时候,姬七紫就被小宫女抱着,几个库房一眼就看完了,姬七紫就让小宫女抱她出去,她要看外面。
纪氏点了六个小太监和小宫女,让他们抱着女儿出去玩儿,姬七紫也不是玩什么,就四处看一看。
殿中省挨着敬思殿和武英殿、凝道殿等处,凝道殿门口有一棵古木,听说这棵古木历经三朝,比大周古老多了。
来到这棵古树下,看着地面上露出来的虬根,姬七紫让宫女把她放在树根上,她趴在树根上,今天又是穿着一身绿色的衣服,这样就很像一只蠕虫了。
树根与树根之间交叉交错,她完全把这些树根当秋千荡来荡去。
纪首辅从熙和门经过,他是打算从西华门出宫的,但突然听到一阵孩子的嬉笑声音,他不禁停住了脚步,驻足听了一会,捋着胡须不禁眼睛一亮,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过去。
不一会,纪蒲来到了凝道殿,看到一群小宫女和小太监,他们个个都很紧张地望着一个方向。
“郡主,小心,别摔下来了。”小宫女和小太监们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够强,急需补充强心剂啊。
纪蒲走近,小宫女和小太监们不认识他,看到他如临大敌,但看他身上的官服,有知道来人品级很高,纷纷行礼,但眼睛却盯在无双郡主那里。
姬七紫一只手抓到对面的一根稍微细一点的树根上,一只脚也搭在上面,紧跟着另一只手和另一只脚也伸过去,然后整个人就趴在这根树根上面了。
她抬起头,好奇的望着这个有胡子的老头,她在太极殿见过许多次,但就是没有留意他是谁。
纪蒲就往她趴着的树根之下,离着地面很低的一根树根上一坐,捋着胡须道:“郡主怎么会在这里?”
小宫女福身一礼,回道:“回禀大人,太子妃娘娘在殿中省,奴婢们陪郡主四处逛一逛。”
纪蒲点了点头,他看着姬七紫笑眯眯道:“无双郡主知道老夫是谁么?”
你自己不知道你是谁么?姬七紫心里吐槽,似乎有些人就喜欢这样问,但被问之人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这是逗狗吗?
纪蒲乐呵呵笑道:“你娘要叫我一声祖父,郡主该叫我什么?”
姬七紫一呆,美娘的祖父?那就是她外公的父亲,她要叫什么?太外公?
在现代,她只见过四世同堂,没有见过五世同堂,祖父祖母辈分是最普通的高位辈分了。
但在古代四世同堂、五世同堂都不稀罕,更稀罕的是六世同堂,只是这样的人家整个大周都不会多就是了。
小宫女和小太监们松了口气,既然是太子妃娘娘的祖父,那就完全没有危害了。
“咿呀呀。”姬七紫眨眨眼,小嘴发声之时惯性地吐出一个泡泡。
纪蒲试探道:“太外公抱一抱可好?”
姬七紫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就往下边挪移,反正她在树根上爬上爬下,身上的衣服已经很脏了。
纪蒲直接踩在树根上,把爬进了一点的曾外孙女抱在怀里,对她浑身的泥土和草屑并不介意。
哪知道姬七紫拍了拍自己胸前的衣服,然后从衣袖卷边处抓住了一条虫子,她两只小手夹着小虫子,微张着小嘴,仿佛很惊讶。
虫子?她是惊声尖叫的好呢,还是一把捏死的好呢?
纪蒲看着太外孙女两根手指头上夹着的绿色虫子,正要安抚她,没事,虫子不吃人。
哪知,姬七紫两根手指头夹紧,小脸绷紧,仿佛用了很大力一样,那条虫子已经变成一滩绿水。
“啊啊啊。”姬七紫瞬间眉头紧皱,她把手指头往太外公眼前晃来晃去。
纪蒲放声大笑起来,小宫女正要掏出手帕给郡主擦手,纪蒲直接从衣袖里拿出一条黑缎面的手帕,然后小心的把她手指头上绿水擦干净,不过最后,姬七紫还是习惯性的把手指头往自己衣服上擦。
等到纪氏视察完赶过来就看到自己祖父在和女儿说话,他一个人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祖父。”看到祖父,纪氏是欣喜的,皇宫这么大,外男进宫又有限制,纪氏一年到头不一定能见到祖父一次,今日却碰见了,不得不说是一件喜悦的事情。
纪氏福身一礼,随即高兴走上前,姬七紫看到她,立即张开手要美娘抱,纪氏眉心微跳,女儿这一身脏兮兮的,不比小乞丐干净多少啊。
难得碰见祖父,纪氏自然会多停留片刻,祖孙两人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情况,有的姬七紫听懂了,好像是太外公在询问美娘和六叔合作的事情,有的姬七紫没有听懂,觉得美娘和太外公好像在打什么哑谜,难道中间像藏头诗那样藏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机密么?
大约两刻钟之后,祖孙两人才告别,姬七紫趴在美娘肩头朝太外公挥手,以后在御书房看到他,她一定会对他更好的,当然不能超过皇爷爷,谁叫皇爷爷最大,万一皇爷爷吃醋,给太外公穿小鞋怎么办?
回东宫的路上,纪氏一面思考,一面观察女儿,宫女和太监都走在她身后,白冬手上抱着一叠账目离得她近一些,她低声道:“娘知道你听得懂,像有些话不能透露给第三个人,连你爹也不能,知道么?”
姬七紫眨眨眼,心中嘀咕,背着傻爹的小秘密……不过谁都秘密,她自然不会泄密,而且方才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她并没有懂啊,难道是她智商有问题?
纪氏低低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光头,二十来天过去了,姬七紫头顶已经长出小撮头发了。
不过还是不能摸,她挥开美娘的手,嘟嘟嘴表示她的不满意,纪氏笑得更欢了。
母女俩回到东宫之后,纪氏让宫女给女儿换衣服,至于洗澡得等黄昏左右再说,现下还早,她怕女儿身上有隐藏的小虫子,就连她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
宫外,一座三进宅院,姬淮正参加门人准备的酒宴,四位太子宾客把他们看好的年轻学子引荐给太子。
姬淮自然要见,谁也不嫌弃人才多啊,他扫视了一眼,四个年轻学子,年龄都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他们都是来参加后年的春闱的,去年秋天乡试中举之后,今年便提前进京,一是京城毕竟学习氛围浓一些,好的老师更多,二是京城达官贵人无数,如果钻营得好,前途无量。
其中姬淮最赏识的是才二十岁的最年轻的学子,名叫周茂,字谦和,他是今年入春之后进京的,偶然与伏元武认识,伏元武与他相交半年,觉得他各方面都很好,这就把他引荐给太子了。
“谦和可成家?”四位学子当中,还就周茂没有成家,二十岁年龄不大不小,在某种情况而言,他都该成家了,没成家的话,指不定是想考中进士之后,想求娶某位大官的女儿。
周茂微微一笑,他的笑容让人见了很是温暖,一双手也莹白细长,初次见面,姬淮就对他有着无限的好感。
“殿下,常人道成家立业,但对于我们寒门子弟而言,不立业何以成家?”
姬淮勾唇一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杯,说道:“谦和这般年轻有才,只等高中进士,何愁不得丈人青睐呢?”
这一刻,姬淮有想把外家表妹嫁给周茂的想法,当然这还只是一个想法,这桩婚事能不能成,还得多方观察,且等周茂考中进士再说。
周茂一口喝了杯中酒,笑言:“那就借殿下吉言。”
伏元武乐呵呵的,全程就光倒酒甘当酒楼小二,而其他太子宾客也不遑相让,纷纷引起话题,把太子的注意力引到另外三人身上。
等到姬淮回宫时,已经小有醉意了,厉经亘扶着他坐上马车,与诸位宾客们告别。
姬淮并没有很醉,但酒精还是影响了他的思维,如果清醒的情况下,他不会这么狼狈的跑去太子妃正院,而今儿他直接过自己寝居不入,脚步踉跄的跑进了太子妃正院。
于是正院立即人仰马翻了,纪氏要把半眯在长椅的太子扶进内室,但姬七紫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醉鬼→→姬七紫小嘴可以挂油瓶了,小手拍在傻爹脸上,大白天就喝得这么醉醺醺的,该打!
纪氏无语,赶紧说道:“小七,快起来,别压着你爹。”
她还就不起来了,姬淮微微睁开眼,把女儿搂在怀里,嘟囔道:“小七,陪爹爹睡会。”
姬七紫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挥开搂着她的两条手臂,全是酒精的味道,她不喜欢。
纪氏嗔笑道:“殿下,你是要自己起来,还是妾身让人扶你?”
姬淮还就是不起来,让人扶他,他也不干,纪氏没办法,只好亲自服侍他咯。
但他刚刚起身,布帛被撕的刺耳声音惊醒了姬淮,姬淮和纪氏一同回头一看,捣蛋鬼姬七紫拽着他的衣摆不放,他的外衣从腰往下全被撕下去了。
“嘻嘻嘻嘻。”她挥舞着那半截衣摆四仰八叉的躺在红木长椅之上,特别得意洋洋。
姬淮@纪氏:……
与此同时,御书房,景元帝正在批阅奏章,孙大同守在门外,一个玄色衣服,肩头有标志的男人从外走了进来,他附耳在孙大同耳边说了几句话,孙大同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孙大同跑进御书房内,走到桌案前,向景元帝低声道:“陛下,朱康成死了。”
“死了?”景元帝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玄衣卫暗卫,沉声道:“进来回话。”
朱康成被抓已经有二十来天了,但他没有任何一句只言片语的交代,景元帝只去天牢看过他一次,朱康成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仇恨的疯狂。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了,眼神平静无波,看着他的脸上带着非常诡异的笑容,说道:“姬宏宇,当皇帝的滋味如何?权掌天下,很爽吧?”
景元帝一句话没说,就淡淡的看着他。
“可惜,你的安生日子到头了,江山一代新人换旧人啦。”
其后朱康成再也没有突出过一句话,但玄衣卫和禁卫还是抓到了不少同党,就是没有一个朝廷官员,景元帝知道那些或者那个帮他们隐藏的朝廷官员只怕级别不会低,很多年前就应该是他那位大哥一系的官员,只是他隐藏得很好,多年前的变故没有惊动到他,现在他依然没有把他找出来。
朱康成会死,这是景元帝预料到的,但他什么都没有交代,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这让他很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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