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枫和孟班长走走停停,一会儿查找车辙印,一会儿猛踩脚踏板。 十九区最大的问题就是路面不平整,因为没有民生政府,也就没有市政相关的单位。
在这里只有军政府和税收两大部门,税收涉及每个人的头上。从生下来就开始抽人头税,到死的时候还要火化税。
两个人出了成华街道,在前往东区隔离带的时候,第一次碰到了军队。
一辆老式的吉普车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车厢上面的绿漆已经掉光了,尾管排出的烟雾发出呛人的味道。敞篷的越野车上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檐帽,戴着墨镜看不出来表情。
在黑漆漆的烟雾后面跟着十几个战士,个个彪悍凶狠。身上的绿布衣服极不合适,长长短短的被一根皮带扎着。
唯一扎眼的是身上的长枪,全部是八九成新的制式步枪,枪上的刺刀明晃晃的。
虽然枪是新的,可背枪的人什么姿势都有。一个个头歪眼斜脸带疤痕,帽子歪七扭八衣服敞胸露肚,眼神却犀利无比充满了杀气。
队伍中的人步伐稳健,看到三轮车经过没有人在意。
队伍后面跟着两辆推土机,因为道路的原因走得很慢。车斗在地面上刮擦着,叮叮咚咚地向前开去。
推土机上面的油垢和泥巴一样厚重,开车的人光着膀子有节奏的跟着车抖动着。这种车夜枫只是在废旧物资场看过,却从来没有在道路上见过。
孟班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他并不好奇军队过路,只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等到军队走远了,夜枫才问道:“班长,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啊?”孟班长回过头去,看着叮铃哐啷的车队:“以前这些人都在辐射区边缘,现在不打仗了到街上折腾了?看来十九区要变天了!”
夜枫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慢地说道:“变什么天,税收已经加上去了,十九区就这么多人。”
在他的印象中,十九区有三大害。扒皮的军队,吃人的魔兽,暴力敛财的商人(帮派)。各帮派和集团通用的手段是,打、砸、抢、杀人、放火、阴谋暗算,将财富和物资进行高度集中。
只有魔兽不一样,不论是军队还是穷人富人,只要是能够抓到一视同仁,生吞活嚼。
军队很少来骚扰老百姓,只是定期到各街道和贫民区收取租金和税收。所有的收入都用于战争,但打了将近二十年,十几个地区不但没有统一反而民生艰难。唯一的好处是各区散兵游勇和小势力基本上统一,夜枫是没有经历过混战的局面。
“该不会要重新划分势力吧,军队会不会把手伸向民间?”
“有可能...”孟班长心不在焉地说:“我倒是希望军队可以整治一下秩序,让社会走上正轨....不过很难,除非十九个区真正统一。现在表面上是休养生息,实际上是为了更大的战争。”
“为什么?十九区联邦政府不是成立了吗?”
孟班长不屑地摇摇头:“十九个区各自为政,谁也不会服谁。不打出个大帅、大王什么的,永远不可能停下来。”
他比夜枫要大几岁,在社会上多呆了四五年,对这些年的情况比较熟悉。
自从离开孤儿院以后,每天在保洁公司处理各种尸体,四年来烧掉的骨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社会治安的混乱,不是用一个数字可以形容的。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环球保洁公司靠着微薄的收入,硬是支撑着十九个区的孤儿院。好在四五千孤儿基本上已经长大,现在孤儿院的小孩子越来越少了。
孟班长突然有一种厌倦感,厌倦了这份让人麻木的工作。
“夜枫,你真打算在保洁公司一辈子?”
“那不然呢?”夜枫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对刚来的新员工说这样的话有点不合适:“我是孤儿院出来的,孤儿院还有几十个孩子需要养活呢。”
“那也用不着一辈子收尸,也许可以干点别的,有了钱也可以救济孤儿院。我其实很不懂总裁的意思,他为什么不像那些大佬们一样,也可以搞地产或者回收物资......”
孟班长随便嘀咕了几句,又强调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公司的业务应该转型。”
虽然他的话只是几句牢骚,但夜枫却有了更深的思考。
两个人到了东区的一处废墟,距离还有三百米的位置孟班长下了车。带走阿驿的三轮车就在路边的废墟后面,前面泥地上的足迹非常清楚。
孟班长将三轮车停在废料堆后,从车上将猎刀拿出来别在腰间衣服里。
他将麻袋拿在手里抖了抖:“应该就是前面,我们进去看看。就当是捡垃圾,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轻举妄动。”
夜枫手里提了棍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上一次救夜仙儿差点吃了大亏。现在秋歌和袁队长他们不在这里,夜枫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几乎是贴着废墟摸过去的,走路的时候刻意避开枯枝败叶和朽木。废墟中间几堵高墙摇摇欲坠,纷乱的碎石和腐朽的木材之间长满了青苔,两个人顺着脚印踩在杂草里。走到废墟中间的时候看到脚印消失在一个地下通道口。
通道楼梯上全是绿莹莹的污水,铁质的栏杆生锈后碎了一地。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下雨,通道里却显得非常潮湿。
唯有楼梯中间漆黑的污垢,显示着这个地方经常有人进出。十九区的废墟不少,每一个废墟里都有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
刚下到第一个楼梯拐弯的地方,地下室内便传来沉闷的回声。有击打的声音,有怒骂的声音,还有铁棍掉在地上的叮当声。每一道声音都拖着尾音,让地道里显得嘈杂不堪。
楼梯处没有光亮,夜枫好几次差点被青苔滑到,只能摸着墙壁往前。
走到通道的大门口,锈迹斑斑的防火门只剩下一个铁框。地下室的承重柱子错落有致,唯有天花板已经破裂。阳光从坍塌的洞口照进来,地下室里闷热不堪。
两个人避开屋里的视线,躲在第一个承重柱后面。
借着阳光的折射,夜枫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柱子上,阿驿被人五花大绑。他瘦弱的胳膊被人悬挂着,脑袋耷拉在胸前,鼻子上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在他身边的废旧轮胎上,坐着一个黑西装的保镖,手里的棒球棍在手里玩弄着。
地面上还有两个壮汉,全部都光着膀子。大头皮鞋配着高腰裤,手里提着木桩,时不时的骂骂咧咧。
孟班长用手指了指,示意夜枫和他分开靠近。因为光线的原因,分不清地下室到底有多少人,只有阿驿身边的柱子在亮光之下。
阿驿他抬起头来满脸乌青,嘴角和眼眶肿得跟猪尿泡一样,看起来被狠狠地毒打了一顿。
“有本事再来啊!”他突然睁开半边眼睛,嘴里吐了一口鲜血:“就算你们今天打死我,老子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他的声音尖锐得如一只发疯的公猫,脸上的怒气看起来很狰狞实际上没有什么杀气。两个打手受到了挑衅,其中一个吐了一口唾沫再次抡起手里的木桩。
“嘭”打手的木桩对着他的腹部猛地一棍。
沉闷的声音,如同打在一个麻布袋上,阿驿咬着牙就是不叫一声。
他的身体紧绷,把后面的铁链拉得哗啦啦的响。挨了一棍之后,他倔强地伸着脖子,几乎歇斯底里地吼道:“有本事就弄死老子,你们这群王八羔子。”
阿驿的脑袋如同鸡嘬米一样,随着怒吼声不停地摇晃,抓着铁链子的手弯曲而又紧绷。
“是你妈条汉子!”
坐在轮胎上的保镖站了起来,用棒球棍戳在他的下巴上,将阿驿的头往上抬起来。
他戏谑地看着阿驿:“你真以为我不敢弄死你?黄老板已经够给面子的了,你他妈自己要往死路上走...这次就算三太太在这里,也没法替你求情。.”
保镖抡起棒球棍在他手上比划了两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阿驿显示出一股气节来:“来,有本事照着脑门上来,你今天要不弄死我你就是孙子...”
保镖的棒球棍还没有抡下来,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在他胸口之上,一把猎刀从后背插了进去。刀尖穿过心脏,上面殷红的鲜血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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