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蒸腾, 肉眼看过去,连玻璃都被扭曲。
蝉鸣伴着灼灼烈日, 临近正午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姜窈懒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头顶的空调温度调到最低, 手脚都已经冰凉,但她还是不想动。
再加上她胃里翻腾,就更不想动了。
门口的开门声吸引过注意力。
姜窈在沙发上翻个身, 下巴垫着沙发扶手转头去看。
大门打开, 男人提着行李箱进门。
少女眼睛一亮,自沙发上翻身而起, 小跑过去。
一头扎进男人怀里。
“噗通——”行李倒在脚边, 撞击着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姜窈搂着顾清河的脖子, 踮了踮脚。
贴在他耳边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呀?”
自从顾清河和姜思洲两家公司合作之后, 找上门合作的项目就越来越多。
这次他们去国外对接项目, 再加上姜思洲有意往海外拓展。
所以这次出差时间格外长, 接近有两个月了。
而姜窈自己也在忙着城市系列的拟人图出版,就没跟着去。
反正像这种情况,她去也是自己玩。
平时晚上有时间就打电话视频, 没时间就直接发消息说睡了。
想念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
沉默却也热烈, 尖爪抵着脆弱的牢笼, 随时准备着倾巢而出。
几乎没多想, 搂着顾清河的脖颈拉着他往下。
踮脚亲上去。
呼吸相闻, 顾清河身上还带着点机场里混杂回来的气息。
不是很好闻。
本身胃里不舒服,她蹙了蹙眉。
却还是不愿意松开手。
顾清河自己也知道, 只浅浅地吻过少女的唇瓣。
便松开她。
姜窈感觉后腰上被男人的手掌轻垫了下。
膝盖被他勾起, 搂抱在身前, 男人声音还有几分因疲倦而带出的沙哑:“提前结束了。”
姜窈拍拍顾清河的肩膀:“你累不累啊?
把我放下来吧。”
“抱得动。”
顾清河抱着人往客厅走,稳稳的。
“噢, ”晃晃垂在半空的脚丫,姜窈下巴垫在顾清河的肩头,声音懒散下去,“那下次出差是多久呀?”
“近期不会有。”
“好耶。”
被捋顺毛的猫咪不自觉地翘起尾巴,甚至甩了甩。
满是惬意。
姜窈突然想起什么,手掌撑着顾清河的肩膀直起身:“对了,阿姨之前来电话说你回来就回趟H省。”
“什么事?”
抱着人到沙发,顾清河顺势靠向沙发椅背。
少女摇摇头:“我问了,但是阿姨没说。”
“那明天回。”
“动车还是飞机?
你提前回来也没和我说,我还没来得及订机票。”
“我开车。”
一听顾清河的回答,姜窈就拧起眉:“你才刚回来啊。”
“没事。”
姜窈嘴唇翘了翘:“要不我开吧?”
顾清河撩起眼皮,掌心裹着少女的手,轻捏着:“我开。”
“那你刚出差很累啊。”
“你是不是瘦了?”
“嗯?
有吗?”
“没好好吃饭?”
男人略微蹙起眉,神色严肃,那双深黑色的眼睛看着她。
“……”姜窈难免有些心虚。
没人看着,她用餐的确是不规律。
通常早午变一顿,夜宵当晚餐。
暗地里揉揉还有些不适地胃部,姜窈撇开眼睛:“谁说的,我才没有。”
耳垂被捏着轻捻,姜窈触及顾清河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那只被拎住后颈,无处可逃的猫。
“那什么,你先去洗澡,一会儿我们晚上出去随便吃点。”
三两下把顾清河的手扒拉下来,姜窈抵着他的背往浴室推。
顾清河从善如流地被她推走。
浴室门阖上,她清晰听见一声闷笑。
姜窈:……有哪里不对劲。
回身,目光恰巧落在悬挂处挂着的车钥匙上。
姜窈:!
好家伙,她被顾清河驴了!
她大一暑假拿到驾照后就没开过车,真正摸上车还是这两年顾清河带着她偶尔在郊区转一转。
如果顾清河不在,她压根不会去车库。
以至于自家车钥匙都挂门口落灰两个月了,她都没碰过。
虽然但是!她只是不常开车!又不是不会开!
姜窈皱起鼻子,轻哼一声。
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拉起顾清河的行李箱回卧室。
该洗的洗,该收的收。
刚弄完,顾清河擦着湿发进房间。
姜窈盘腿坐在床上,不想搭理他。
耳尖拂过一缕温热,顾清河俯身揽着她的腰,鼻尖抵上她的颈侧。
“你干嘛?”
她偏头躲过。
“生气了?”
耳朵被咬了咬,她被顾清河带着躺下。
腰被捁着,动弹不得。
姜窈只能抬脚踹他:“不然呢?
你都开始嫌弃我了,我还不能生气?”
唇角被亲,姜窈翘起的嘴抿回去。
清凌凌的眼睛看向顾清河。
男人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陪我睡会儿?
累了。”
“……那你睡吧,我们明天再吵。”
耳边滚进一声沉沉的笑:“存档?”
男人笑时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上,有点痒。
姜窈偏了偏头:“对啊。”
也没说吵架不兴存档的。
“那我走这么久,也存档?”
没头没尾的,但姜窈就是听懂了。
“……”
存个屁!不存!
—
第二天回H省,依然是顾清河开的
车。
所以还是嫌弃她开车呗!不开就不开!
坐在车里喝奶茶吃饼干不比你这开心么?
哼!
然而两口奶茶下去,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翻腾上来。
姜窈就把奶茶放下了,转身从车后座拿了瓶矿泉水来喝。
“不舒服?”
“胃里有点难受。”
姜窈拧上瓶盖,放在车门上的小厢里。
“一会儿到了先去医院看看。”
“不用啦,”姜窈揉揉自己的小腹,掌心的温度透下去,“估计是吃冰吃太多了。”
说完她抬眼,刚好看见顾清河从后视镜里错开的眼神。
莫名的危险。
“其实也不是很多,”姜窈抬手,用手指比划出一小段,“可能就这么多。”
顾清河眼都不转,“嗯”一声算答应。
……哦豁。
自掘坟墓。
这两年经常被顾清河带回家,姜窈已然熟门熟路。
下车上楼,根本不给顾清河开口的机会。
瞧着女朋友逃之夭夭的背影,顾清河微微扬眉。
第六感还挺准。
他们早上出发,到顾清河家时正好是饭点。
姜窈开门就闻到从厨房里溢出的那股浓郁的麻辣鲜香。
眼睛一弯,人还没进门,声音先出:“阿姨。”
“诶?
窈窈到啦?”
顾母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眉眼温婉带笑。
“想你嘛。”
顾母随手放下毛巾,摸摸小姑娘的脸:“乖。
清河呢?”
“他在后面,”姜窈压低声音凑到顾母耳边,“我给你说,我偷偷吃了好多冰的。”
顾母看着姜窈:“被他知道了?”
“我说漏嘴了。”
顾母没忍住笑一声,抬手点点少女的鼻尖:“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怎样。”
“我最喜欢阿姨了。”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我也开心。”
“什么呀,明明是真的。”
顾清河进门看见少女和顾母正说着悄悄话。
瞧见他进门,少女下巴一抬,眼底泄出几分洋洋得意。
活像那找到靠山,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顾清河眼睫垂下,低笑。
顾父见顾清河进门,冲他招招手:“清河你来。”
“来了。”
“窈窈陪我去厨房看看菜?”
“好。”
姜窈点头,很顾母一起去了厨房。
顾清河跟着顾父上楼,
走进书房,顾父先在书桌后坐下,带着几分冷肃的双目看向自己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姜窈领证?”
顾清河也没料到自己父亲找他是这件事,第一反应“嗯?”
一声。
顾父曲指,在桌面叩出两声沉闷的提醒:“你向姜窈求婚都已经两年,却不带人去领证,这不是有担当的表现。”
“姜窈喜欢你不同你计较,我们做父母的却不能不同你说道。
你向姜窈求婚,就代表你已经做好准备,既然如此,拖两年是为什么?”
顾清河抬手,手指按着眉心。
为什么?
因为大舅子不好搞定啊。
他原意在两年前求婚领证一条龙的。
只是户口本在姜思洲手里,领证——他也只能想想。
到底是父子,即使顾清河不开口,顾父也能看懂他的表情。
手指曲起,叩在桌面,沉声问道:“有难处?”
回过神,顾清河稍稍坐直:“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你也别拖。
这是人生大事。”
顾清河点头:“知道。”
顾父手指点了点桌面,他了解儿子的秉性,也就不再说了。
“行了,走去吃饭。”
“好。”
顾清河走出门,就看见自己房门口那个期期艾艾的脑袋。
他低笑,往自己房间走。
顾父自他身边走过,拍拍他的肩膀:“别耽搁。”
“知道了。”
父子俩说话声音低,姜窈没听见。
看到男人踱步过来,姜窈踮脚往楼梯的方向望了望,回身仰头去看他:“叔叔和你说什么呀?”
少女整个人都靠着他的肩膀,顾清河抬手扶着她的腰,低声道:“问什么时候领证?”
姜窈眨眼:“那你怎么说呀?”
手掌上滑,指腹擦过少女的颊:“让他别那么急。”
抬手揪着顾清河的衣摆扯,姜窈轻声道:“那你呢?”
顾清河垂下眼来,黑色的瞳孔里暗光漫过:“你觉得呢?”
姜窈实在没忍住弯起嘴角:“顾师兄,要不你和我哥打一架吧?”
顾清河:“?”
“谁赢听谁的。”
“看样子,”后颈被捏住,男人的声音低缓,滚落在耳边,掠起几分危险的浮影,“你很期待?”
姜窈被捏得脊骨发麻:“你别捏我,我急还不行吗?”
揽着少女的腰往身前带,顾清河低笑:“别急。”
姜窈:“……”
楼下顾母扬高声音招呼。
姜窈勾着顾清河的手:“走啦。”
走近饭桌,就看到桌上摆着的都是她爱吃的。
想想也是出自顾母的手。
然而姜窈没吃两口,眉毛一皱,捂着嘴偏头呕出声。
顾清河第一时间放下筷子。
起身绕到少女面前,顾清河蹲下去,拍抚着她的背脊:“不舒服?”
姜窈低声道:“感觉想吐。”
顾父:“?”
顾母:“?”
“窈窈想吐?”
听见顾母的声音她坐直身体,乖乖点头:“嗯。”
顾母看眼顾清河,再看眼姜窈。
突然,女人拧起眉:“窈窈你……”
“什么?”
姜窈还有些愣,思考自己是不是之前趁顾清河不在所以放肆得过分,把肠胃伤到了。
“走去医院看看,”顾母拍拍姜窈的手背,转头指着自家儿子,“老公你去开车。”
顾父毕竟是过来人,回过味来,拉着顾清河先下楼:“要是姜窈真怀了,你回来给我挨家法。”
顾清河:“?”
他记得他措施做得挺好的。
一路火花带闪电赶到医院。
姜窈看着头顶那个硕大的妇科二字,才反应过来顾母眼神里的含义是什么。
不是啊!她和顾清河一直都有注意的!
她回头想去看顾清河,顾母已经拉着她走进医生办公室。
没多久,姜窈捂着脸,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耳根红得滴血。
人妇科医生很委婉地告诉她:“吃饭要规律,别一顿吃太多,消化不良。”
……真就离谱呗。
走到顾清河面前,却看见顾清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办公室上那块妇科办公室的门牌。
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顾清河你在看什么呀?”
手被握住。
姜窈看着顾清河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咔嚓——”一声,像是拍照。
然后又是“咻——”的一声。
消息发出去。
姜窈正想问顾清河在给谁发消息。
顾清河的手机铃声响了。
男人手指按着机背贴在耳边,声音清冽:“姜师兄。”
“嗯,窈窈在里面。”
“我没看。”
姜窈:“?”
什么没看?
“行,你来吧。”
姜窈:“?”
来什么来?
然后顾清河挂断电话,伸手牵着她的,往外走:“走吧,回家。”
姜窈“诶”一声,挽着顾清河的手臂,跟上他的脚步:“顾清河你到底和我哥说了什么呀?”
晚上睡觉时,姜窈都还惦记着这个事。
缠着顾清河问,反而被他搂着,翻身压下:“今晚读个档?”
读个鬼!
……
第二天,姜窈打着呵欠下楼,看见坐在客厅里的姜思洲时,瞌睡睡觉被赶跑。
“哥?
你怎么来了?”
姜思洲起身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来回转两个圈。
“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了。”
姜窈摇头。
“报告呢?”
姜窈抬手指着楼上:“上边儿呢。”
“不用拿了,”姜思洲揽着她的肩膀坐到沙发,“好好坐着。”
“哦。”
抬手戳戳姜思洲的腰,姜窈小声问:“哥,你来干嘛呀?”
“送户口本。”
姜窈打呵欠的动作一顿,转过图区瞧着姜思洲,不可置信。
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一看自己妹妹那表情,姜思洲就没好气,戳戳她的额头:“怎么?
孩子都有了我还能拦着你们不结婚?”
姜窈:“?”
她什么时候怀——
等等,她突然想起昨天顾清河和姜思洲的那通电话。
姜窈悟了。
身后一只手伸来,接过姜窈手里那个暗红色的本子,牢牢捏在手里:“谢谢姜师兄。”
姜思洲“嗯”了一声,尾音带着几分不爽:“什么时候领证?”
“昨晚翻了黄历,今天最佳。”
姜思洲:“……去去去。”
“走吧窈窈。”
姜窈老老实实地跟着顾清河下楼,上车。
瞧着顾清河的侧脸,浅浅地笑出声:“顾师兄,你胆子好大。”
手上打过半圈,轿车驶出车库,顾清河才偏头看来。
“毕竟我也急。”
姜窈凑上去亲在顾清河嘴角:“但是我还没化妆呀。”
“带你去。”
被顾清河带去照相馆,做个妆造。
再到民政局,填表格,拍照,宣誓。
——直到红色本子上被盖上鲜明的钢印。
她和顾清河正式结为夫妻。
迈出民政局的大门,手里小红本上的金徽被阳光晃得夺目。
姜窈侧头看向顾清河:“顾清河。”
“你昨晚到底和我哥说了什么?
他怎么会相信我怀孕了呀?”
顾清河低头调出聊天记录。
对话框里有一张照片——妇科科室的门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然而联想到昨天在医院里顾清河和姜思洲的那通电话。
姜窈:“……”
顾清河,你真的行。
“顾清河,”姜窈扬起脸来,看着眉目清隽的男人,眼底泄出几分浅笑,“如果被拆穿了怎么办呀?”
“到时候我帮你还是帮我哥呢?”
顾清河抬手,捏着她的耳垂,清冽嗓音带着几分笑:“那就得麻烦顾太太——”
“多多配合。”
“多多努力。
姜窈:“?”
我不想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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