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画面截止到她出国之前的那天晚上。
那时的她不过十八岁,脸庞青涩的尽是青春的气息。
可是那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却笼罩着无尽的哀伤和悲凉。
她和皇上躲在黑暗的楼梯间,光线昏暗的空间里看不清她脸蛋上的表情,抚着皇上的脑袋,一下一下的,动作很温柔,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她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巨大的藏獒,声音里有种哭过的沙哑,“皇上,明天我要走了,可是我不能带你走,”
大狗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毛绒绒的脑袋贴着她白嫩的脸蛋不断的拱着。
晚茶更加温柔的安抚着大狗的情绪,她的脸蛋上残留着眼泪干涸的痕迹,声音低不可闻,“皇上,我走后,请你替我继续爱他。”
皇上耷拉着脑袋,像是不想答应她。
年轻女孩儿的脸上浮现出失望,她捏了捏大狗尖尖的耳朵,“算我求你了,小公主。”
这是她跟皇上最后的交流。
她敲响了薄暮沉所在公寓的房门,然后快步的跑向了楼梯间。
再后来,她躲在楼梯间里,听着那扇门打开再关上。
而她,再也没见过皇上。
慕晚茶闭了闭眼,晶莹的水珠便跟着落了下来。
落在皇上曾经的玩具上,也打湿了她曾穿过的漂亮的小衣服。
她毫无顾忌的坐在地上,手里捧着的哪怕年代久远也遮不住的颜色鲜艳的衣服,心头潮流汹涌。
那股尖锐的疼痛怎么都压制不住,而她也不想压制。
大概一个小时后,慕晚茶收拾好了皇上全部的东西,装了满满两大箱。
她让人替她弄上车之后,在附近找了一片清净又偏僻的地方,替皇上建了一个衣冠冢。
她甚至让沈烈找人用最快的速度打了一块碑,上面题着她亲手写的墓志铭。
——慕晚茶爱犬皇上长眠于此,她曾奔跑,曾欢笑,曾陪伴一个女孩长大,替她爱过一个男孩。
良久,慕晚茶揉了揉发麻的双腿,从草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声音对身后不声不响的沈烈道,“送我回去吧。”
沈烈坐在驾驶座,从后视镜看了眼靠在座椅上阖着眼眸的女人,低声询问,“是回姜宅还是……”
慕晚茶闭着的眼睛眼皮动了一下,几秒后,方才神色无异的道,“温莎王朝。”
一个小时后,慕晚茶踩着高跟鞋下车,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长发,低着眼眸道,“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谢谢。”
沈烈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刻板,“慕小姐,你不必客气,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慕晚茶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往后退开一步,示意沈烈可以走了。
她看着红色兰博驶出黑色雕花门外,精致的五官神情难辨。
怎么能不谢呢?他们今天所做的,都是在纾解皇上的怨气,希望她不要执着于死前的煎熬,早日超生。
别墅里的灯亮着,客厅没有人,慕晚茶没有多想,弯腰换鞋,然后踩着拖鞋上楼。
她今天很累,不是身体的,而是精神上的消耗。
所以她想着上楼洗个澡,然后直接定个外卖解决晚餐的。
偌大的别墅全都铺着深色的地毯,所以她踩在地上基本没什么声音。
主卧的房门没有关,有灯光沿着虚掩着的门缝里流泻出来,跟着一起泄露出来的还有女人柔软心疼的声音。
她的脚步无端的顿在那里。
摇曳的长裙也无声的垂下,她白皙的脸蛋微微垂着,头顶的灯光洒下来,打在她茶色的长发上,映在脸上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
或许她此时本就没什么表情。
“暮沉,很疼吗?”
“我轻一点。”
眉眼精致美艳的女人撩开唇角无声的笑了,这话如果是男人在说,那就很不可描述了。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搭在银色的门把上,没怎么用力便推开了。
深色的房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不算大的声音。
但这声音足够卧室里的两人听到了,于是两道目光同时朝门口看了过去。
慕晚茶的视线落在沙发里的两人身上,女人纤细美丽,手里捏着药用棉签,眼角眉梢都是心疼。
男人身子虚靠在沙发里,穿着居家的深灰色睡意,胸膛的扣子解开了三四颗,露出大片大片胸膛。
原本白皙偏深色的胸膛此刻密集的分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慕纤纤大约是心疼的狠了,涂上药酒之后,忍不住趴在他胸膛上轻轻吹了口气。
靠着沙发的男人像是被那口微凉的气息吹的回过了神,无声的皱起了眉头。
接着便看见了肆无忌惮闯入视线的女人。
坐在沙发上的慕纤纤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美丽的脸蛋上净是恼怒的颜色,“慕晚茶,你为什么在这里?”
慕晚茶眯着眼睛,脸蛋上挂着的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慕纤纤皱紧了眉头,不知怎么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说不上来哪里不好,但是慕晚茶的出现让她感觉格外的压抑。
她端着的清傲的脸蛋神色很不好,“你还来干什么?把暮沉打的还不够吗?”
慕晚茶看见慕纤纤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闪现出一个念头,她红唇勾着冷艳的笑,“我记得很多年前皇上没少吓唬你吧,”
慕纤纤听到这话,手中捏着的棉签突然就被她掰折了,脸上仍是清傲的冷,“所以呢?”
慕晚茶看着慕纤纤的脸,“你可千万别让我知道皇上走丢跟你有什么关系,否则,我照着今天薄暮沉的力度翻倍打你。”
慕纤纤的眸光触及她眼角眉梢漫出的冷寒,心脏跟着微微缩了一下。
一旁的男人像是在走神,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音色沙哑的低低开腔,“你回来了。”
慕晚茶描绘的精致的眉梢挑起,这男人情商似乎不怎么在线啊。
她点了下头,漫不经心的从嗓间漫出一个音节,“嗯。”
慕纤纤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人,美丽的眼眸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似乎是在仔细又小心的斟酌着言辞,“回来?她为什么会……回来?”
为什么不是“你怎么来了”?或者“你来做什么”?
慕晚茶之前回姜家的时候就换了一身颜色偏素的米黄色长裙,此刻脸蛋上铺陈着浅浅的笑意,说不出的温婉可人。
只是那笑意太凉,让她这份温婉像朵玫瑰带了刺。
她挑着唇,声线凉沁,“你们这是……在挤痘痘?”
哦,她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个段子。
女友把男友跟别的女人堵在房里,男友说,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脱光了在挤痘痘。
显然,慕纤纤也想到了,她的脸上又是羞又是恼,声音都尖锐了些许,“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在给暮沉上药。”
说完,她侧首看向仍旧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薄暮沉手臂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指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揉着眉心,俊美的五官上铺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的嗓音很低,有种低落的殆倦惫懒,“纤纤,你先回去吧。”
慕纤纤咬着唇,仿佛不可置信般看着眉眼清隽此刻却显的有些落拓的男人,“我回去了,那她呢?”
她纤细的手指指着斜靠在门框上懒懒散散的女人,视线却没有半分离开沙发上的男人,似乎是想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寸神色。
大约是精神不太好的缘故,疲倦怠懒几乎要从他清俊的面部线条里溢出来。
他半阖着眼眸,嗓音有种低低的沙哑,“慕晚茶暂时会住在这里。”
慕纤纤强压着堵在心口的那团郁气,咬唇问道,“为什么?”
慕晚茶懒散的靠着门框,说不出的风情,脸上却是事不关己的淡漠。
薄暮沉放下撑在额头的手臂,颀长的身形往后靠在柔软的沙发里,短发有些凌乱的从额前垂落,打下的阴影遮住他的眉眼。
只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低淡淡,“我们领证了。”
我们领证了。
这五个字仿佛一道雷,直直的劈在慕纤纤的思维里,搅的她的神经一阵一阵发疼。
她的眼睛里噙了泪,却固执的没有让它掉出来,美丽的五官愈发显的楚楚动人。
她的声音有些颤,手指捏成拳,指甲掐进柔软的掌心她也毫无察觉,“这就是你推三阻四不跟我补办婚礼的原因吗?”
薄暮沉眯着眼睛看着女人美丽又倔强的脸庞,眉心无声的拧了起来,深眸里少了往常的清冽,却更加的幽深,他的声音冷静的绝情,“是,”
那一个字里说不出的冷酷。
慕纤纤站着的身体忍不住晃了晃,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倒下来。
她咬着红唇,倔强的重复问道,“到底为什么?”
男人眉目之间净是冷冽的阴霾,“婚礼之前的绑架你还想再经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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