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拖着地,兰花站起来,拨开头发,因为沈如松时不时给送罐头的缘故,待在单人牢房里等于静养,兰花面色明显红润多了,尖得不正常的脸庞也多了肉,抬起头还真有几分清秀。 也许是可以安排去入籍辅助兵?真送去填埋废料那只有一个死字了。沈如松心想道,处了十来天,他觉得兰花这个姑娘很安静,非常安静,有问必答,对比起对面那些半死不活的暴民有精神多了,照辅助兵标准给够饭吃给足药治,完全是可以的。
回去以后沈如松去弄了本辅助兵入籍办法,发现要求是不高的,主要是要有人担保这是“流民”不是“暴民”,军人、军属、工人都可以作保,然后挂户籍到辅助兵集体户口。之后要为国家无偿劳作十五年,期间国家会配发所需一切,十五年后可以改户籍到地表农场,变成国营、军需农场中的普通农业工人。但只能定居地表,绝不能移居地下城。
虽然条件苛刻,但沈如松去过国营农场好几次了,知道那里条件不错而且一直缺人,因为辐射高导致预期寿命低、健康条件差、劳动强度高,一经转户口去地表不能再转入地下等原因,地下城居民一直不太愿意上去。但这些对于衣食无着的暴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沈如松想着怎么履行手续,趁着没离开北琴去给兰花作保,行个举手之劳而已。
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咻!!!”
哨声惊响。
沈如松一下惊醒过来,他立刻反映过来是吹紧急集合哨了,他跳起来大喊道:“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快快快!集合了!”
“害他妈睡呢!起来!”
“起床!起床!鞋子!鞋!”
整个营房沸腾起来,睡沉过去的士兵们在几秒内反应过来,旋即急吼吼地开始着装整备,得亏平时训练到位,背包也打好放在一旁,套上军服马靴,挨个跑到武器柜,接过拔了弹匣的步枪,飞快跑到操场上去。
两分钟内,整个北琴基地内的士兵便在操场上列队完毕,夜间探照灯光柱直冲云霄,要塞城墙上跑过一队队步兵到预设机枪巢就位,高平两用机炮在电动基座的转动下垂低炮管,炮手凝重地望着黑漆漆的原野,再是星光明亮的夜空也遮掩不去此刻是深沉黑幕的事实。
“向左向右看!立正!”
“稍息!点名!”
“报数!”
“连队到齐!请指示!”
黑夜下,预备连长张国富面色只看得阴影一片,他眼神扫过列队完毕的连队,带队的班排长已在各自部队就位,他扶了扶头盔,背手训示道:“做好战斗准备,立刻上车出发!”
“全体都有!顺序登车!”
沈如松突觉脸庞微凉,他下意识看向天空,几滴雨珠悄然滴落,随后变成了绵密夜雨,他领过弹药,背负上各种武器,望了一眼乌云渐渐遮去的弯月亮,心下沉默,只不住呼喊着快快快。
基地吊桥轰然放下,两辆东风猛士军车一前一后护送着十辆军卡,轮胎碾过犹然干硬的土路,掀起偌大灰尘一路咆哮向北。
直到登车坐定,沈如松肩头的通讯器才响起,是排长的声音。
“各班长注意,紧急军情,珲江南岸一线遭到兽潮冲击,确认暴民驱使痕迹,现我部紧急增援,路途可能遭到突袭,如有发现任何可疑事物,可自由开火!”
沈如松眉头紧皱,警惕注视着车外黑沉沉荒野,雨幕逐渐加大,再不见半分亮色,只听得车轮碾过泥泞路的“吱巴吱巴”声,还有肩头通讯器无意义的白噪音。
沈如松转过头去,拉下车门帘布同时点亮自己肩灯,好让众人看清班长的脸,他坚定且低沉地说道:“珲江出现兽潮,我部正赶去防御沿线站点,听到我命令后,才可以开火!做好准备!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回应道。
车队全速前进,领头的猛士军车上,站在护盾后的机枪手随着颠簸而起伏,误触到12.7毫米车载机枪扳机,但暴烈的枪声湮灭在更暴烈的雷霆声里。
沈如松脊背猛然挺直,在白练般的雷光里,雨势骤然倾盆,豆大雨珠砸落到他身上,片刻间透过半掩帘门沾湿了他的军服,泛起幽幽反光。炸雷声中,沈如松惊觉转头,他似乎看到了不久前的无名村庄,集体处决后草草填上的尸坑在濡出污血,那些被他亲手销毁的破烂枪械变成了激战后的锈蚀痕迹,在雷声雨点里从倒塌的塔楼中倾泻 出,然后被那些爬出来的亡灵尸鬼捡起。
“轰!”
又一声炸雷!
沈如松蓦然惊醒,他抹了把脸,擦去满脸雨水,他感到脸上有点火烧火燎的,顿时意识到这是酸雨,他翻了半天没找出随身布条,只得用绷带草草抹过脸,抬头一看,是漠然的防毒面具,他现在才想起,只有他自己没有防化着装。
视镜格栅被固定钢丝分割成细碎的小块,沈如松开始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湿漉漉的车帘布时不时碰到身体,透过缝隙,他几乎分不清雨珠间隔,仿佛拉成了直线坠落,而这样的雨,就像是在千山。
雨、黑潮、赤红云、灿金光晕、灰黑雾气,机甲与龙孽。
沈如松的思绪不可遏制地沉入到四月时的覆雪千山,脑海浮现着皑皑霜雪,受困雪原里挣扎求生的队伍,在硫磺泉营地里奋战死战的袍泽,43式机枪炽热枪火下成批倒毙的棘兽,越过围墙的纯黑暗鬼,还有呼喊着战斗工兵,前进、射击、近战……战马濒死时的哀号声,举着卡宾枪浑身浴血走过的陈潇湘,枪上的刺刀刚刺破她完美的脸颊……拖行战友向直升机逃窜,被黑潮吞噬的王排长。
沈如松感到脊梁骨在瑟瑟颤抖,他抱着怀里的80式,车厢顶上的厉啸声一阵高过一阵,,夏季暴雨像是铁鞭,凶狠抽打着薄薄的厢板,明明不冷,但他却感到一种如出一辙的寒意在一点点侵蚀进来,直达他的骨髓。
他紧紧攥着抢把,随着下一声轰然炸响的雷霆声,几乎是劈进了最底层的记忆,轰出了被大脑刻意封存的记忆。
沈如松咬着牙,脑海不再闪回,定格在摔倒在暗鬼尸骸里,手脚并用逃窜时的那一刻,转头,望去。
那是何等样的恐惧!
沈如松重重地顿着枪托,鼻息粗重,此刻他就像是梦魇时无法醒来一样,在龙孽怖惧的回忆里不可自拔,他痛苦地回忆着那一刻见到的景象,暗鬼锋利节肢撕裂开他的血肉,萤火虫在天际飞过,而灿金色的光晕在无力消褪,灰黑雾气吞没来,排山倒海袭来,在雾气里,龙孽首级怪诞地张开,满是根管的头颅内是无数个长着紫瞳的触手,一对干瘪薄翼裹挟着糜烂肉 团飞出,落到身前,落到身前,它在过来,过来!
“啊!”沈如松惊叫一声,凶猛抬头,枪口竖起。
邓丰“啪嗒”一下抽开了指着他的枪,防毒面具挡住他的脸,瓮声瓮气道:“你发什么神经!”
沈如松放下枪,狠狠锤过自己大腿,痛感是真实,他又转头看向车厢里,一个个战友袍泽端坐,迎着他的目光看来。
沈如松收好枪,后背靠到车板,此刻嘴角突然一股咸味,挥手抹去,原来他早已汗流如注。
通讯器响起,先是刺耳的干扰噪音,证明着进入到辐射区。
“各单位注意!兽潮正在过境!就地暂停!防兽准备!”
在磅礴暴雨里,车队戛然停止,披着雨披的士兵们跳下车,车大灯、枪灯穿不透厚重的雨幕,反而被分割支离破碎的光点,彼此间只能用力呼喊才能听到话语,而越来越近的荒蛮暴戾气息,就像潮水,扑面拍来。
“稳住……”沈如松轻轻说道,他走过结成防御态势的士兵们,走到队伍前端,越过车顶,他依稀望到了仿佛是虹彩一样的亮色在远处乌云中闪烁。
强风刮起了他的雨披,土路变成了泥潭,他迈动长靴走到车队中部,发现排长站在引擎盖上,举着望远镜看向远方,沈如松爬上车顶,缓缓举高枪灯,他忽略了通讯器的断续交谈里,在暴雨中的隆隆声里,隐约分辨出了鬃狼、蜥虎兽、沼栖妖、洪蛇的嘶鸣声。直到一枚红色信号弹升空。
“兽潮变道!前锋已冲击到黄林兵站!”
“是否出发援救!请指示!”
“请指示!”
沈如松听着排长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他想到了那个请喝苹果酒的兵站班长,迎面雨水打得雨披蓬蓬响。
沈如松跳下去,走到排长身边,他没有问,只是对视着排长的眼睛,后者别过去,接着沉默摇头。
沈如松没有追问,因为他明白车队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前方兽潮架势太大,没有空中支援,他们无法横穿,而这样规模的兽潮,冲击到一个小小的、只有九个人的兵站……
“讯息传回,确认,黄林兵站已沦陷,完毕。”
“确认,兽潮末尾已过珲江第二水文监测站,继续待命,完毕。”
沈如松放开通讯器,他感觉到身边排长在浑身颤抖,但不是刚才他那样的恐惧发抖,而是愤怒。
“是否有空军支援,完毕。”沈如松听到排长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垂低枪,知道排长有一个同学便在第二监测站。
“暴雨天气,空军无法出动,我们必须依靠自己!告诉士兵,五分钟后登车,向同安岭第一雷达站出发!上级严令,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雷达站!完毕!”
“1排收到!完毕!”
排长扬起手臂,雨珠重砸,他喊道:“全体都有!”
“登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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