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成两只从江底伸出的巨手,扪住丁仪全身,把丁仪扯向江里。 扑通一声,丁仪掉进江中,江水瞬间包裹他全身,从身体每个毛孔进入体内。
他连忙闭紧眼睛,嘴巴。
一息之间, 江水已经进入耳朵,他的听觉瞬间减弱。
江水同时顺着鼻腔进入喉咙,引发一阵呼吸道的咳嗽。
丁仪知道自己得憋住气,不然这种情况更加糟糕。
他不再呼吸,双手双脚适应了水的束缚力后,开始用力游出水面。
水面的涟漪在四周不断散开,岸边的墨欣桐已经从石墩上下来,双手扶在栏杆上, 探出上半身望向江面。
江水扑腾,丁仪挣扎着游出水面,因为水性不好的原因,他的头一露出水面又沉了下去,整个人一直在窒息与大口吸气中徘徊。
从丁仪的视角望向岸边,岸墙足足有五六米的高,四周没有任何可以上岸的支点。
丁仪只能凭借双手双脚的划水在水中保持不沉的状态,他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随着呼吸的越发困难,他的脑子也更加胀痛。
这两个月以来,虽然丁仪都是过着日常的生活,但时不时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感受出现在大脑中,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的大脑表层。
这股压抑的气息不影响正常的生活,会让他陷入沉闷, 对什么事情都难以提起兴趣。
此刻,这种感觉越发的显著, 丁仪脑胀欲裂,大脑疼痛带来的连锁反应接肘而至,肺部的气也逐渐不足。
丁仪再次沉下水面,嘴巴不断往水里吐出气泡,他睁大眼睛,透过波粼的水层,看到岸边墨欣桐的脸,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也折射进水面中。视野中,墨欣桐的脸随着水波波纹的浮动而扭曲变形,整座城市和天空在水中变得怪异,建筑物在摇摆,蓝天白云在旋转,整个世界都在不断的颠倒。
‘窒息!’
‘屏住呼吸!’
不断有话从丁仪的脑海蹦出来。
这些话副具强大的意志力,携带着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不断冲击丁仪大脑,在丁仪从江水中望向天空的刹那,他全身痉挛起来。
岸边,两个人带着救生圈从远处跑来。
“同学, 退后!”
见墨欣桐双手撑在石墩上,似乎也要跳下江, 两人大声喊道。
墨欣桐停下动作,两人来到她身边,带着救生圈一头扎进水中。
“你站在这里不用乱动!”
江面溅起无数水花,两个男人进入江水中,不一会儿,丁仪被两人托上了江面。
两个男人挎着丁仪在江里游了将近三百米的距离,找到一处上岸的平台。
三人成功上岸。
墨欣桐看着这一幕,咽了咽口水,放在小腹前的双手紧张地揪成一团麻绳。
小步跑到丁仪身旁后,她发现丁仪已经全身湿透,全身衣服散发着江水的味道,咸腥熏臭。
她并没有机会靠近丁仪,因为两个下水的男人已经围在丁仪两边。
“有心跳,呼吸正常。”男人拿手用力按丁仪的人中,丁仪很快醒了过来,大声咳嗽。
墨欣桐松一口气。
“你们怎么回事?”男人对墨欣桐质问,“不要干这种危险的事情!”
“抱歉。我们只是……我们下次不会了。”墨欣桐低头道歉,双手叠在身前。
“没有下次了!”
男人对两人摆出生气的表情,“要不是我们两个正好在这附近,他可就溺水了!”
“十分抱歉。”墨欣桐再次道歉。
两个男人检查丁仪的状况,确定丁仪没有问题后,离开。
丁仪坐在地面上,以他为中心,身上的水迹慢慢向四周的地板延伸去。
“你没事吧?”
墨欣桐蹲下,双眉微蹙。
丁仪恢复过来,摇摇头,耳朵进水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变得迷糊,不断倾头,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耳朵里的水弄出来。
“没事。”
他大口喘气。
墨欣桐安静地看着丁仪,一直打量他的表情。
“先回我家吧,你全身都臭了。又湿又臭。”
见丁仪的表情和平时一样,墨欣桐慢慢说嫌弃的话,双手还是搀扶丁仪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
两人慢慢离开江边。
“衣服怎么办?”
“钥匙给你,你先去我家。我帮你向老师请假,顺便去你宿舍拿衣服。”墨欣桐说着,把钥匙递给丁仪,自己则回到学校去。
丁仪一个人拖着湿哒的身体进入小区,眼睛环顾四周一趟,走上十六栋七楼,墨欣桐的出租屋里面。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墨欣桐回来了,应该是跑步回来的,脸蛋潮红,双手拿着一个帆布袋,里面装着丁仪宿舍的衣服。
“快进去洗澡。”墨欣桐催促道。
丁仪拿上衣服,进入浴室,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
“里面有我的沐浴露,洗发水,洗面奶。反正有的东西你都用上,把身体洗干净再出来。你现在好臭!”墨欣桐的声音从浴室外传出来。
丁仪看到浴室门外隐约有墨欣桐的轮廓。
她应该站在浴室门前。
丁仪开始使用这些物品,不久后拿到一个小小的白色包装瓶子。
“除毛膏也要用?”
“那个倒是不必!”墨欣桐的话尖锐了一个度,“快放下那个东西!”
“你脱哪里的毛?”
“混蛋!别问!”
听起出来墨欣桐的声音藏着娇羞。
丁仪放下瓶子。
过了一两分钟,墨欣桐的声音再次传来,弱了许多。
“去腿上的小绒毛。你不要乱想了。”
“哦。没乱想。”
墨欣桐站直浴室外,听到丁仪棒读的语调,往浴室内瞪视一眼。
丁仪洗完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出来,发现墨欣桐坐在沙发上,地板上的污水痕迹已经被她拿拖把清理干净。
“香香男孩。”
墨欣桐很快闻到丁仪身上散发的香味,满意地点点头。
“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丁仪说着,走到客厅里面。
“回到学校,别人肯定知道我们从一个窝里出来的。”
墨欣桐脸颊微红,“别乱说。”
她也换了一身衣服,短裤下的双腿在沙发上盘了起来,拍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坐。”
丁仪坐过去,墨欣桐靠近,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拎起衣袖角嗅了嗅,才露出勉强可以的表情。
“还行。”
丁仪注视她一眼。
“就说不应该玩这么危险的东西,我差点就挂了。”
墨欣桐抿起嘴唇,眼睛担心地失落一下,放在衣角的手慢慢张开,似乎要伸向丁仪的脸,但很快便停下,重新搭在盘着的雪腻侧大腿肉上。
“对不起……”
丁仪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重点了?但他明明只是用普通的语气阐述一句普通的话。
可能眼前的人是墨欣桐吧,丁仪摇身一变变成安慰者,开始安慰墨欣桐。
“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怪我没站稳。”
丁仪把当时感觉脚跟被踩的感受略去。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有出现什么问题吗?”墨欣桐问。
丁仪摇摇头,“好得很,就喝了一些江水,可能晚上要拉肚子。”
“其他地方有受伤吗?”
墨欣桐耀黑色的大眼睛望着丁仪。
丁仪摇摇头,“没有。”
墨欣桐挪开眼睛,离开沙发,“好吧。你坐一下。”
墨欣桐从卧室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
“我帮你吹吹头发吧。”
“别客气。不短,很长了!自然干要很长时间。……别动!”
丁仪第一次被女生服务吹头发,感受千奇百怪。
墨欣桐的手指在他脑袋上轻轻摩挲,吹风机的温风随着她的手指在头发里吹拂。
“丁仪,舒服吗?”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轻笑起来。
“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生吹头发。就算是……嗯,让你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报答了。”
“这个报答未免也太小气了。”
墨欣桐的手指在丁仪脑袋上敲了敲。
下课的课墨欣桐也帮丁仪请了假,丁仪只好呆在她家里面,度过下午的时光。
午后,阳光慢慢从阳台洒进来。
墨欣桐困了,便回到卧室睡午觉。
“不要来吵我哦。”
进入房门前,墨欣桐当着丁仪的面伸懒腰,居心险恶。
丁仪果然顺着她身肢舒展时,目光落到她笔直的双腿上。
“色狼,看来我有必要反锁房门了。”墨欣桐对丁仪说。
但这只是一句空话,她回到卧室,房门打开的躺床上睡去了。
客厅。
丁仪躺在沙发上,面向阳台一侧,双手枕在脑后。
四月份的天气不需要开空调,只需要把门窗全部打开通风,再开上一把小小的电风扇,室内便十分舒适。
丁仪很快便睡着了。
阳光光线慢慢挪移,墙上的闹钟时针来到三点。
客厅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墨欣桐悄悄地从卧室出来,赤着脚,几乎是用踮脚尖的方式,慢慢靠到丁仪身边。
小心翼翼地在沙发边蹲下,她正好看到丁仪的脸。
墨欣桐一声不吭,慢慢抬起手,拿手指轻轻摩挲丁仪的脸,动作轻柔。
手指慢慢滑落,从下巴到喉结,再到丁仪身上。
她红润的嘴巴微张着,脸慢慢靠近丁仪,在嘴唇几乎贴到丁仪的嘴巴时,她停下动作,漆黑的眼睛就这样安静而悠远地注视丁仪。
三十秒后。
墨欣桐的动作变得暴力,手指在丁仪侧腹挠痒。
“喂!起床!色猪!”
丁仪被吓醒了。
“首先,我不叫喂。其次,我不是色……”
“打住。起床,我们要回学校啦。”墨欣桐打断丁仪的话。
丁仪只能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面。
两人回到学校,教室。
高考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教室的学习氛围相比之前发生变化,轻松与紧张并存。
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老师讲课,所有的课不是自习就是试卷分析。
一天下来,几乎24小时的时间都掌控在学生手中。
两人回到学校时是下午三点半,还有一节自习课。
自习课结束,跑操。
丁仪慢吞吞地走出教室,体育老师的哨声连同跑操音乐声在催促,他慢悠悠地去打水。
“诶,你乌龟呀?要跑操了。”
墨欣桐在走廊上,捧起乌黑的头发,扎成高马尾。
“不。我人。”丁仪喝水道。
然后就被墨欣桐推着到操场。
“只剩下几天的高中生活了。要好好享受,知道吗?”
墨欣桐望向丁仪,期待他说点什么。
丁仪叹一口气,“明白了。”
墨欣桐无语地跟着叹息一口气。
二十一班跑步方阵。
墨欣桐故意来到丁仪身边,两人在傍晚的霞光中,慢慢跑步。
“丁仪,你想去哪个大学?”
“这个城市里的大学吧。父母不想让我离开太远。而且,这里的教育资源确实也不错。”
“你想和我上同一间大学?”
墨欣桐扭过头,“怎么可能!”
两人一块吃了晚饭后,墨欣桐没有选择回出租屋休息,两人直接回到教室学习。
墨欣桐发现丁仪更多的时间是望向窗外。
“我今晚要不去你那儿住一晚上吧?”丁仪忽然提建议道:“反正我的换洗衣服还在你那里。”
墨欣桐稍稍一惊,很快露出得意表情。
“哎,既然你都这样求我了。我就答应吧。”
晚修结束,两人顺利离开学校。
夜晚睡觉,丁仪依然是在沙发入睡。
沙发不比床舒服,睡起来十分影响睡眠质量。
当然,这是对于第一次睡沙发的人而言。
丁仪都不知道自己第几次躺在这张沙发上了。如今他觉得能躺在沙发上,盖上墨欣桐给的小被子,是一件美事。
深夜,万籁俱寂。
丁仪没有任何睡意,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没有任何目标的注视前方的黑暗。
望着阳台外只剩下一小片的夜空,他卸下白天的伪装,开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思维殿堂时光。
墨欣桐无意间开了一个大胆的玩笑,阴差阳错的让丁仪的记忆重现。
从江面上来的一刻开始,那三段记忆便成功回到丁仪大脑里。这一次丁仪不再宣扬。通过三段记忆,尤其是那段前往城市边缘的逃生记忆,他知道外星文明时刻在观察两人。尽管这种观察无微不至,但存在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停留在大脑之外。
所以丁仪必须表现得和平时无异,隐藏自己的思想,隐藏自己恢复记忆这件事。
这是他开始这场豪赌的前提。
深夜里,丁仪一个人默默开始消化大脑里迭乱的记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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