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阳光又再次降临,大地再度焕发出生机,一片盎然景色。
当此时节,出去郊游乃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李然从前一直未曾明白旅游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时过境迁,当他在这乱世之中沉浮几载,当他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后,他终于渐渐明白了,能够难得置身世外,乃是一种怎样可贵的体验。
可惜,他刚想与祭乐一道出门畅游一番,祭先却又派人将他们俩都叫了回去。
二人回到祭府,李然原本还以为岳丈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可谁知祭先原来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们俩回来啦?”
“见过爹。”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李然与祭乐先后见礼。
祭先一抬手,示意两人入座,而后又让仆人奉上醴酒佳肴,俨然就是一场小型的家宴。
“爹,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这搞得女儿反而都有点…”
是的,祭乐见得爹爹如此郑重其事,顿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旁的李然不禁也是一怔,心道:这老头儿又想干啥?
“咳咳…”
祭先似乎偶感风寒,脸色也不太好,捂住嘴咳嗽了一声,这才抬起头看着两人。
“哎,老啦,这人一老,就最怕清净,所以这才叫你们回来一同是吃个饭。”
“为父也知道,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外,是为了躲避家中的俗事,也不想被人诟病。”
“然则天有纲常,人力难及,世上之事又岂是说躲避就能躲避的?”
“原来是这样,知道了,爹,女儿和子明到时候多来陪陪您,给你多解解闷,可好?”
祭乐只当她爹爹是又寂寞了,所以这才思念起了她来。
祭先却也不置可否,只是一边甚是和蔼灿烂的笑着,一边是用手指朝着女儿点了点。
待家宴进行到一半,只见有一仆人含首促步进来,并是开口说道:
“主公,二位少主已候在门外。”
祭先闻言,只挥手示意其退下,并是突然开口言道:
“对了,今日还有件大事是要和你们商议。”
说着,祭先再度抬手,外面进来了两人。
正是祭罔与祭询。
“仲兄?季兄?”
祭乐见得两人,当即诧异。
而一旁的李然却是隐隐察觉出了祭先的意图,当即默不作声的看着。
只见两人拜见了祭先后并未入座,反而十分恭敬,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害怕的站在了祭先一旁。
祭先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明显可以看到带着一股怨气。
只是不知他怨的是这两兄弟还是他自己。
“子明。”
片刻后,祭先又与李然如是唤道。
“小婿在。”
李然急忙起身应声。
只听祭先甚是委婉的言道:
“早先老夫便与你说过,老夫膝下三子,竖牛虽长,却非嫡出。罔儿,询儿虽是嫡子,却绝非是能担当大任之人。”
“赈济卫国一事,他们二人所为,你俱亲眼所见。做事如此的敷衍马虎,被人如此算计而不自知!想我祭氏百年基业,若是落入他们之手,未来如何,实是令人担忧。”
李然一边听着,一边是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岳丈竟是当着两个小舅子的面,如此贬低数落了他们一顿!
这委实是奇事一件。
更让李然诧异的是,祭罔与祭询听着祭先这恨铁不成钢的话,竟也没半点反应,好似咸鱼往地上一趟,注定是翻不了身的模样。
“这…岳父何出此言,仲兄与季兄只是缺乏历练,日后岳父若是能给他们些事务,让他们多加历练,必定能使祭氏门楣发扬光大的。”
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该说的场面话自然还是要说一说的。
无论是虚情假意也好,投其所好也罢,他李然说这话除了应付场面之外,实则也是出自真心。
祭罔与祭询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日后就当真毫无成就。
以前是有竖牛总压在他们头上,他们没机会四处历练。而今竖牛已被逐出家门,站在李然的角度上来看,祭先合该给他们兄弟俩压一些担子才是,如若不然,他们又何以成材?
听得这话,祭罔与祭询同时朝李然投来了甚为感激的目光。
可祭先却是闻声直摇头,并连连摆手言道: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为这两个废物说话了。”
“他们若是可造之才,老夫又岂能纵容竖牛坐大到这般的田地?”
“此次竖牛为乱,老夫也算是看得透彻了,若想我祭氏门楣百年兴盛,终究还是要指望你啊。”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死静。
祭罔与祭询目瞪口呆的望着祭先,难以置信之色好似晴天霹雳,而且恰好霹在他们的头上,错愕不及的震惊瞬间铺满了脸庞。
祭乐闻言,也是面露不可思议,一张秀脸之上挂满了惊愕。
唯有李然。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祭先要说什么,故此此刻仍是平静如水。
但他知道,这时候的他绝不能如此冷静。
“岳父大人!”
“此事万万不可!”
他想都没想,立刻就起身叩首在地。
“老夫还没说完,你何以如此急于拒绝老夫?”
祭先当时就来气了,一双鹰眼之中闪烁着不悦之色。
“老夫不过是想要你能接手祭氏一半的家业…”
“岳父大人,小婿绝非贪图祭氏家业之人,此举万万不可!”
不待祭先把话说完,李然便立即是再度顿首拒绝道。
他太知道祭先这一手了,这岂非摆明了是在试探自己?
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给自己一半的家业,日后祭罔与祭询会怎么想?
而真要是传了出去,子产会这么想?郑国上下会如何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
难道他李然挫败竖牛阴谋,为的就是分得祭氏一半的家业?
那岂非活脱脱的小人一个了?
“真是老谋深算啊…”
李然忍不住一阵腹诽。
祭先明知自己不可能接受,却仍是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提出这样的想法,岂不是变着法的要他李然立誓日后绝不染指祭氏家业?
面上表演得楚楚可怜,可实际上心里却指不定如何在算计。
这份老辣,恐怕也就他祭先是独一份了吧。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他姓之人能够继承家业的,小婿既晓周礼,虽不敢妄言学贯古今,但也尚且知晓何为礼制,还请岳父切勿再言此事!”
李然没有给祭先任何机会,这一番话滴水不漏,谁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闻声,祭先望着李然陷入了沉默。
祭罔与祭询两人在旁心神颤抖,但碍于眼下情势,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实在煎熬。
祭乐坐在一旁,一时也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面是自己父亲,一面是自己夫君,竟是左右为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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