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城的郡府此时聚集了不少的人,除了新任的天林军中高级军官外,还有一些熟悉而陌生的老面孔,倘若参与过二十年前那次漠北战役的老人恐怕多少能认出一些。 那些曾经把漠北蛮子杀得丢盔弃甲的英勇将领似乎回来了......
那一次所有人都对局势很绝望,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佑大晋,无数优秀的将领横空出世,犹如太祖起势时那样, 群星闪耀,这些人在天林军中迅速崛起,仅半年不到就将强大无匹的漠北王庭打得四分五裂!
但就在那场战役过后,很多人却消声灭迹了......
守在郡府外的老兵脸色迷茫,似乎回忆起了曾经的岁月,却又感觉到疑惑, 因为很多面孔好像和曾经二十年前没多大区别。
郡府内,曾在南门亲手杀死韩萧的缪书生带领着一众武将进府, 他身后很多武将都是韩萧那边的中坚将领, 府内的武将看到对方后都笑吟吟起身拱手,书生则也拱手回礼。
“许久不见了,缪先生!”府衙内,一个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朗声道,声音中气十足,却让很多老兵看得一阵恍然。
那人像极了曾经带领他们大破天水的曾将军,可曾将军现在已经应该五十多岁了吧?这难道是曾将军的后人?可是不是也太像了些?
“是呀......许久不见了。”书生也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事情都解决了?”一个比较高挑的中年人皱眉问道,穿着一身黑衣的他显得很消瘦,可气势上却给人感觉周围那些彪悍的武将以他为首。
“此次出征的校尉级以上的将领,都成了我们自己人。”书生回道。
“好!”中年人闻言有些古板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似乎对方那句【自己人】很让他放心。
很快,府衙内一个身影走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行礼:“大人!”
来者看起来老态龙钟, 似乎像一个七十岁的老人, 但精神势头却很好, 挺直了腰板笑眯眯看向那年轻书生:“这些年辛苦你了。”
书生眼中一丝猩红之色闪过,连忙行礼:“是属下应该做的。”
而此时,跟在老人身后的正是上午还关在牢里的郡守张百思,看着眼前的画面,他表情变得有些麻木。
“我的虎子呢?还没回来吗?”老人笑呵呵道。
“应该要到了.....”手下话音一落,就听到外面有人敞开了大嗓门:“父亲大人所说的虎子指的是谁呀?”
众人看去,一个俊朗无比的银甲少年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宇文护,而身后跟着的则是之前和他一起在青阳的孟庭烨,当然还有其他人,一个和宇文护长得有几分像,但却气质文弱的偏偏公子,身后则跟着一个气质阴沉的黑衣少年。
张百思看着那两个少年,脸色更加古怪了起来,那白衣少年正是宇文家的嫡长子宇文博,而跟在身后的黑衣少年则是老三宇文硕。
“都来了?”老人呵呵笑道:“都来了就进厅里去,正好把后面的事情安排下。”
一群人很有序的跟着老人进了府衙大厅,郡府的客厅不小,可这里有上百的将领,齐聚一堂不是一般拥挤。
但让张百思看得诡异的是,所有人都很秩序, 就像地上的蚂蚁一样,非常有默契的排序进入大厅,根基地位,从左到右依次做好,左右各三排,地位最差的则随便领了个板凳坐在门口走下,大门一关,围得层层叠叠。
张百思心中越发觉得怪异,因为情报里得知,这里很多武将是新来的,准确来说应该是曾经韩萧手下的老将,现在临时被说服加入了宇文家的阵营。
可在张百思看来,完全不像新来的,因为他们对自己该坐那里好像很自觉,这就让他感觉很不可思议。
因为很多人在韩萧手下当差时,地位是不比其他人差的,来了就这么默契排序了?
还有两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天林军新晋的将领是朝廷正统,加入韩萧那里卧底的虽然劳苦功高,可武将都是互相不服气的,没道理说谁让谁,但在这里却异常和谐,所有人似乎都有属于自己的地位,无需任何人提醒,都很安心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看着就让张百思感觉有种说不出怪异!
“听说虎儿你又胡闹了?”老人看向宇文护,笑容慈祥,这让见过他真容的张百思面皮忍不住一抽。
“怎么叫胡闹?”宇文护不以为意,大大咧咧道:“我那是为叔叔们争取时间,不用在小人物身上浪费精力。”
“杜武威可不是小人物,你个臭小子仗着几分武力别太看不起人。”宇文泰笑吟吟看向角落里一位老将:“真论战阵指挥,你个臭小子拍马都及不上人家!”
“大人过奖了。”角落里那曾经被俘的杜武威则是笑吟吟道:“少将军武力之强,世间罕见,杜某输得不冤!”
“哈哈哈!”宇文泰顿时爽朗大笑:“你可别把这臭小子夸上天来了,以后有他吃苦的时候!”
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被夸儿子厉害的老父亲嘴脸,看得宇文护旁边,老三宇文硕脸色越发阴沉。
“说吧,臭小子,想要什么奖赏?”宇文泰似乎极为宠溺这个幼子。
“奖励什么的,还是等孩儿拿下墨阳再说吧!”宇文护咧嘴笑道。
“哦?”宇文泰嘴角一扬:“想当打墨阳的主帅?”
话音一落,宇文硕却抢先一步上前敬礼道:“父亲大人,老幺他此次风头已经出得够多了,可否给我和大哥一个机会?”
这话一出,屋子内顿时变得有些诡静起来,宇文泰打量着这个出头的儿子,旁边的宇文护则是一副撇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以为意。
“你两从小以习文为主,从未经历过军事,打墨阳,真以为是打了玩的?”宇文泰声音变得有些冷冽起来。
“老幺行我也行!”老三阴沉道。
“是吗?”宇文泰笑道:“老幺能单枪匹马闯千人大队,你能?”
“莽夫而已!”老三极不服气。
“你这话可得罪人了。”宇文泰笑着指了指周围:“你这些叔叔伯伯大多都是莽夫出生的!”
“哈哈哈哈!”顿时整个屋子被一群莽夫笑得似乎抖动起来一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三脸色一红,连忙解释道,他显然也反应过来那话似乎有些得罪人。
“父亲......”此时一直沉默的嫡长子终于开口了:“我们也自知没那统帅的能力,但父亲是马上英雄,孩儿从小仰慕,以前没有机会,这次是真想和长辈们去见识一下,望父亲允许。”
宇文护白眼一翻,这话倒是比那傻老三有水平些,看似谦虚实则直接将他排在外面,跟长辈去见识一下,不就是想宇文泰派一个老资历大将与他一起打墨阳吗?
但可惜,话有水平,表现得却急了些,有失沉稳。
果然,宇文泰面对嫡长子的话,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你要记住,虎儿再能打,将来也只是你的臂膀!”
宇文博闻言心头一跳,连忙跪下道:“孩儿不是那个意思。”
但宇文泰却懒得多说,摆手道:“一边去,别让叔叔伯伯们看了笑话!”
宇文博脸色一白,不再敢多说,拉着老三便站到了左边,而宇文泰则是换了温和的笑脸看向宇文护:“说吧,打墨阳你要多少人?”
“两万天林军!”宇文护呲牙笑道:“十日内必下墨阳!”
“黄口竖子,到真敢说!”宇文泰摆了摆手:“行吧,反正不让你去你也不服气,那就去试一下吧,劳资的兵金贵得很,伤亡超三成回来就打断你的腿!”
“父亲放心!”宇文护脸一振:“必不辱使命!”
“去吧、去吧......”宇文泰不耐烦的摆手道。
宇文护一脸振奋的告退,在宇文护刚走出房门,宇文泰又看向两个孩子:“你们也出去吧。”
老三闻言脸色一急,正待说什么一下被旁边宇文博拉住,宇文博上前挡在老三前面,恭敬道:“那孩儿们便告退了。”
“去吧、去吧......”
待几个孩子都走远后,客厅的门重新关上,所有人都看向了宇文泰身后的张百思,那眼神就像群狼看见来了羊,让张百思浑身汗毛竖起!
“怎么样张大人?”宇文泰转头看向对方,让人诧异的是,仅几秒功夫,宇文泰脸上的老人斑便迅速消退,肉眼可见的恢复成了年轻人的模样。
而房间里的所有人眼神中都闪过一丝猩红的颜色。
“现在可愿加入我们?”
望着满屋子的猩红,张百思吞了口唾沫:“我能再考虑下吗?”
“当然!”宇文泰哈哈大笑:“张大人是大才,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强迫的,只要你愿意,考虑多久都行!”
“是吗?”张百思顿时苦笑,一些小时候在京城想不通的点,这时候终于想通了,这个世界好像和曾经看到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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