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暗自高兴,忽然听见苏明江点自己的名,众人也都看向她,于是她就笑吟吟向桌上一指:“叫我说,三婶你一点儿也不用生气,你看看咱们饭桌上都是什么?你再想想乡亲们的饭桌上又是什么?做人不能太贪婪,咱们把肉吃了,连汤都不给大伙儿喝一口,这像话吗?今天这事,人家不会认为是钟老板自作主张,只会怀疑咱们从中使坏,一旦怀恨在心,不用别的,把咱们街门外草垛点了,你就哭去吧。”
“三丫头这才是明白人明白话。”
苏明亮长长舒出口气。王氏也不做声了:得罪人被点了草垛的事,哪一年没有?五丰村一百多户人家,那爱恨情仇各种关系也是相当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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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回来了。”
“嗯。”
沈元熙走上台阶,见门前丫头已经打起帘子,他看了对方一眼,疑惑道:“这天儿都快入冬了,怎么你还穿着单衣?”
“没事,奴婢先天壮,门口这儿风不大,不是很冷。”
小丫头玫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见沈元熙摇头道:“是你爹又赌输了钱,把你的夹衣给当了吧?”
玫儿就低下头,小声道:“少爷别管奴婢,您快进去吧,老爷和太太都在等您呢。”
“用过晚饭后,让你爹来我书房一趟。”
沈元熙说完,这才进屋,对父母笑道:“爹,娘,我回来了。”
说完躬身行礼,座上一对夫妻几不可察地微微歪了下身,见他抬头,田氏方招手笑道:“过来坐。怎么耽搁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又去传教士那里了?”
“是。昨晚看了汤姆给的书,有几处不明白,我今天就去找他了。”
沈元熙来到母亲身边坐下,沉吟道:“娘,您是不是太纵容家里下人了?玫儿父亲嗜赌,屡禁不止,您竟不能辖制他么?”
田氏笑道:“我只管后宅的事,玫儿的爹与我何干?那是你爹和你应该禁管的,你倒来问我?”
“也是。”沈元熙点点头,笑道:“我爹醉心武术,家里什么事情上过心?从前我小,如今我十七岁,过了年就十八,也不能整日里游手好闲,只以读书为己任,家里的事,也是该上上手了。”
“是呢。”
田氏点头。沈元熙看着她的面色,纳闷道:“娘,难得儿子今日这般懂事,你应该开心才是,怎么倒有几分怅然?”
“也不是怅然,我只是想着,岁月悠悠,一晃眼,你就大了,能管家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娘老了。”
沈元熙笑道:“娘才不老,儿子眼里,你是风华正茂。不然能将我爹拴得死死?咱们这样的人家,你看看谁家男人不混迹于花街柳巷?唯独爹对您,当真是忠贞不二。”
“胡说。”一旁沈拙红了脸,咳一声道:“行了,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你呀你,就算性子再怎么浪荡不羁,也不该拿我们开玩笑。”
田氏无奈摇头,却见沈元熙嘻嘻笑道:“谁让爹娘惯着我呢,可不是就逞得我无法无天了?爹,娘,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们太纵容我,很应该管管我才是。”
“管你什么?你这样好,人物风流,文武全才,又懂事又体贴。我们是烧了十辈子高香,才能做你的父母。”
“得!你们就这样,怎么能怨我无法无天?”沈元熙一摊手:“好了,走,咱们吃饭去。”
一家人用过晚饭,沈元熙自回他的院子,夫妻俩回到上房,一边喝着茶闲话,沈拙便轻声道:“元熙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咱们越发该小心谨慎些,你看你刚才的神态,不就被他抓到?如此下去,难免他不起疑心。”
田氏叹道:“我已经很小心了。你不知道,刚才听见他那句话,我眼泪都差点儿下来。若非那一场变故,他该操心的,何止是这小小一个宅院?”
沈拙叹道:“事情已成定局,多想也是无益。天家无情,未必就比得上民间百姓悠闲度日。你时常也会听到几位皇子的事,想一想,那些兄弟相争骨肉相残,落到元熙身上,哪怕他有睥睨天下的权力,真得会比现在更自在快活吗?”
“你说得是,只是我总不甘心。偌大皇城之中,他才应该是那个最尊贵的孩子,如果没有十六年前的变故,如今皇城内也未必会有兄弟相争。”
“那是你一厢情愿,以咱们皇上的魄力,皇子相争必不可免。罢了……如今这些都和我们无关,我倒是有些好奇,怎么今儿这小子回来,倒有兴趣去治老张的赌瘾了?他从前并不理会这些事。”
“你尊重些,什么这小子?”
田氏瞪了丈夫一眼,却见沈拙呵呵笑道:“尊重不尊重的,这一世里他就是咱们儿子了。我劝你也放开些,别总想着他是主子,这未必就是对他好。人生在世,谁不想要父母亲情?尤其元熙,他虽行为上吊儿郎当,似乎万事不上心,但骨子里却是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
田氏无话可答,好半晌才扭头道:“我反正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你能过得去,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咳咳……我出去走走。”
眼见得气氛陷入了尴尬沉默,沈拙连忙站起身,也不等田氏说话,便闪身出了房门。
夜色已经笼罩大地,院外一个灯笼慢慢移动着,沈拙是练武之人,目力极好,借着那一点灯笼微光,便认出这人是玫儿的爹——府里管喂马的马夫老张。
心下一动,沈拙便出了院子,轻悄悄跟在老张身后,往沈元熙住得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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