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着人回白水速度很慢,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二林就跟着众衙役慢慢往回走,长盛手脚轻便,运起功法回去,擦黑进城,事情到了这一步,结束任务的僰人遗族青壮都入城了,现在四方城门检查过往行商旅客的驻军统共才两百来人,僰人族几十人而已,冒用身份路引入城很简单。再次来到县衙府库,所剩物资没有再支出,长盛估计吴守金也不敢真的把白水所有物资搬空,毕竟他还要在这里经营。
知县府邸如今看起来并无异样,黑夜里显得很安静。
“姐夫,我怎么老是感觉心跳加速,感觉心里好慌!”
“你慌什么?成何体统?这点事都静不下心!”
“可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那几家不会反水吧?”
“我看你是乱了心神,你出去走走吧,有消息了回来告诉我!”
吴守金打发了神色有些忐忑的黑水帮大当家,回身坐在椅子上,慢慢品了口茶,在桌上抽出《白水县志》看了起来。
“难怪我那侄儿要去临江镇惹祸,家里就该早些派人通知我,如今那派去蹲守的人没有来找我,恐怕十有八九是死在里面了,什么安稳村凉风洞异宝现世,现在鬼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都是事后才通知我,到底谁是大哥?算了,我还是好好经营这白水吧,不该我管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长盛本打算来看看知县大人的动静,却没想到原来这些人打凉风洞注意很久了,看来吴家隐藏得很深呐,世代经营云岭郡,看来那些筑基期修行者即便没到金丹期,积累的力量恐怕也不是二林和自己能匹敌的,一个凉风洞就能派去一个筑基女修,这郡守府水恐怕难见底,只是就算要凭云岭险峻自立,哪有做臣子沟通天武活得滋润?莫非还有其他打算?
见吴守金看了一阵书就去到小妾房间休息了,长盛也就放弃了。
这大晚上的,余家现在活动得正开心吧?先去看看。
若非误打误撞知道余家在县城挖地道通向城外几个镇子,长盛还不知道怎么入手呢,如今一切就要推到重来,爹爹冤狱的仇,迟两天报也行。长盛来到余家寨子略微感应,今夜都很安分,大概是觉得县城已经彻底是他们掌控了。
长盛一时好奇心起,摸进院子里,在一个井口下去顺着地道往外走去,这吴守金和余家还真是深谋远虑,居然想着有用地道逃命的一天。
大概到了城边的位置,长盛敲了七下挡住出口的石块,外面也传来七下敲击,石板才挪开。
“东家,晚上有什么吩咐?”石板还未正式挪开,外面询问的声音已经传来。
“你是谁!来人!出事了!赶紧发信······”
来人看到出来的人不是余桐,心下大惊赶紧通知其他人放信号,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长盛制住,丢在一边。
看着外面院墙边正要拉开烟花报信的两人,长盛聚音成线:“我劝你们轻轻把烟花放地上,小命没了可别怪我!”
两人如见鬼一样,那人隔自己老远,说话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感觉脖子上都是凉气,吓得一激灵,把烟花丢地上。长盛制住二人,开口道:“说说吧,你们要是能说出让我满意的答案,可得全尸!”
白水风俗,人要是自然老死,那是最上等的安享天年,若是溺水火烧而死,或者是死后身体不全,那是凶死,有碍保佑子孙,完整轮回投胎,所以道上的争斗,若是对方愿意给自己一个全尸,没外伤,算是很礼遇的了。
二人艰难抬头对视一眼,一咬牙,瞬间脸色发黑,嘴角流出黑血,死了。
长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有骨气做什么走狗,大爷的!”
自己高高在上看蝼蚁,没想到他们决绝如斯,长盛有些被打脸的感觉。想着里面还有一个,往里走去,三两下卸了对方的下巴骨,抠出藏在后牙的毒药。
“你们这点江湖手段也太嫩了,还是他们比较识相,说罢,如果你说的和他们说的对得上,我饶你们性命!”
那人看起来脸色狠厉,也不是善茬子。
“好孙儿,你骗你大爷呢?他们会告诉你什么?他们都死了吧?啊?哈哈哈!”
长盛眉头一掀,不对劲,这些人视生死如无物,绝不是一般人,那些山匪头子也做不到如此果决。
“他们说了,平时你们就藏在周边镇子,只等着起事呢,要不你给我说说,你们的头目怎么联系?”
长盛抓住那人肩膀,渡进去一股灵气,那人顿时面目扭曲。
“哼,不就是灵气入体吗?你来啊,看老子可会哼哼半句!”
长盛这下惊了,莫非这是大鱼?
“哦?郡守府派你们来做这走狗,真是小看你们了,你认识这个不?”
长盛掏出那把小刀,如果这人身份不错,很可能认识李飞这把刀,若是不认识,又知道灵气入体,那郡守府的力量恐怕比自己想的还恐怖了。
“你?”那人气急,正想讽刺,看到这柄小刀,话卡在嘴里。
“你一定会死的,你等着,你们全家都死定了!”
“嗯,不错不错,你们倒是硬骨头,可惜啊,李飞什么都说了,她还挺怨恨你们几年不去凉风洞换换她们呢,你想想,暗无天日,待几年,这日子不好过啊。”
“是吗?我倒是看着你怎么死!”
说着就要咬舌自尽,下巴卸了,长盛又控制着他,不让他死,可是那眼睛里的疯狂和决绝让长盛心里一震,死就死吧,这样的人值得一点尊重,轻轻一拍,那人如烂泥倒地。
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还是心软了,如果真的到了仙界那吃人的世界,自己会变吗?
这些人如此铁血亡命,看来周围四个大镇里,恐怕有不少人是吴守金发展的人手,就是不知具体有多少?长盛有一次回城的时候特意放慢速度看了看,白水北镇的汉子们很多都是一脸凶悍,如今想来,恐怕不是边民的关系,这人要是太多,麻烦啊。
他想清理官场,可不想杀太多的人,这些人受鼓动,但终究还没酿成祸事!
“怎么了,小夫子遇到难题了?”
长盛霍然回头,木瞳语笑颜妍地看着他。
“唉,我就是一时间有些不想杀那么多人了!”
“你开头做都做了,要是不做好,这些人作乱会死更多人吧?”
长盛一震,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想到这里,那人死前决绝疯狂的眼神带给他的冲击,消退不少。
“对啦,大晚上不睡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就能感应你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感应多远?”
“两三里地!”
长盛大为佩服,不愧是天上来的,自己如今感应与全开,也最多两百丈出头的感应范围,木瞳真是了不起,修行还比自己更晚。
“走吧,我们先回去。”
长盛很自然地拉着木瞳的手就往回走,木瞳也没拒绝,慢慢走到城里,一言不发的木瞳开口道:“好了吧,我又不是你妹妹,放开。”
感觉顺其自然的长盛一时大囧,在城外他是自然地拉起木瞳的手,没想太多,现在是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孟浪。
“木瞳,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也不知是怎么了!”
“你是被那人的眼神冲击心神了,要不是为了安抚你,我才不会让你白占便宜!”
木瞳很俏皮,说得很臭屁的样子,长盛一时间牙痒痒,这人明明做了好事,咋就学着自己嘴欠呢?
不过心神被冲击,让长盛明白自己还是太嫩了经历的厮杀太少,若是被修行者抓住机会,恐怕自己只有逃命的份儿。
“喂,女孩子好好说话很难吗?不过像你们在天上的话,怎么应对心神被冲击?”
“很简单啊,一般修行者,多杀人,或者在阵法里历练也行,游走在生死之间,经历多了,就不容易被冲击了,不过我们族里就不用这些,天生不怕。”
二人慢慢往住处赶去,坐在床上打坐的长盛看着微微打鼾的天明,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自己居然被一个凡人的眼神吓住了,丢脸啊,杨山就不会怕吧?
二林那性格估计也不会怕,看来自己窃以为的安定的环境利于修炼是假的,温室的花朵还是经不住风雨的考验,自己才多久没杀人,心里都有些懦弱了。
冥想打坐,长盛的心绪好不容易平缓下来,隔着一间屋的木瞳这才靠在墙边松下一口气。城外几个镇子情况诡异,明天得叫勾星武他们留意一下。
第二天早上,长盛在云来客栈吩咐僰人青壮打散混在周边镇子,打探情况,自己去院长那里看书去了,看书可以使他宁静。院长看到长盛提着热腾腾的早餐,笑道:“自从你来我这看书,我就一天比一天重了,你看这腰带,比起你第一次来的时候,短太多了。”
“院长精神得很,就是要吃饱嘛,吃好了才有精神教导学生,这是为国为民,陛下见了也要夸院长。”
“唉,你这小家伙啥都好,就是拍马屁实在太臭,以后怎么混官场哦!”
院长自顾的接过早餐,在书案边吃起来。
“你还别说,这土豆泥炸成饼,加上这大肉,味道是真好!”
街边小摊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但是味道确实惹人馋,长盛看着兴致颇好的院长,嘴里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自己拿着一本书无聊地翻着,正在对付食物的院长偶尔看他一眼,他也没注意。
“哎,我说韩小夫子,你这是梦入神机啦?哪个仙君在留你做客呢?”
“啊?院长,抱歉,刚刚想事想入神了。”
“哦?啥事,可以的话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给你解解惑。”
吃好东西的院长自己倒了一杯茶,在身后的排架上取下一本书,随意地注解翻看着,似乎只是在和长盛搭话。
“院长,若是一方主官犯上作乱或者草菅人命,是该死的吧?”
“嗯该死。”
院长手里的笔不停,继续批注着。
“那你是要杀我们的知县大人吗?”
“我不会杀他,还是让王捕头他们动手比较好。”
正在批注的院长脸色一变,却并未抬头,谋杀朝廷命官,这是大罪,可是长盛的品行,他知道一定有原因。
“官家的事官家管比较好,你还是少插手,王仁杰他们做什么,那是律法能奖惩的,你一个白身布衣,本事再大,世道再差,私自动手只会给自己惹麻烦!站一边看着吧。”
“我不是怕麻烦,只是牵扯太大。”
听着长盛有些摇摆的语气,院长故作严厉道:“读书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可以为,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但是该做的也要做,吴守金那人,上任几年我也看不懂他的举措,你别瞎操心,他的事自有人管,还真操着陛下的心了。”
“可是院长,您说作为天武一份子,就是要心思干净为国为民,学生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吴守金该死!”
“哦,你有确切的证据了吗?”
“亲眼所见,不需要证据!”
“可是规矩需要,陛下也需要!”
长盛怔住,他还是没想到心性淡然的院长大人也是如此看重规矩。
“有规矩才是方圆,这不是个人本事,以后你做官了,对规矩可要敬畏,切不可以手里的权力和本事去挑战规矩,当然,你要是能推倒重来,也无不可。别在这打天听部的主意了,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在云岭打天听部的主意。”
长盛心里一凛,院长这意思是?
长盛其实想用书院天听部把吴守金的事报告给朝廷,可是院长说不要想着用天听部,那这就值得品味了。
“学生记下了。”
“滚吧滚吧,放你一天假,看你那心神就不在书本上,要办什么事办完再回来,你在这影响我注解!”
院长指了指手里的书籍,长盛讪讪到:“学生告退,院长明天见!”
“走走走,走你的,真是碍眼!”
等长盛真的走远,院长飞快起身,开门贼兮兮地看了看外面,没长盛的身影,这才飞快写了个纸条,密封好,在书院后厨交给一个大汉。
“千里加急,十日必达,人畜不计。”
接信的大汉脸色一变,不敢耽搁,转身就推着装菜的板车往书院外赶去。
院长再悠哉悠哉走到书院天听部门口,开门迎接他的事一个眼神精明的胡须汉子,他都没进门,站在门口说到:“书院月报,平安无事!”
汉子会心一笑,这老头儿上道,省去兄弟们许多功夫。
“院长大人进来坐坐喝杯茶,白崖山云雾,好茶呢,不比云岭的朝露差。”
“哦?那我倒是要尝尝。”二人进屋。
从院长住处出来的长盛感应到院长火急火燎地出门,贼兮兮的样子他只觉得好笑,也不知院长是要干嘛,远远回头一望就回家了。
等王捕头他们回城,先制住吴守金,在假传命令收压那些狗官,审一审再看城外几个大镇的反应,若真的是藏兵,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城外道上那些剩余的山匪,也是头疼,一时间长盛只觉得人手不够。
“呀?你怎么回来了?真当自己是夫子了?今天的课业做完了?”
杨翠看到长盛早早回来,可不会客气,这小子说自己变坏了理直气壮,自己必须端起为娘的威风。
“娘亲,院长大人叫我回来自己看书,说是给我放一天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院长有事,反正现在书院步入正轨,要我做的事也不多。”
“真的?”杨翠满脸狐疑。
“嗯,真的,遇到院长你可以问他,我可不敢骗娘亲。”
长盛也明白自己那天实在是跑得快,不过说话得罪娘亲了,最近日子过得有点惨。
跑到楼上,天明和天星已经洗漱好,趴在桌子上写课业,木瞳在旁边指点。
“你们的小夫子哥哥回来了,我可要出去玩去了,谁想去,就得全对,不然我不带他出去。”
长盛坐在旁边看着两个小脑袋努力的样子,有些想念杨大叔和师兄们。
“喂,修行之人最忌讳心思不定,你喘着气给谁听呢?”
“嗯?我有吗?”
“有没有你自己不清楚?”
长盛最怕木瞳学着娘亲的语气教训自己,这在家里好没地位,天明天星抿着嘴想笑不敢笑,写字的手在发抖。
长盛一正眼看,两人赶紧认真写字。
长盛想着木瞳说的,自己昨晚到现在是有些问题,要不今晚就见见血?
木瞳很强势地说道:“你记好了,修行最忌讳心思不定心浮气躁,若是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你可别怪我这天上来的人没告诉你!”
看着木瞳有些生气的样子,长盛只得认真应下,不行,自己不能这样等死一样的吸收灵气按部就班了,否则迟早要出事。
天黑的时候有人来通知长盛,衙役们回来了。长盛对娘亲交代几句,就带着木瞳出门了,杨翠看着出去的两人,眼睛笑得像月牙。天星看着娘亲在笑,自己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娘亲,你在笑什么?”
“娘亲在笑,你们几个小家伙真是可爱啊!”
天明拿着半只鸡腿,边啃边说:“娘亲骗人,明明就是看着木瞳姐姐好看,以后兄长不愁媳妇儿了。”
天星顿时不乐意了:“你个小孩子懂什么?长盛哥哥以后要娶媳妇儿也只会娶我,你是写课业眼神不好了吗?看看本小姐沉鱼落鸟的姿色!”
天明哈哈大笑,杨翠也是看得直乐,这一家人在一起,盼头真好啊,摸了摸天星的头。
“傻瓜,沉鱼落雁,大雁南飞的雁。”
“哦,我知道了娘亲。”
天明啥都不会在意,在家里也过得很好,只是每次天星一说长大后要嫁给长盛哥哥,他就头疼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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