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有珍回到家里,看见哥哥刚刚到家,问怎么回事?把大蒜晾到外面,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冯有珍没有说,只是让哥哥猜她们到哪去了。“还能去哪里?莫非看电影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不是飞机大炮就是哭哭笑笑。”冯有贵一边帮着收大蒜,说还是以前那些电影好看,什么《刘三姐》《五朵金花》《阿斯玛》,那真是好看的一塌糊涂,可惜妹妹那个时候一天到晚搞学习,根本没有时间看。
妹妹就说哥哥一天到晚心术不正,就喜欢看那些爱情歌剧片,哥哥就说妹妹是黄毛丫头,情窦未开,不要一晃眼就变成老姑婆,到时候嫁不出去。
说了一通废话,才想起来没见到他的心上人,问真真到哪去了?
“她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从今以后就不住我们家了——除非以后你把她娶回家。”
冯有贵双脚一跳:“苏老师出院了?呀,我昨天没去看,夏公子接走了?我看看去。”
自行车还支在门口,他从书包架子上取下一个帆布包,甩给妹妹:“这是给你的,治家有方,犒劳犒劳你。”
打开一看,呀——花的确良耶!有珍眼睛亮了:淡淡鱼肚白底色上,布满天青的碎花,雅致脱俗,摸摸手感细腻,想想不对劲,又横了哥哥一眼:工资打埋伏了?
“什么呀,车间发了季度奖!奖给勤俭持家的妹子,妈留下了缝纫机,你能干得很,自己做吧。”
大大咧咧的哥哥,也会关心妹妹了,有珍抖开布,罩住身子绕了一圈,问:“哟,你买多了吧?”
“做连衣裙的,不多。”哥哥看妹妹披在身上,好看极了,心想,这样能干的妹子,又聪明又漂亮,将来不知哪个男人有福气娶回家去,她可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就是做一件连衣裙也多了。”
冯有贵讪讪的笑了:“不多,两件的料子,阿妹帮我计算的。”
哪个神经错乱了,天天穿一样衣服?妹妹娇嗔地问。
“你和冯真真一人一件。”一贯豪爽的冯有贵,今天却有几分腼腆。
妹妹问:“哪来的冯真真?”
冯有贵嬉皮笑脸地说:“你的好朋友嫁到我家来,随我姓,那是冯真真了。”
冯有珍想起母女重逢的悲喜,突然觉悟过来,把布扔过去:“你想用这个下聘礼?人家已经回娘家了。”
他不躲不闪,花的确良罩住了脸,也不扯下来,一个大小伙子被花布连头带脑地蒙着,很滑稽。有珍绷不住笑了,他才慢慢拉下花布,在手里揉着,神情有几分失落:“她是天鹅,你哥也不是癞蛤蟆啊,又不是童养媳,非要住我们家,到时候迎上门去就行了。反正户口还挂在我们厂里呢。”
“她母亲迁移回来,她户口也就嗯有着落了。”
冯有贵珍惜地抚摸着花布,神色黯然:“嗨,又对哼被他捷足先登,夏永山那么积极,就想讨好苏老师,住到夏家以前的房子去了吧?”
“以前的房子在哪里?”
“机械局的职工宿舍呀。”
“才不是呢。苏老师调到了二中,学校领导给她一套新房子。”冯有珍扯过花布,嘻嘻一笑,“我看夏永山也没戏,大学没考上,马上要回农村。”
“呵呵哦,天助我也!”冯有贵也不打算出去了,把自行车推进家里来,“看来我还是有希望的。”
妹妹拿着花的确良也走进屋里,然后就说,做什么连衣裙?马上夏天就要过去了,也到乡下去了。下田干活还穿连衣裙吗?这是好材料,还是的确良的,真是漂亮,还是做窗帘吧。
哥哥说:“咱们这个家不有窗帘吗?”
“那是老土布的。我们家的破房子破窗子,也配不上这么漂亮的花布耶,还是的确良的,现在稀罕得很。”妹妹对着哥哥挤眉弄眼的,“助你一臂之力吧,不是我们做窗帘,是送给苏老师做窗帘。祝福她们新生活开始。”
冯有贵摇摇头:“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小信未孚,神弗福也。”
妹妹被哥哥文绉绉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问什么意思?
“这是《曹刿论战》中曹刿的话,说这些小恩惠不能遍及百姓,百姓是不会听从的。后者说小信不能让神灵信服,神是不会保佑的。”冯有贵坐到椅子上,神情沮丧。就说妹妹只是数学好,语文不好,总而言之,这些小恩小惠不起作用,还是人家夏公子有办法,能够把苏老师调回来,而且调到二中当老师,还分配了一套新房子。母女两个一定感恩戴德,感情的天平也一定向他倾斜。”
妹妹安慰哥哥,把茶壶里的凉茶给哥哥倒一杯,然后笑嘻嘻的安慰:“他还真没那么大的本事,告诉你吧,是一把手的女儿办成的。”
“呵呵,”他开心得手舞足蹈,“贾文娟办成的?那就没夏永山什么事了。你去看了吗?她们家缺什么?”
冯有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新家呀,缺的东西多呢。冯有贵瘪了的皮球又打足了气,说明天就给她们买去,还买一台电风扇,买个沙发,把她们新家布置起来,还凭着那天晚上开飞车,压缩了一半的时间,抢救了苏老师的生命,以后就可以到那里去蹭饭了。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到二中娶亲。一定要搞一辆小轿车……
“一个鸡蛋的家当,不要打美梦算盘了。”冯有珍突然想起来,“哥,是你把苏老师接回来的?什么时候?”
“你记得吗?那天晚上一个人来喊我,然后我就出去了,然后早上都没回来。大概是你们自己去领大蒜的?”
妹妹想起来了:“就是夏永山?你说救了苏老师的命,那伤得很严重哦?”
“当然,不是我带着白医生去,不是我把汽车开得像火箭一样快,哪怕晚十分钟,苏老师就没命了。”
“那么严重?”
“当然严重哦,一把刀从前胸穿到后背,你说会不会送命?”
“怎么会是刀戳的?谁捅的刀子?”
“也没有局破案,但初步断定是自杀。”
“可能是想女儿想的吧。”冯有珍理解的点点头,“那个时候,被剪了头发,脸上戳了一个口子,苏老师都喝毒药要自杀的,不过自己对自己捅刀子,太惨烈了——”
“是啊,流了好多血,所以要补一补,什么黑鱼汤,鸽子汤,炒猪肝什么的,我每隔一天都送菜送汤去。”冯有贵好像自己也要补血一样,一口把一杯凉茶都喝了。
“哪里来的菜和汤?”
“到饭店里买的呀。”
“你不早说?我烧的也不比饭店差,还能节约好多钱。”妹妹抱怨道。
“我能告诉你吗?你个大嘴巴,与真真两个形影不离,一个鞋拔子,一个鞋刷子。你做什么她看不见?”
“这么大的事,女儿应该看看娘啊。”
哥哥嗤之以鼻:“一个手不能动,一个全身不能动,你说谁伺候谁?除了抱头痛哭——抱头都做不到,大概都要牵涉到彼此的伤。现在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见面很温馨,很祥和,很幸福啊。”
“他们都隐瞒了伤势,说的云淡风轻的,把我都骗了……苏老师还说要请我们吃饭。”
冯有贵才觉得不对劲儿:“搞了半天,他们没说,你把我的话套出来了,以后他们一定说我是大嘴巴。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一定瞒着你的闺蜜。我明天请假不上班了,也去看看她们。看看还缺什么。”
妹妹一边点头一边说:“已经告诉你了,只是买那些大东西要车子啊。”
“要什么车子,车子不回来了吗?”老冯说着跨进门来。
兄妹一起站起来,冯有珍问他吃过晚饭没有?
父亲就说没有,问晚上有什么吃的。
哥哥冲着妹妹说:“我也没吃晚饭,就在这里跟你说一大堆,你只关心你老爸,不关心你大哥。”
妹妹马上就说去做凉面,吃的又凉快,菜都不要。一边做一边给父亲讲苏老师的事情。当父亲的说好,好人有好报,母女两个也苦到头了,现在又有房子住了,又能够回到市里了,母女也团聚了。正在发愁,说女儿要回乡下去了,真真住在这里也不合适。现在母女两个互相照顾就好了,现在也可以到自己家来吃饭。
冯有贵就说真真还没有拆石膏,她母亲又是贯穿伤,都没有恢复。这就把苏老师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父亲听了勃然大怒,说一定是乡里有人迫害她,要不然好好的怎么会自杀?出这么多血,要受多大的罪?冯有珍就说,那就要麻烦辛苦他们两个了,自己要到那里去住一阵子,就是大蒜也不能剥了。
哥哥就说送过去,那边不也有自来水吗?没有水缸把水缸弄过去。说这也是个办法,一天到晚三个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睛干嘛?
这么一说,家里两个人都同意,说冯有珍不在家的时候,爷儿两个不也过了。就商量明天要买些什么,父亲就说车子用一天,单位交点汽油费就行了。冯有珍马上就想到,童真真的行李还在乡下,要把东西全部带回来。另外?张诚鼎还有些东西要带回来。就是一天一个来回是不是太累了?
司机就说,成天在外面,跑几天几夜都有的,困了就在车上打个盹儿。这样明天就要早起,把这边需要的东西买好了,然后他就到夏桥。做好事就做到底,冯有珍既然有三个月的时间,坚持下去,母女两个一起照顾。
哥哥咧着大嘴笑,说晚上就能名正言顺到二中蹭饭了。
冯有珍把凉面搞好了,一人一大盘,她说晚上抽时间做窗帘,只是没有铁环,明天记得要买。哥哥就说,小菜一碟。三口两口碗把凉面吃完,找了铁丝及工具,等妹妹把窗帘快做好了,他的铁环也做好了,明天到那里就可以安装。还要父亲晚点起床,和妹妹一起把东西买好了,送到那边去,再把车子开回来,让父亲下乡。
张诚鼎兄妹两个气了好几天了。董晨晨也很难为情,夹在中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妈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那天,董母把干马齿苋和收买的鱼干弄了一大袋。张诚鼎把给他母亲销售的东西也整了一麻袋,趁着赶集,用拖拉机把她送到长途汽车站,快开车了,她扛着自己的麻袋上车,磨磨唧唧的,司机催促快点。她上去以后马上就说,好了好了。司机以为真的好了,车门一关,油门一踩,车子就跑出去了。
但是,张诚鼎家一麻袋根本就没放上去,张诚鼎把拖拉停好过来,长途汽车已经开走了,自家东西还在地上,只有带回来。这样的人配当他的丈母娘吗?但是看着董晨晨乖巧的模样,也只有唉声叹气。
张诚盈气得跺脚:“这种人,我们以后不带她玩了,自己搞自己的。”
冯师傅找着去了,说是来拿童真真东西的。而且告诉他们,童真真恢复的挺好的,她母亲也回城了,到第二中学当老师,还安排有住房。
还有送上门的运输车。兄妹两个很高兴,赶紧收拾这边的东西,原来没有带走的一麻袋,另外又装了一麻袋,加上真真的行李,也有不少。但是解放牌的卡车进不来,张诚鼎只有向生产队长请假,说是给童真真送行李。
童真真在这里关系很好,生产队长同意了。冯司机感叹说,这个地方看来物产很丰富,风景也不错,但是要想富,先修路,路太窄了,车子进不来,不能光靠拖拉机跑,还是小型的手扶拖拉机,这些东西已经装的满满的了。
到了公路边儿上,搬运到了卡车上。拖拉机带路,然后到了镇上。
张诚鼎还专门把他带到夏桥饭店。饭店的老板跟张诚鼎已经熟悉了,因为他做的夹子还真有用,又是山鸡,又是野兔,就是夹到一条蛇,老板也要。送了两趟就认识了,以后就说把东西放在他店里,老板也同意了。
司机答应,一个礼拜可以来取一次货,正好吃过中饭再把东西带走。张诚鼎还有点不放心,说不能每周车子都来吧?
他说,汽车到处跑,给供销社送东西的时候多,总是要下乡的。既然出来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拐个弯儿就来了,就能把东西带回去。如果不来,他还有许多徒弟,让他们带也是一样的。
张诚鼎还塞给他一口袋香瓜和桃子,说带给那两个女同学吃。司机就说没这个必要,家里有吃的,但是张诚鼎说在他们家也吃过好几次饭,投桃报李,以后还要多多麻烦师傅。
皆大欢喜。
兄妹两个第二天都起的很早。悄悄的动作也不惊醒他的父亲,毕竟他要往夏桥跑一趟,当天去,还要当天回来。所以也不在家里煮饭了,把剥好的大蒜放到卡车上,两个人到外面,一个人买了两个大馍,吃了就当早饭。然后一起交了大蒜,先到家具店,人家还没开门,又到杂货铺里,对也没有开门。之后到酱坊——那是卖佐料的地方,和菜市场一样开的早。
买好了所需要的,再到杂货铺里,把锅碗瓢盆等等炊具买好了。冯有珍又买块搓衣板。这样一只手也可以洗衣服。最后家具店才开门,买了碗橱,买了沙发,买了六张凳子,两把小椅子。哥哥问妹妹为什么买这么多?妹妹算了一下,说如果晚上要请客,人数到齐了,就正正好八个人。苏老师家里有两把椅子,正好买六张凳子。
后来再一想,两个人都是读书人,要买一个书架。哥哥说买两个,妈妈房间里放一个,女儿房间放一个。
冯有珍就说他头脑梗。这个时候能放什么书?她想起看的《基山伯爵》,虽然好看,但是要放在书架上面,人家外面人看见,又会说那是封资修的东西,抄家抄出去,然后再烧掉,可惜不可惜?所以搞一个书架,只能放一点她母亲的教材。这样一说,哥哥也佩服妹妹聪明。妹妹说不叫聪明,叫是识实务者为俊杰。
满满的一卡车东西,运到了二中教工宿舍。楼上下的教工们都惊动了,谁又搬家来了?也不用这么讲究啊,每家的家具都是单位配置的,没有哪一家有沙发,有书架。
一直到兄妹两个把沙发抬上楼,放到二楼最东边的一个房间,他们才知道新来的女教师不一般,不但人长得漂亮,人缘儿也不错,昨天有人帮忙,今天又有人帮忙。
进房间发现,母女两个正在为洗衣服争执。
昨天晚上,两个人也不怕热,睡到一张床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靠着床架子聊天,有说不完的话。哭一阵,笑一阵。终于安稳下来,已经很晚了。所以早上也起得迟。
真真到外面买了几个包子,一袋子咸菜,母亲还说太浪费了,买大馍就行了。是女儿说母亲需要加强营养,母亲又说女儿需要加强营养。得了,两个人一起加强营养吧,那就吃包子,也不过就是菜包子,对付着把早饭吃了。
这才想到,昨天的衣服没有洗。童真真就要动手,可只有一只手,搓都没办法搓,只有在水池子里揉。母亲说,这样不行,她洗。女儿看到母亲动辄喘气,弯腰都比较困难,自己又没办法出力,把一把大椅子搬到卫生间,放到水池子边上,母亲就坐在大椅子上,两手搓着洗。
一对青年男女抬着大沙发走进堂屋。听到动静,她刚刚站起来,就听见女儿喊:“你们两个搞什么搞,谁要沙发?”
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儿说:“我要沙发。”
苏老师赶紧走出来,两手都是肥皂泡沫。冯有珍看见说不得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昨天听贾文娟说,苏老师摔倒了,碰到胸口,只是皮肉伤,没什么了不起。后来听哥哥说,可不得了了,贯通伤啊,从外面肌肉戳穿了,穿过肺部,再从后背穿出来。幸亏没有伤到心脏,否则当场就没命了。
伤到肺部,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怪不得听到她说而且胸闷气短,怎么能干体力活?冯有珍送苏老师好花把手上的肥皂泡沫冲洗掉。然后又端着肩膀。像捧瓷器花瓶一样,把她扶过来坐在椅子上,说:“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我来洗。”
苏老师说,能够洗,没关系。童真真也说没事,妈妈在医院里,难道不洗衣服吗?
她还真不了解情况。冯有贵说:“谁说在医院里自己洗衣服?白医生请了护工的,一般都不要她下床。回家里,怎么能出这么大的劳动力?
童真真更觉得诧异,医生保护这么好,自己真没用,妈妈受到的伤害不简单,连忙拿一把扇子给母亲扇风。
看出闺蜜的自责,冯有珍安慰道:“放心,以后你也可以洗,我买了搓衣板来了。一个手在搓衣板上搓搓,比两个手搓洗的还干净。”
真真用扇子又给闺蜜用劲扇了几下:“真想得周到,这么能干的人,谁要是娶了你当媳妇,那就幸福美满了。”
“不要扯西游。”冯有珍拉着她下楼去,说还有好多东西要搬上来。
妈妈还说女儿手残废了,怎么能拿东西?童真真说她左手能拿。然后就一起下去,一看车上果然不少。
冯有贵扛着碗橱,冯有珍扛着书架子,童真真夹着个大盒子上了楼。
苏瑾瑜想不到还有那么多东西。一个劲儿埋怨他们冯家兄妹两个,说干什么要胡乱花钱?这屋里能住人了,有床有桌子了,还需要这些吗?
冯有贵咧着大嘴笑。说读书人要书架,教书人更是要书架,这个书架就放在她的房间,以后等书香满园了,以读书为荣的时候,再给童珍珍添一个书柜。
看着女儿左手抱一个大盒子,还沉甸甸的。母亲又心疼了,三个人一起笑说,没事儿的,都需要锻炼锻炼。只有锻炼好了,女儿才能照顾母亲。她母亲说,她的手还没有好啊。
女儿就说,一只手也要锻炼,多锻炼好的快。
就这样,三个人又下去一趟,零零碎碎的东西搬上来。母亲已经给他们把茶泡好了。让他们坐下来休息。冯有贵就说,车子要给父亲送去,父亲下乡,要把童真真的行李带回来。
母女两个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说送送他。两个人才出门,他已经跑下楼了。开着车子,呼一声跑回家去,连父亲的早点都买好了,让他父亲开着车赶紧去。问是不是回来吃晚饭?他父亲说,如果不耽误的话,应该回来吃晚饭。
冯有贵说好,今天晚上到苏老师家吃晚饭。
给人家拿了东西就要吃饭?父亲说没这个规矩。
儿子不乐意了:“我花那么多钱给她买东西,吃她一餐饭又怎么样?你把东西送回来,肯定要送到这里来。难得一聚,尽量快一点,快去快回,我们等你们吃晚饭,以后我都要到她家吃晚饭。”
父亲就笑他儿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什么算盘?老鬼都知道。
父子俩一起出门,一个开了汽车到乡下去了,一个骑了自行车跑回二中。好在隔得也不是太远。一路骑着车子也还凉快,就这样上了楼,还是一身都是汗。
见他背上衣服都是湿的,童真真用脸盆接一点冷水,加上开水,把自己的毛巾放进去,让他洗洗。看见姑娘充满感激的目光,他心都化了。毛巾那么软,那么洁白,洗到脸上觉得好舒服,好舒服。
心中一动,毛巾递给童真真:“给我擦擦后背吧。”
童真真转身就走。冯有贵拦住:“为谁辛苦为谁忙?你就不可怜可怜我吗?是不是一背都是水呀?不会感冒吧?”
她停住脚步,他自觉的转过身去,弯下腰来,让她擦了几下,似乎又嫌弃的说:“后背全部打湿了。”
“我把衣服脱了吧。”
她用毛巾在他背上刷地打了一下:“成何体统?就这样别动。”
屋子里就他一个男人,打赤膊是有点儿不像话。让自己保持这个姿态,她要跳鞍马?歪着脑袋看过去,她扯下了床上的枕巾,后走过来,盖在他的背上。这是隔住了潮湿,想的真周到,他生怕里面的干毛巾掉下来,然后就把毛巾又往肩膀上扯,把衣服下摆,别在裤子里面,这才挺起胸,望着姑娘傻笑。
她别过脸,也能看见,白皙的脸庞上有淡淡的柔光,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就转身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心里都有些悸动。
到客厅的时候,苏老师问他,不去上班吗?他说把事情办了,赶到工厂上下午班。然后晚上再来吃晚饭。
童真真跟着也出来问:“我们家是你食堂吗?干嘛要到我家吃晚饭?”
“你们家凉快呀!”他蹲在地上,打开那个盒子说,这是买的电扇,马上就来装。
冯有珍把衣服洗好了,晾晒好了,就要来给哥哥帮忙。看她过来抬桌子,冯有贵要她让开,桌子一端就放到房子中间。工具带来的,连电扇也买好了,三下五除二,电扇装起来,开关就在门边上,呼啦啦转动,带来一屋子的风凉。
然后兄妹两个又装窗帘,童真真昨天晚上没有在自己房间睡觉,就因为窗户对着别人的大楼。现在他想的这么周到,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很熨帖。
两个卧室各有一个窗户,客厅里还有一扇窗户。窗帘一拉,马上就不一样了。颜色素雅,花色漂亮,苏瑾瑜一个劲儿的感慨。过去都没有这么好的环境,眼泪又涌出来,女儿问她难过什么?她轻声说说,这么好的住处,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搞这么漂亮干什么?说不定哪天又要把被扫地出门。
冯有永贵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没事,没事的。放心了,生活总是会越来越好,就像工厂一样,生产任务越来越多,质量越来越好,社会安定了,一切就会走上正轨的。就像这所学校,当初不是也一样的乱吗?现在连新的教学楼也盖起来了,宿舍楼也盖起来了,还要请好老师回来哩。
电扇装好了,窗帘挂好了,最后还剩一块布,问这干什么的?那边的冯有珍已经把桌子搬回原位,擦干净,最后用那块花布往桌子上面一铺,两个水瓶往上面一放,说如果再有一瓶花,这就是高档房间了。
苏老师要他们两个好好歇歇。冯有珍说不行,还要去买蜂窝煤。
苏老师叹气了,说怎么搞这么复杂?对付几天,学校食堂开伙,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冯有珍就说不行不行。生活,就应该油盐柴米酱醋茶样样齐全,还是自己烧饭烧菜,有营养又卫生。
冯有贵也在边上说:“不是你们两个人咯,你看,你们两个洗衣服也洗不起来,粗事重活也没办法干。可能,生煤炉你们都不会。也别叹气,放心,我妹妹就是劳碌的命。她已经请了三个月的假,还不是请假,是生产队放她的假,给你们雇的帮工,你们不用白不用,所以她就在你们家里帮着干事,晚上我妹妹就在这里住宿,不好意思了,我晚上过来吃饭,不会赶我走吧?我们四口人吃饭,就那么马马虎虎对付怎么行?何况你们两个还要加强营养……”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屋里主人无话可说。这两个就像入侵的管家,还要到她们家里来吃来住,可是又没办法拒绝。毕竟欠他们那么多,还都没办法还,真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母女两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一起看着他们兄妹两个。他们只是挥挥手,哥哥自行车带着妹妹,又是一溜烟的跑了
剩下母女两个大眼瞪小眼。别说,还真是大眼瞪小眼,因为女儿的眼睛是丹凤眼,眼睛并不大,只是很妩媚,而母亲的眼睛是杏仁眼,大眼睛亮闪闪的,睫毛又长,严格地说,母女两个还真不太像。
母亲先忍不住了:“真真,他们兄妹俩怎么回事?一个夏永山已经让我们招架不住了,热情过分,这一个冯友贵又是这样。他妹妹和你是朋友同学,那还说得过去。他哥哥怎么回事?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女儿对母亲妩媚一笑:“谁让母亲把我生养的好。你看,我都成了残废,还有男人喜欢我,你不是应该值得骄傲吗?”
“哎呀,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看上哪一个了?当然,这些小伙子都不错,只是。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恢复健康,工作还没有着落,现在……”
“现在,我也不小了,25岁了。开始谈恋爱,也还再谈两年,那就二十七八了,那个时候再不找对象,再不嫁人,是不是我也要也要当老姑娘了?”
苏瑾瑜陡然变了脸色,忧伤和无助的眼神看着女儿:“这个小伙子,也就很一般的相貌。很一般的工作。你说,我女儿这么好的条件,不说你的手受了伤,假如你上大学了,一定是重点大学,毕业出来,一定有很好的工作。再这么聪明能干,找什么样的对象找不着?”
母亲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现在的神情更加复杂。女儿反问:“妈妈,你要我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苏瑾瑜毫不犹豫的说:“首先要有家庭,这个家庭应该是知识分子家庭,要和我们对等。所谓的门当户对,那是有理论和科学根据的。小伙子起码要大学毕业吧?哪怕你上不了大学。但是嫁人都应该嫁层次更高一点的。最好男方是机关单位的,文质彬彬而不是油嘴滑舌的,生活有规律,不是经常加班加点的……”
妈妈这么一讲,她一愣一愣的,一想这个冯有贵,没有一条符合,这个肯定不行了。心中有些苦涩又有些好笑:“妈妈,婚姻是双方的事。你也不看看你女儿现在什么样?自己没上大学,要人家上大学。自己家庭虽然是知识分子家庭,但是是单亲家庭,还被人说成分不好。要人家机关单位,你女儿还没工作哩。”
苏瑾瑜半晌无话,然后再问了一句:“难道,难道你看上他了?”
女儿赶紧摇头:“放心,妈妈,我跟你一样有点禁欲。也不是奉行禁欲主义,只是对这方面的问题很淡漠。当初是准备高考的,那个时候年纪小,十七八岁。现在如果要上四年大学,出来就快三十岁了。社会上女人可能都带孩子了,只是我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首先我要等石膏拆下,然后手恢复功能。然后再要有工作。现在一步都还没做到,什么找对象成家的事情,想都别想。”
“那就是说,你把他摈弃在你对象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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