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永山就说,找了一套宿舍,还没有对童真真说,里面什么都是现成的,正好给她们母女两个住,先让两个女孩子去打扫一下。
白医生却说,先不要告诉她们,等一会儿,给开车的也打个招呼,让他对妹妹也不要说,一个是伤员,另一个也是伤员,见面以后对双方都不利,也没有办法互相照顾。
夏永山就问,那谁来照顾苏老师呢?医生就说,他找个护工,自己也照顾照顾,大家统一口径,保守这个秘密,等苏老师可以出院了,再通知那两个女孩子。
夏永山很有些抱歉,说马上要考试了,自己没有时间。医生就安慰他,说男孩子照顾也不方便。所以伤员送到医院以后,只留下日用品和换洗衣服,还要麻烦他,把其他的东西送到他说的房间去。
“住院费怎么办?”
“我去交。”
“说是你对象?”
白羽凡马上板起面孔:“不要胡说,统一口径,就说是我表妹。”
夏永山想起来,回去还要打个电话,对贾文娟也要这样说。
月华皎皎,远山朦胧的影子缓慢的退去。汽车很平稳,看出大夫的困倦,夏永山又一次建议让白羽凡休息一下,他来抱一阵,医生说没有必要,让他坐到身边,他靠着小伙子,可以稍微休息一阵。
黎明时分,他们到了医院,夏永山先下去,喊来医生护士,把苏瑾瑜放到担架车上,推进双人病房,两个小伙子拿下换洗衣服和日用品,白羽凡当着他们的面,对值班护士说,这是他的表妹,在农村受了伤,他连夜赶去做了手术,给她找一个好看护,那一张空病床上不要安排人,他要在上面临时休息一下。
把苏老师安顿好了,两个小伙子又上了车,冯有贵还有些莫名其妙,说什么时候苏老师变成医生表妹了?夏永山就要他别管闲事,千万不要告诉冯有珍,因为他妹妹知道了,童真真也就知道了,暂时隐瞒,保证两边好好修养。
冯有贵马上就领悟过来,说老师的这些东西怎么办?不能放到自己家里去,否则,她女儿不就发现了吗?
“哪个说送到你家去?”夏永山马上洋洋得意的说,就是苏老师出院,也不能住在你家吧?”
“如果是冬天挤一挤也还行。。”
“可现在是夏天。另外,很可能,就不需要再去了。”
“你能把她调回来吗?我还说呢,怎么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来了?”见小伙子高深莫测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这些官二代,不就仗着父亲有点权势吗?自己有多大本事?赶紧的,告诉我车子往哪开?你都找好了地方是不是?”
夏永山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这些都不算自己的本事,于是就老老实实告诉他,的确,已经找好了地方,不是自己的本事,是父亲当机械局局长时候的宿舍,就在机械局的宿舍大院里。
那个地方冯有贵是知道的,经过一个岔道,方向盘一扭就转过去了。进去一看,两室一厅,厨房,客厅,卫生间,储藏室样样齐全,比自己家宽敞明亮。
心中又不平衡:“说干部和群众打成一片,都是骗人的鬼话。你家老头子到市里工作好长时间了,那边分了房子,这边又占了一套,好多人没房子住,这房子却空着,占着茅坑不拉屎,说的……”
“打住。马上让我们老师住这里来,说这里是茅坑?”
“不要揪辫子戴帽子打棍子。搬东西要紧。”冯有贵心急火燎的。大卡车是骗出来的,马上还要还到厂里去,不能再耽误了。
两个小伙子行动利索,一会儿就把东西搬好了。他又要找扫把抹布,说是要把这里打扫一下。夏永山说没这个必要,让他赶紧去还汽车,自己来打扫卫生。反正又不要上班的。
苏瑾瑜在病床上醒来,转动着脑袋四处看看,发现在雪洞里一般,四周雪白一片,还有淡淡的苏打水味道,知道这是在医院里,但是是哪家医院?
眼前浮现出那恐怖的一幕。西瓜刀插进胸膛的那一刻,真是锥心的疼痛,还有那个男人焦急的模样,凑到她跟前惊恐万分,声音很低,可依然凶巴巴的。叫她一定不要往外说,要救她。
什么叫痛并快乐着?苏瑾瑜就是那样的感觉。惩罚了对方,让男人害怕了,几乎在求告。然后模模糊糊没有声音,然后是很多声音,还有许多人进了房间。再以后,被人抬着,她已经不能说话了,似乎昏迷过去。
难道,这是在公社卫生院里吗?有这么好的病房?眼珠子转了一阵,听到男人的声音,醇厚得像大提琴一样颤动的声音:“你醒了?”
这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顺着声音望过去,大吃一惊,隔壁的床上,坐起来一个男人,是熟悉的男人,虽然不经常看见,但是一看见就刻骨铭心,起起伏伏,涌现在脑海中好多次,那干净的、儒雅的、和蔼的面庞,此刻亲切的出现在眼前。
两个人在一个房间?
他轻轻的喊了一声:“苏老师?要喝水吗?”
男人下床走过来,床头柜上是自己的杯子,他加了一点热水,汤匙舀起,俯身喂进她嘴里,不冷不热,正正好。
“白医生——”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伺候过,她觉得很享受,喝了十几口,苏瑾瑜轻轻的问,“是你救了我?”
“救你可不容易,一百多里路,连夜赶到板桥。”
“谁通知你的?”
“你的学生。”
“为什么……为我……这么辛苦……”
“为你,不糟蹋可贵的生命。”
男人的口气清冽,镜片下目光灼灼,她不喝水了,转过头去,幽幽地说:“如果……如果还有活路,我不会选择……死路……”
“再艰难,也要活下去,生命只有一条,活着才有一切。就像我,活着才能给你手术,才能够拯救更多的病人。比如你,活着,才能教更多的学生。用自己的性命和人家争斗,那是轻贱自己,不值得。”
苏瑾瑜沙哑地嘶喊:“士可杀不可辱!”
“是的,我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那个杀是他杀,而不是我们自杀,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死得太无价值了。你还有女儿,你难道不为她着想吗?”
她无话可说。扭过头去,望着窗外,是另一栋高楼。发现情况不对了,公社卫生院没有这样好的条件。难道回到市里来了吗?
看着她秀丽的眼睛东张西望,医生肯定的点点头,说:“是的,我回来了,回到市中心医院,依然当我的外科主任,才有机会赶去给你做手术,连夜赶去,把你带回来。”
女人的眼睛放光了,如星星一样璀璨,本来是半靠着的,现在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我,我可以看看我的女儿吗?”
“呵,不可以,你受了伤,你的女儿也受了伤,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远远没有恢复。你们两个谁照顾谁呢?既然都不能照顾,除了增加彼此的烦恼和痛苦,对你们的伤都不利。”
女人的眼睛暗淡了:“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好好的休养身体,养好了,你就可以去照顾她。”
“白医生,真的谢谢你。”想到能和女儿相见,苏瑾瑜有了信心,有了动力。
正是黎明时分,望望窗外,微微透出一线晨曦,病区一片寂静,白羽凡说:“记住,不要叫我白医生,叫我表哥,我喊你表妹。否则,我没有理由连夜赶去救助你,我也没有理由,送到这里来住院,还要连夜照顾你到现在。”
她似乎明白又有些疑惑:“我带摔伤的学生来这里住过院。就是那个腿折少年,你都没有手术,就是摸摸捏捏,再用木板固定就治好的。我来过多次,医生,护士都认得我,你记不得了吗?”
“当然记得。”
“医护人员也会记得的,”她说的有几分腼腆,“知道我不是你表妹。”
“六年过去了,变化太大了,当初你是长发披肩大波浪,皮肤白里透红,现在变黑了,脸上还有一个三角疤痕,头发也剪短了,与当初大不一样了。还有,这个主治医生也下乡了。还有几个人认得你?”
“是啊,我丑的自己都认不得了。别人还能认得我吗?”她幽怨地嗫嚅。
“我认得你,还是那么……”说下去有些暧昧,白羽凡淡淡的笑了,更增添成熟男人的魅力,“你还给我90度的鞠躬,说谢谢我的。现在治好了你,还等你90度向我鞠躬哩。”
“那要多长时间?”
“庆幸的是,没有伤及重要器官,没有骨折,我们最主要预防感染。还看你的恢复能力,看我的医疗水平,总之,看到你苏醒过来,我就放心了,我的陪伴也就到此。”说着,他后退一步,把茶杯放在床头柜上。
见对方要走的样子,苏瑾瑜突然有些不舍,很唐突的问:“你,白医生,你的冤假错案解决了吗?”
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事,她为什么知道是冤假错案?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夏永山对她女儿说,她女儿对她说的。很欣慰这个女人关心自己,跟着就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最后还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相信。”
突然觉得,与这女人在一起说话的机会难得,现在病房里鸦雀无声,正是黎明前的时候,能够倾心的交谈,麻药还没有完全过去,她也没有开始疼痛,两个人能够说这么长的话,是一件非常甜蜜的事情,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不想走了。到另一张床前坐下来,就像才想起来一样:“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逼着你自杀的?”
“我答应了的,不对外说。”苏瑾瑜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眼睛又浮上了一层雾气。她不是为了这句简单的承诺,只是知道当中的利害关系。现在既然安全无恙了,再追究那个人,有什么意义呢?何况,他并没有动手,甚至两个人都没有肢体接触。他如果不出去,如果不喊人,那么就没有人来救自己了。
白医生问,那个人是不是答应把她调回来?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说好像,可以回来和女儿团聚,难道以后不要去了吗?但愿如此,如果真能做到这样,那就原谅他的过错,回城太难。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来测血压了,白医生:“表妹,我要查房,下午还有一台手术。我还可以睡两三个小时。等护士长上班的时候,会给你找一个护工,我只能时不时地来看你,有什么需要,让护士告诉我。”
说完他就出了门,护士在他后面还跟着说:“白医生,你休息吧,我知道,我们会照看的。”
苏瑾瑜再醒过来的时候,医生查房了,前呼后拥一大群,白羽凡并不高大伟岸,但是众星捧月一般。那个气势,让所有的人都像看神祇一样,就听他说:“这是我表妹,昨晚上我赶到板桥,给她连夜手术的,左胸贯穿伤。乡下学生不懂事,玩耍飞刀,表妹去阻止,结果刀飞到她的身上了。现在,把这个病人交给你们,请多多关照,我去休息,下午有台手术。”
然后他就飘然而去。
苏瑾瑜开始疼痛,想必麻药已经失效了。但是,看着白羽凡道貌岸然的当众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辛苦减轻几分,还觉得有点好笑。跟着,护士长带来了一个护工,说很有经验的,特别找过来照顾25床,护士长还特别对苏老师说,主任已经留好了饭菜票和零钱。说着递给她一个钱包。在昏迷当中住了医院,包括住院费都是白医生交的吧?他想的这么周到。
张诚鼎带着三个人到达夏桥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2点多钟了。下车以后,在镇上每人吃了一碗面条,然后就让她们在面店坐着等待,他说去喊拖拉机。也不过七八里路,不是三个人走不动,只是他们带的东西太多了,就像搬家一样。除了张诚盈的行李,大包小包,都是被张诚鼎称之为调剂物资的东西。
他先取出一个书包,大步流星回到生产队,首先就进了队长的家里。队长分配了任务,正要出工,看见他扬起了眉毛说:“好小子,你终于回来了,回去这么长的时间,还说你不来了呢。”
张诚鼎说,没办法,要给妹妹办迁移,另外,这次还有对象和她母亲也来了,到农村里来玩一玩,一起带过来了,不会不欢迎吧?
队长妻子马上就说:“难怪,回家相亲的哟,长什么样子?快带给我们看看。”
张诚鼎的小虎牙尖尖的露出两颗,笑着说:“哎呀,也就是过得去吧,来了再说,城里当工人,娇气点,走不惯山路,想借生产队的拖拉机去接接。”
队长本来要拒绝,但是看见他从包里掏出来一条毛巾,四双解放鞋放在桌上,就问他干什么呢?
他说感谢队长收留他的妹妹,就先给大家一点见面礼。
这个礼物可不小,因为在农村里布鞋自己都能做,平常也可以打赤脚。但是天凉了以后,下雨天出门,解放鞋还真是个宝贵东西,挺贵的,一下子送来四双,还有一条雪白的洗脸毛巾。
队长就说这礼物太重了,不能收。
“没事儿,没事儿。过去也没有少麻烦队长,现在妹妹过来更麻烦你们。队长要不接受我们还来不了呢。这是父母的一点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另外,我用队里的拖拉机,我也照付柴油费。队长说多少钱吧?”
队长说:“这怎么好意思?你的对象来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应该招待招待。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生产队的拖拉机有一次坏了,还是你修好的,所以你要用不成问题。”
除了开拖拉机,晚饭都有了着落。张诚鼎高高兴兴赶着去。董晨晨看见拍着巴掌笑:“呵,鼎哥居然还会开拖拉机,你牛啊。”
这姑娘总是夸他,他已经有免疫力了。但当着她母亲的面还是谦虚一点。说:“在农村几年,早就学会了。他们的拖拉机坏了,也都是我修呢。懂点机械的人不用说开拖拉机,开汽车也能开的。”
几个人把东西全部搬上去,满满的装了一拖拉机,一起到了他知青屋。两个女孩子一看,都称山区的环境到底不一样,青山绿水的,村庄的后面是满山的竹林,村庄的前面还有一条小溪,连他的准丈母娘也喜笑颜开地说,夏天到这个地方来肯定凉快。
他说当然了,晚上还要盖薄薄的被子,要不然还冷。
进了屋,他们赶紧打扫好了房间,然后分配礼物。
过去几个插队的学生都是空着手来。因为组长是当地的人,家里有钱有势,别人想巴结都来不及。现在后台走了,张诚鼎又想借这个地方创业发财,于是准备了礼物:每家都送一双解放鞋和一条毛巾,然后他带着张诚盈和董晨晨,开拖拉机在村子里逛了一圈,认认门子。
同时来了两个姑娘,一个小巧玲珑,机灵古怪,一个胖乎乎的也挺可爱,大家都像是看稀奇,还得到了礼物,好歹都是新的呀,家家一个个都感谢不尽。
说老实话,这些东西还都是买来的,但是都不是正品,来源于夏永山家送的那100双尼龙袜子。张诚鼎母亲悄悄拿到宿舍区去兜售。因为是残次品,比如说跳纱、色差什么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她拿出去卖,说是批发来的,外面是两块钱一双,她只卖一块八、一块七,人家还价的,一块五也卖了。就这样卖了一百多块钱,然后又去找他在鞋厂上班的初中同学,在毛巾厂上班的远方亲戚。
全部买的残次品,也是有大大小小的毛病,但是一般情况下看不出来。用批发价买回来,再加上从夏永山家里收过来的衣服、玩具、图书,留着以后交易。
家家户户都得了礼物,尽管看到有瑕疵,也只说质量不好,不能怪人家送礼的人。农村人十分淳朴,人敬他一尺,他敬人家一丈,起码都是要请吃饭的。
从队长家开始,然后一家家排队,几乎一个月都不要烧中饭晚饭的,省掉了好多麻烦。等他们还了拖拉机,回到屋里,家家户户都送回礼来了,吃锅巴还蚕豆,什么土特产都有,堂屋简直就开杂货铺了。
董晨晨的妈妈乐得合不拢嘴,说拿到街上都是好东西,以后就可以带回城里卖掉。
但是,在生产队长家里吃饭的时候,队长老婆说,明天西乡有个大集,卖什么的都有,问他们去不去?去就可以看看热闹。
本来,他们带来的旧东西不少,打算在乡里换一些土特产。谁知道社员们嗯送来这么多,一个人回去都带不了,不如到集上碰个运气。一问有12里路,张诚鼎就打起了小算盘。他给队长说,村里人有多少赶集呀?
队长老婆就说,一般青壮年下地干活,老人和女人去赶集。他过去都没注意过这些事情,现在一盘算说,一来一去二十多里路,再带一些东西不是很累吗?
队长说乡里人泼皮,多走点路也没什么。
张诚鼎给队长提个建议,现在不是春耕的时候,收油菜,收小麦也过了时间。拖拉机闲着也是浪费,还容易生锈,不如趁这个时候搞搞运输。队长问他运输什么?
他说:“赶集的年纪都偏大了,不如让他们交钱,拖拉机送去。”
队长老婆马上叫好,说早就想赶集,就是懒得跑路。就不知道这个交钱怎么交法?
张诚盈心里有鬼,虽然父母非常同情董晨晨,父亲还想办法帮她打胎开证明。但是家里就一个儿子,不说娶多好的儿媳妇,起码不会让儿子娶打过胎的女人,那比二婚女人名声更难听。一起下乡来,根本没对父母讲,妹妹也没有告诉父母,X哥哥和闺蜜两个定了终身。
如果是和哥哥两个人下乡来,情况大不一样。起码人家送的东西,都是看在哥哥的份上,那么应该自家得。可是现在闺蜜和她的母亲来,能不能成就好事还难说。她们只是来玩儿的,管吃就不错了,如果财气还要分走一部分,自己家里不是吃亏吗?怎样让哥哥多赚一点钱才是正道。
才下乡插队,不能明天就去赶集,不上工说不过去,这里工分值高,哥哥嗯没有拿满工,每天也能挣七八毛,自己能挣六七毛也差不多,怎样让哥哥多赚一点就好了。
哥哥还没说,她就先说了:“按照人头算,再按照路途远近交钱,是最合理的了。12里路交1毛2分钱。十里路就交一毛钱,单程计算,开拖拉机的满分工,除掉油钱,生产队还能赚几个钱呢。”
“哟,小张妹妹还是个会算账的。这个主意不错。”队长夸奖了,“那就让张诚鼎开拖拉机吧,如果车子坏了还会修理。不过赶集的人不少,来去可能要四趟。”
张诚鼎拍着胸膛打包票,说没有问题。
队长老婆也说这主意不错,每个人花两毛多钱,赶集去的早,位置好,多卖些山货,钱就出来了,保险许多人愿意。
真没有想到,也就下放这几年没有在一起,妹妹就这样有出息了。算账一把好手,来就是自己的好助理了。
妹妹有许多话要对哥哥说,知道哥哥虽然聪明,但是脸皮薄。尤其在他的未婚妻面前说不出口。其实哦,未婚是不是能够成妻还难说。首先是家庭阻力,不知道母亲什么意思?起码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因为知识分子最好面子,而且,又知道这个女孩子打胎的,还给她找关系盖公章呢,能瞒的过去吗?
他同情心泛滥,当初答应娶董晨晨,还不知道是不是心甘情愿,现在兄妹一起做生意,也不过带母女两个来玩玩,如果给自己家里造成经济损失,那可亏了。
在队长家里吃过饭,四个人道谢以后,出门她就对哥哥说,受真真姐的嘱托,要去看看她那两个学生。
童真真还真说过的,而且说没什么礼物送,只是问问现在情况怎么样?张诚鼎记在心上,挑了几本连环画,说要代表她送过去。
董晨晨晨和母亲先走,反正就是过客,在这里等几天还是要走的,正好困了累了,于是就回去了。
和哥哥走到外面,张诚盈才对他说:“哥哥,这次根本就不应该带她们来。”
哥哥说:“你没看到她们家好穷,晨晨还是你的朋友,吃没有吃的,喝没有喝的,这出来多好。咱们每天都排满了,家家都有好吃的招待我们。嗯你难道不享受吗?我们在家里,一个月吃这样一餐都吃不到。”
妹妹说:“是,人家都看你的面子。”
“也不是看我的面子。看夏有山的面子。就是我们送的礼物,也是夏家人送给我们的。”
“既然如此,和她们两个都不相干。”
“怎么能不相干?将来不是你嫂子吗?”
张诚盈瘪瘪嘴:“能不能成为嫂子还难说。父亲的一关就过不了。你们能成为好事吗?”
张诚鼎沉默了一下,一脚踢开开路边的小石头子,然后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然承诺了,就要负起责任来,更何况我们这种家庭,我这个身份,我这个身板儿,还能有什么好的对象吗?总比娶个农村的好,后代的户口都是农村的。何况晨晨还有工作,还是城里户口。”
妹妹马上说:“是的,她有工作,也是你找的。否则要给厂里知道了,还不开除她?但是正因为有工作,又回到市里来了,单位也落实了,等到劳动局把调令一下,就可以到东方服装厂上班了。这个时候,身体也变好了,说不定能遇到更多更好的男人,她还看得上你吗?”
“所以,我要变得强大起来。”张诚鼎捏起拳头不吃,曲起手臂,想显示他的股二头肌。
妹妹瞥了一眼那哥哥瘦小胳膊:“得了吧,面条一样软。再看你的身材,就像个高中生,强大在哪里?”
“强大在精神,精神的力量是无穷的。”张诚鼎想了想,又教训妹妹,“我们读了那么多的书,获得了不少知识,但是如果知识不能转变成需要的东西,我们的书白读了。你看看,我费这么多心思,带这么多东西来,还不能赚上一把吗?就是人家送来的东西,都远远大于我买解放鞋、买毛巾这些东西的价值,问题就是如何变现?”
张诚盈白了哥哥一眼:“什么变现?不就是变成钱吗?只要把它们变成钱,手头就宽活了,就有能力办许多事。就像利滚利一样。”
“妹妹,你好聪明啊!”
得到表扬,张诚盈都不好意思了。真正聪明的是哥哥,过去只是觉得他懒惰,就喜欢看书,其实他把脑筋开动起来,主意就是多:他要过来的尼龙袜子,妈妈卖了以后,成了第一桶金。开始换了一麻袋的次品解放鞋,然后又换了一大袋子的次品毛巾,嗯全家人都说他糟蹋钱。他只是笑不作声,然后就带到乡下来了。
如果真正要卖,讨价还价,可能还卖不出多少钱。他拿去送人,就是一个送的出手的礼品,对农村人来说,他们不太讲究漂亮不漂亮?质量好不好?只觉得能够用就是最好的。哥哥也对农民太了解了,他们忠厚善良淳朴,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动他们,恨不得把心掏给你吃。
结果还过来的东西,比他们送出去的东西价值要大多少倍。妹妹就说他哥哥这主意不错,以物换物,利润越来越大。但是最后还是要变成现钱才可靠。所以归根结底是不是卖的掉?哥哥就告诉妹妹,让晨晨的母亲来,也只是试验一下,她毕竟有时间,可以城乡两头跑一跑。等摸出一条路子来,再让母亲去销售。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妹妹总是不放心。说卖了以后钱放到她的腰包,怎么好意思要回来?哥哥想了一下,也说妹妹到底精明,自己开不了这个口,就说让妹妹想个办法。妹妹就说,好办,有言在先,我们的东西要保本,定好的价格,保底后利润怎么分成?
哥哥就说对半分。妹妹不服气,说她就是个跑腿的,算是雇用工。就算四六开,给她四成,就已经算高的了。不就跑腿吗?不就卖吗?
哥哥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知道,现在卖最难了。不仅走街串巷的辛苦,而且要悄悄的进行,要不然就要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
“那看怎么卖,比如说,哪个地方都有农村的集市,在那里卖东西是不受限制的,规定的地方占上一个摊位,哪怕是地摊,摆出来了以后,人家自然就上前来问价,讨价还价谁不会?而且你开拖拉机,把人送到以后,你不闲着了吗?可以把东西带一点去卖。散集后把人带回来。你就完成任务了。所以我们每一样要定价,再定一个利润空间,本钱还给我们,利润她得四,我们得六,这不公平合理吗?双方都有利润。”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哥哥夸妹妹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居然还有灵活的经济头脑,就说照她说的办。
说话间到了保管员的家里。其实刚才已经来过了,放了一双解放鞋,还有一条毛巾。只是会计不在家,正说去看他们,见兄妹两个来了喜不自禁,首先就问童老师恢复的怎么样了?农村人真是淳朴,其实童真真受伤也不是他们所为,只是保护了他的儿子,全家人都觉得亏欠的很。非要把责任担当下来,总是过意不去的样子。
孙会计说:“你们来的时候我不在家,还要你们送东西给我?还不知怎样报答你们?”
张诚鼎就笑,说:“报答我干什么?我又没对你们有多大的好处,只是你们送童真真很多土特产,我帮着送回城里去。童真真其实很感谢你们的,让我代表来看看孩子,孩子没事她就放心了,担心那一天受到惊吓。”
“哎呀!不是我那个傻儿子,童老师也不会受伤。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回去以后,发现她母亲也下迁到农村去了。结果住在冯有珍家里,她们一起买,一起烧,一起住,现在恢复的不错,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听说我要来,还特别挑了几本小画书送给两个孩子,”
然后就拿出来连环画,每个人两本。乡下的孩子看一本小画书太难了。只是从城里到乡下走亲戚的孩子,带那么一两本,他们连边儿都沾不到。现在每个人有两本了,连环画画的那么精美的。姐弟两个也高兴的手舞足蹈,小姐姐都掉眼泪了,说想童老师。
张诚盈本来就喜欢跟孩子玩,看到姐弟两个长得很可爱,摸着他们的脑袋告诉他们,童老师都能够做事了,还能炒菜做饭哩,到医院复查也没什么。拆了石膏以后慢慢恢复,起码生活能够自理。
孙会计夫妻两眼含泪说,那就好,那就好。问,明天到他们家吃饭好不好?张诚鼎说,不好,不好,现在排都排不过来,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如果说当哥哥的会说,那是说一些新闻媒体报章杂志书本上的东西。他妹妹会说,是社会人情世故。把孙会计夫妻两个哄的团团转,要他们以后到家里来玩。张诚盈就说不能来玩,没有时间,因为哥哥那没过门的嫂嫂身体不好,一直在休假,没有上班,她母亲也没有工作。哥哥还要养活她们。
小宝妈妈就说这怎么养得起呀?张诚盈也装着一副苦歪歪的样子,说没有办法,要找一点事做做,但是两个人又没什么能耐,这次到农村里来,扯一点马齿苋,晒干了以后到城里能卖几个钱,然后补贴家用。
孙会计老婆就说,那容易的很,田边地头到处都是,两个孩子放暑假了,又没事做,帮着他们扯一点,晒干了带到城里去,送给童老师烧肉吃。
“好啊好啊!以后我们也给你带小书来。”
“哦——扯马齿苋去咯——”那姐弟两个蹦起来,马上就拿着篮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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