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童真真这才缓过气来,又把电话接过来说,“妈妈,你没有回来,我先回城了,住在冯有珍家里,如果现在你回到城里了,就可以能看到我,既然你们那里不欢迎,我也不能去,如果你不能请假,那就不要来。等我拆了石膏,也可以去看你。我现在在冯有珍家里住得挺好的,他们千方百计给我加强营养,而且,我还在练习独立生活能力,今天中午还炒了几个菜呢,以后,我烧菜给你吃。”
“好的好的,妈妈放心,女儿,你受苦了,不要占用副主任家的电话了,以后,你让你同学帮你写信,妈妈不说了。把冯有珍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给你打生活费去。”
“不要不要,我正在搞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能够挣生活费了。”冯有珍告诉她,按照现在的生活标准,那两个人每天出五毛钱伙食费就行了,每人每天还可以赚钱,五毛作为零花。她就想,等赚到了零花钱,石膏拆线了,可能那个时候也没有大蒜可以剥了,就去板桥公社。不想让母亲为难,马上放了电话。
冯有珍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还没听清楚她们说什么,结果就看见童真真挂电话了,于是问:“你们母女两个还没讲几句话,怎么就不说了呢?”
闺蜜没有回答,却已经停止了哭泣,眼眶噙着眼泪,冷漠的摇摇头。
夏永山在一边说:“你呀,也是眼大无光,没能看出来,难道没听出来吗?她母亲在那边说话一定不方便,是公社的哪个领导去了。”
“公社的领导又怎么了?苏老师又不是被管制对象,领导难道不讲人情吗?女儿出这么大的事,当母亲的多过问几句,理所当然的事。是你这边电话打给那边儿的,那边儿不就接听一下,又不用花钱的……”
“算了,这一次我们就讲到这里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打电话。”夏永山说。
童真真掏出手绢,擦掉最后的眼泪,抽了下鼻子,清清嗓子说:“该说的已经说了,再说什么也没用,母亲知道我手不方便,了解情况就行了,不能让她在那边而为难。我要有什么心里话,冯有珍帮我写信吧。”
“你要有什么心里话,还不是锁在心里头?还能让我写信?”冯有珍耸耸肩膀。
“无事不可对人言,我心里坦坦荡荡的,”童真真也耸耸肩膀,“真没什么可说的了,让母亲知道了我的情况,有你们照顾,她也放心了。”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可以写信,来日方长,我们还是到冯有珍家学习去吧,就被刚才电话闹的,耽误了教学时间,这是我的损失,你们要赔偿我呀。”
见他说的大言不惭,还想把苏老师当丈母娘献殷勤?冯有珍呸了一声:“我还赔偿你的损失?你尽情表演半天,讨好卖乖,在苏老师跟前给自己评功摆好,把功劳都揽过去,仿佛为真真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把我当空气呀?严重伤害了我们姐妹的感情,以后苏老师就感谢你一个人吧。我还没有你赔偿精神损失哩。”
这个大辣椒,也不是省油的灯,夏永山勉强笑道:“哪里哪里,苏老师是明白人,能不知道都是你在照顾童真真?当然还要感谢你了。算了,不说这些,我们赶快到你家去,你给我们上课吧。童真真还要踩大蒜。”
“开电扇开电扇。”冯有珍在沙发里窝着,早就憋出了一身汗,趁这个机会才说:“哪里需要到我家去,就知道,你这个地方条件多好啊,又宽敞,又明亮,还有电风扇,对对对,当然在这里学习,还怕浪费你家电?是先听我的,还是先听她的?”
“反正我还要到你家吃饭的呢。”
冯有珍冲着他说:“我们都想到了,知道你辛苦,给童真真找医生,要帮张诚鼎解决妹妹问题,然后又帮助真真打电话,所以为你着想,你的晚餐也给你带来了,课本也带来了,开电扇,我们就在这里给你上课。”
说着,她就走到餐桌边上,打开带来的书包,拿出一个饭盒,让他晚上热水泡泡就能吃了。然后语文数学,物理化学高一的课本都拿出来,说让童真真现在讲物理化学。
童真真就说,让他先学数学,说数学没搞好,物理化学题目也做不出来。
冯有珍就埋怨夏永山,说他那个大脑袋,就是个榆木疙瘩,怎么一窍不通呢?数学是逻辑思维的体操,多动动脑筋不就行了吗?做出来的题目,比农村田埂上的稀泥巴路还要烂。有那个时间跑来跑去,不如多做几道题目。
“我的小大姐,你多给我讲讲,我多多记在心里,还做什么题目?哪里有时间?”夏永山叫苦,“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四门功课,每门功课六本书,我几乎平均每天要通过两本书,只能记一点算一点,根本没有时间自己练习。”夏永山一边开电扇一边发牢骚。
“不做题目,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呢?”
“不会也没办法,只有跳过去,继续搞下面的,要不然怎么来得及?”
“你这样打马看花,学习了,等于没学习。”
“老师领进门,修行在各人。”童真真看他们两个斗嘴,从沙发上站起来,“大蒜应该泡好了,我回去踩吧。”
夏永山又分心了:“我看你也挺累的,吊着石膏胳膊,一定很重,不如,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下。”
“不要记挂着大蒜,我哥早上出去说,他今天3点多钟就能回家,那事情,就交给他办了。”冯有珍只是觉得不应该睡在夏永山家。
“在你家休息?”真真问。
“少见多怪,这有什么不行呢?我们家里房间这么多,我妹妹不在家,你就到她床上去躺躺吧。等冯有珍把数学讲完了,我再来听你讲课。”
这样讲还有点道理,反正也不急着回去,就问,是不是关着门的那个房间?因为刚才他们参观的,就那一个房间没看。
出于待客之道,夏永山先去推开那个房间的门,粉红的基调,家具也是粉红的,真像是公主的闺房,只是有些凌乱,墙上的什么明星照片撕掉了一半,地下还有一些石膏像的碎片,桌子上有些小摆设,眼乱糟糟的,这副模样,就是被抄家后的场景。
既然要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童真真就要去拿扫把,说随便打扫一下。夏永山拦住,说千万不要动,保持原状,让他妹妹回来自己看看,还把扫把拿走了,把门关起来。
床也是粉红色的,床单粉红色,被单粉红色,可以想见,这一定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看到梳妆台上有照片,女孩子真是漂亮,明媚皓齿,笑出了阳光灿烂的光辉。可以想见她父母颜值一定很高。不用说别的吧,就是她的哥哥也长得帅气,两个还不是一个母亲。既然他父亲把原来的妻子抛弃了,那么现在的妻子应该更漂亮。这个小姑娘,可不得了,将来一定是一个大美女。
吊着沉重的胳膊,脖子都酸疼,脊椎几乎要拉弯曲了,听到母亲说话却又不能见面,太太苦,身体也累,心情也糟透了,所以躺下来是最舒服的时候。还有这么梦幻的天地,在别人在床上,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房间,那么小的房间,和这里比起来,当初的小家真是太简陋了,没有他们家的厨房大,也没有他们家的卫生间大。
但是,有母亲的地方就是最温馨的地方,那时候由于母女都喜欢蓝色,所以铺的盖的也都是浅蓝色的被单,显得整个房间都是一种淡蓝色的基调,不像这么艳丽,但是宁静、自由、安详,度过那么多的平静岁月,才有静好的生活。以后还有那样的环境吗?恐怕难呢。
也未必,突然想起小学时候学的一首歌,“幸福的生活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月亮也有阴晴圆缺,人生如海,既有风平浪静,也有波浪滔天,何必在意一时沉浮?
人的一生,难免有大起大落,如果一味逃避困难,那么就不能有完整的生命。想想母亲的坎坷遭遇,现在感悟到了,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我们不一定遇到最好的命运,但是都可以做到热爱生命。母亲啊,愿你我都能好好活着,做最好的自己
然而,在这个城市,没有落脚的地方,自己还没有立锥之地,母亲来住在哪里?母亲养育了我20年,从下放那天起,就没有让母亲接济了,但是也没办法养活母亲。
现在回城了,能不能有一个空间,让母亲回城的时候落脚?她突然振作起来,路是人走出来的,就看怎么走。注定以后自己生活就不是一条舒坦的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等待着自己呢?现在就要鼓起勇气,不能贪图享受了。
没有用他妹妹的枕头,因为包里有书本,还有一包钱,是夏永山给的,本来还说给冯有珍做伙食费,她不要,也不能用他的钱,他是我的什么人呢?就是要借钱,也不能借他的,闺蜜家也不穷。但都不要交伙食费,拿钱干什么?今天带过来,就是来还钱的。
想到这里,她把那一包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又用书包做枕头,躺下来,头就矮了很多,一时间,也不能去看母亲,没有告诉母亲的地址,也不想让母亲寄钱。
已经一个学期没有见到母亲了,实在是想念得很,寒暑假都在乡村度过的,清晨傍晚,农村的景色宜人,就是夏天蚊子太多,还有三个人睡一张大床,真有些不自在。
本来打算,这个暑假回来,回到学校里,暑假楼上楼下都没有学生,母女两个不但可以在小房间重温幸福的生活,如果房间太热了,还有那么大的教室,就是躺在课桌上,也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没想到母亲那么快就去农村了,事先怎么一点信息都没有呢?这个地方也不是久留之际,冯有珍贪恋这里的电风扇,其实电扇的转速很慢,感觉不到多凉快。在冯家也不错,心静自然凉,没有电风扇也不也过了么?就是冯老大在家里不自在,尽管他很幽默,很风趣,也谈得来,如果他没有另一种心思,仅仅是同学的哥哥,相处在一起还是不错的。
两个姑娘当中,夹杂着一个小伙子,就不能随随便便的躺着靠着,那就太不雅观了。而且,天气越来越热,石膏包裹着手臂,可能里面都是臭汗,闻着都有股怪味儿,更不能让男人嫌弃,坐得远远的,又担心别人见怪。
不管怎么说,冯家大哥人不错的。让自己很踏实,很有安全感。先答应和他相处。以后能发展到哪一步还难说,但起码需要保持距离,就是将来能走到一起,现在又不是童养媳,还没过门儿。就住在人家家里了,那也不像话。冯有珍如果要回乡下去,住在冯家不是更尴尬吗?怎么能找到一个住处?张诚鼎是靠不住的——他家里还那么拥挤呢。
只有找夏永山。见他对冯有贵的敌视,肯定也不想我住在他家。可是我能住在夏永山家吗?绝不可能。即使可能也坚决不干!
趁着现在还要自己补习功课,他父亲认识的人多,他也认识的人多,出面找一下空房子出租的,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也具备了,能够住进去不就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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