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仍旧有许多茂密的丛林,可是树木不再高大,都是一些矮树丛。许多狗尾巴草扫着我们的肩膀,带刺苍耳往我们大腿根上扎。
安保国低下头,仔细分辨前方的脚印。
“咦!还真他娘的奇怪。”
安保国弓着身子,脖子伸的老长。
“那敌人份子明明朝着这个方向消失,这地上咋就不见他的脚印呢?”
没错!泥泞的沼泥路,蚂蚱跳过都要留痕,更何况是个扛着枪杆儿的大活人。
只是,这前方的地面上,黄泥工整平静,别说是成年人的脚印,连泼耗子尿都瞧不见。
王猛也是个仔细的侦查员。他双眼瞪的直放光,不肯放过地面上一点蛛丝马迹。
“唉!千秋,保国,芝红,你们看一看?那路边褐色的是什么?好像是羊粪蛋!”
王猛兴致勃勃:“这林坳里是不是还有野山羊?”
我顺着王猛手指的方向,只看到黄泥路的右前方,却实有一滩一滩,硬粪球一样的褐色异物。
我们几个知识青年凑上前,对着一泡动物粪便,比探寻精密科研还要仔细。
安保国说:“不像是羊粪蛋,羊拉不出来这么小的屎。”
那粪球一粒,一粒也就花生米大小,褐色里面透着绿,看起来像是食草动物的排泄物。
周芝红拧着眉头,对于那腌臜之物有些嫌弃。
“你们几个大男人,天天在畜牧场挑大粪还不过瘾?怎么就对这些恶心的东西好奇?”
我在树丛旁边薅下一根枯黄稻草,把这“花生米”挑在草尖上,借着太阳光亮,眯瞪着眼睛细打量。
“好臭!还骚。”
别说,这粪蛋子还挺够味儿,比畜牧场的猪尿可骚多了。
我噤了噤鼻子,将那腌臜丢掉。
“我闻着像是狐狸屎,又臭又骚的,直上头。”
王猛闻言更加兴奋。
“这要是有狐狸也成啊,打上一只野狐狸,扒了皮,扛回村子烩地瓜。”
安保国却是打心底里不忘本。
“说什么烩狐狸。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敌对份子,审问他,缴了他的枪,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什么东西,黄色的,毛绒绒,“嗖”的一下,从安保国的身后窜了出去。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好像是只小黄皮子。
那东西长的比猫大,比狗小。像貂,可是皮毛却黄。嘴尖的像耗子,但是眼珠子又大。
“有黄皮子!”我一声惊呼。
几个同志纷纷回头,所有人都看见,那黄色的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菬泥地往东面的方向跑去。
“有东西吃嘞,快追!”王猛异常的兴奋。
大家全部都是三根肠子闲着两根半,饿的脸胖头肿,好不容易见着点儿活物,怎么能轻易放过。
王猛拔开自己一米二长的大长腿,安保国紧随其后。几个同志纷纷朝着东面方向狂追,王猛摸着腰上的炸药包,只待见兽就炸。
就在我们追出三四十米位置,刚一转弯,却看见在不远处正前方,若隐若现一方小小的茅草屋。
那茅草屋异常的简陋,只不过,深山坳岭里竟然有人烟!这也是十分的可疑。
我们几个知识青年凑成一堆,一起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到茅草屋门前,只看见,那个熟悉的黄脸,正做在茅草屋的门槛上,用一方湿麻布静静的擦着枪。
看见黄脸儿男人,安保国愈发的义愤填膺。
“好小子,总算让我们逮到你!说,你为什么会用38式步枪,你是不是敌对份子?老实交代。”
那黄脸男人瘪着腮帮子,眼神有些黯然。
就在这时,一个畏首畏尾的小孩伢竟然从茅草房里探出了头。
那小孩伢也就六七岁大小,同样也是长得瘦瘦黄黄,小矮个,尖尖脸。
孩伢胆子小,半个身躯躲在屋内,只露出一颗小脑。
“爹……”
孩伢的声音又软又细,听起来让人觉得心热乎乎。
“俺害怕!”
那黄脸男人看见自己的儿子,他抬起厚实的大手,摸了摸孩伢的小脑袋瓜。
“儿,莫怕!进屋去!”
周芝红躲在我的身后,疑惑的扯着我的衣角。
“千秋哥,敌对份子还有儿子?”
我走到那黄脸男人面前,半蹲下身,十分凝重的发问。
“老哥,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感谢您刚才在灌树林中出手相救,赶走人熊。只是,你这手中的步枪不大常见……”
黄脸男抬起头,扫视我们一番,云淡风轻的解释。
“枪是拾的,祖辈是猎户,所以住在坳岭。孩他娘饿死了,现在深山中也没吃食。你们还是快些下山去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劝诫你们!”
黄脸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却语气凝重,掷地有声。
说着,那黄脸男人便从门槛上站起来。他转身进屋,没一会儿的功夫,只见这个男人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口袋。
“这是俺家最后一点存粮,你们拿走,快下山!”
黄脸男人把手中的布口袋交给周芝红。周芝红打开布袋一瞧,顿时乐的噗嗤一笑。
“千秋哥,是高粱米呀!”
我和王猛等人纷纷围观。只见,这个手缝的白布口袋里,装着小半袋的晶莹红色高粱米。虽说看起来是陈米,但依旧散发着浓郁的粮食香气。
周芝红说:“这些粮食,足够熬上十几锅高粱米粥。咱们半个月都有粮吃嘞!”
老话说的好,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我们收下黄脸男人这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存粮,哪里还有什么找茬的道理,纷纷转身便准备下山。
我们几个同志都已经走出百十米远。那周芝红却突然想到。
“千秋哥,保国……你们说,咱把人家父子二人的存粮都拿走。以后他俩的日子可咋过?那孩伢还恁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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