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多年间一直记着想当年崂山道人的话,陈家身后三代男丁,均活不过三十五岁。爷爷也想过逆天改命,便跟着钱仲友两个人一起研究了十几年的崂山术。
但或许是二人与道无缘,终究只能懂些皮毛,入不了门。
后来,爷爷又改行做了老中医,研习针灸古方,对于医药方面倒是有了一些建树。
钱仲友出钱帮爷爷讨了个婆娘,那是个大山里朴实婆娘。爷爷跟她没甚感情,算是包办婚姻。
我奶奶长得不好看,但是为人贤惠。爷爷踏踏实实跟奶奶过了一辈子的日子,只可惜,奶奶只给我爷生下一个子嗣,那便是我亲爹。
我爹自幼体弱多病,爷爷知道我爹寿命短,趁着我爹胡须都没长全,就给我爹说了个同村的黄花大闺女当老婆。
然后我爹生下我,从我出生起,体格还算膀实。爷爷就每天要求我戒荤食,勤加锻炼,每天耕种练五禽戏,不过是想增加我的体质,让我可以多活一些年头。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五岁那里,我爹病死在自家炕头。他脸色惨黑,身体瘦的像个人干,十根手指甲,在炕上抓挠的全部掀开,满手都是干涸的黑血。
爷爷捂着脸痛哭,他跪在我爹的尸体前,不住的磕头。说都怪自己害了子孙后代!
活到八十八,长寿又如何?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爷口中喃喃。
“唉!想当年我该说的是那个‘死’字,是那个‘死’字啊!”
我爷本想在我19岁那年,同样也帮我早早说一门亲。
可因为当时的时局,我那年正读高中,却赶上所有的学校停课,大批青年上山下乡。
人人都是如此,我爷当年进过鸟枪队,我也算得上根正苗红。当年的我,有着满腔的热血,不愿把自己的一腔激情干耗在城镇之中。我积极响应号召,成为了下乡人员中光荣的一份子。
19岁,壬寅虎年。我与一批同学,胸带大红花,奔赴北大荒。
我们坐着卡车,颠簸了整整三天三夜。赶到北大荒时,完全被那一片广袤的黑土地所震惊。
北大荒物产丰富,黑土地下结金种。
当时,我跟几个插边青年被分配到北大荒茂青畜牧场,主要的任务就是喂猪挑大粪。
我在北大荒整整两年时间,从十九熬到二十一。从满腔热忱,被肩膀上的大粪挑子,磨到眼神之中没有光芒。
当年兴致勃勃的下乡,现如今,这些胸带大红花的知识分子青年,哪一个不渴望快些回城。
文化人吃不了黑土地的苦,城镇里的娃受不了农村的罪。
尤其是在,我们驻扎北大荒的第三年。突然天降旱灾,那一年,粮食颗粒无收。向来物产丰富的北大荒,竟然闹起了饥荒。
大家天天三根肠子闲着两根半,饿的前胸贴后背,腿肿脚肿,眼圈闷青。
畜牧场的猪都瘦成了排骨精,然后被纷杀。我们这些青年没有活儿干,天天嘴里叼一根稻草,守着盼着天降甘霖。
只可惜那场大雨久久未到,黑土地上的草根,树皮都要被百姓吃光。
有一天,我们一行的知识青年刘志文出了一个主意。
“千秋,要不咱们几个人合伙进山吧!听说,深山林坳里有野猪出没!咱们要是能打回一头野猪,起码半条村的村民一个月不用挨饿。”
我叫陈千秋,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盏茶。爷爷翻书亲自给我起的名字,只求我余生如水般安稳,如茶般醇香。
刘志文是跟我同期宿边的人员。我们都在茂青农场,他比我年长一岁,历来十分有主见。
跟我们一同商议的,还有畜牧场的王猛,安护国。以及一个女同志,她叫周芝红,同样是从金陵地区分配到北大荒的知识女青年。
刘志文这一提议,倒是被我们几个城镇知识分子极力拥护。
王猛是个大院子弟,他家境好,脾气大,体格健壮,又是个急性子。
王猛手握拳头,义愤填膺的说:“俺同意进山。村子里的乡党们总说,林坳之中有猛兽,有人熊。进山就是不要命!可那都什么年的事儿。现如今,我肩抗24号,凭一把坤枪,看见一只人熊,一枪放倒一个。咱们都是大好青年,怕啥山野猛兽?”
我也点头。
“没错!荒年饿不死胆艺人。咱们有热血,有闯劲儿,手中有猎枪。只要胆子大,任啥灾年都能博出一条血路!”
当时那个年代并不完全禁枪。畜牧场里正好就有五六条24号坤枪。那是一种枪口比较小,分量轻的女用猎枪,但是射程不短,后座力也不大,被我们几个知识青年玩的混熟。
周芝红听见我这样讲,也立刻举手表决。
“千秋哥说啥俺听啥,那俺也不怕,俺也跟你们一起进林坳。”
周芝红那年刚满20,跟我同样是江干地区,送往北大荒的同一批青年。
或许因为我们俩老乡的缘故,我跟周芝红向来有话说。
周芝红从前修的是中文系,喜欢看书。她还私藏过一本《安娜·卡列林娜》,因为在当时是**,周芝红对谁都没有讲,唯独告诉了我。
我们两个人曾偷偷的在猪圈边上,借着天上皎洁的月光,一起看苏国小说。
周芝红说,她最敬佩安娜这种执着于爱情的伟大女性。只可惜,安娜碰上个卡列宁这种自私,冷血的男人。
我当时举着拳头冲天发誓,“亲爱的周芝红同志,我绝不是卡列宁,我只想做沃伦斯。与你如影随形,游遍大好河山。”
没错!我和周芝红惺惺相惜,曾经的我们一度认为,我们会在那个血红的年代,结出别样的战斗友谊。
直到那次进山,情愫由此戛然而断,甚至还为我带来了长达11年的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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