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了一口气:“唉,怪不得这些人都喜欢金币,光是听着它在口袋里晃荡,我也觉得心里舒坦啊。”
“没出息的货。”墨笑骂道:“你知不知道那玉簪什么价格?将这宝贝买了个贱价,亏你还能这么高兴。”即使墨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是他也已知道金币的价值,略微换算一下也清楚。
辛尔摸了摸头:“墨叔,不要那么苛刻嘛。就算那玉簪卖的价格不是两百,而是两千金币,难道那当铺老板就掏的出来吗?再好的东西没人买,也是白搭啊。我现在急需用钱,总不可能找个大城市再去卖吧,我可没脸再拿希缇爷爷的钱当路费了。”
而墨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本身就并非是在意这些身在黄白之物的人,而辛尔同样也是,他们都觉得钱只要够用就好。虽然年龄天差地别,不知中间隔了多少辈,但是这一老一少却在许多方面观点出奇的相合,不然墨也不会如此的喜爱这孩子了。
“走吧,既然钱已拿到手了,该去买东西了。”墨说道。
应承了一声,辛尔便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远行的准备工作。虽说知道这次出行并非是游玩,而是要前往居住着魔兽的山脉进行修行,危机重重,对自己更是天大的考验,但这毕竟是一次极新鲜的挑战,这让他难免也有些激动。而当他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这次的修行之旅而真正的踏上修行者之路,更是达成同时成为异能者和魔法师这前无古人也很可能后无来者的成就,随着变强,他终将能够复仇,这便让他有些许的期待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再加上终于摆脱了病痛的右腿,虽说还未完全治好,若是长时间奔跑行走还是会有着隐痛,但无论如何也比之前拄着拐杖行走,稍有用力就会痛到面容扭曲要强的多了。这便使即使逛遍了整个城市,辛尔才买到自己需要的所有东西,但他却依旧觉得疲惫但快乐,为自己能再次获得行走的权利,为自己在为将来做着准备而微微的感到喜悦。而幸好这里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然如果缺什么东西,那可就太麻烦了。
将灵魂力量透出了印章,墨看着辛尔手中打开的地图:“嗯…也不用太麻烦了。在你们这小城不远的地方,就有着一道山脉,我看这山脉横跨数百里,而在你们这小城附近,明显里面的魔兽也不会太强,不然如果吸引来了强者,那你们这小国也不至于连城主都只是二阶了。这里应该就是适合你修炼的地方。”
而辛尔看着地图上墨给他留下的印记,他对那个地方很熟悉,因为这就是在他家所在城市附近的一条山脉,威姆斯山脉。他也十分清楚,这条山脉虽然有着魔兽,但等阶都不高,即使最高阶的也只有二阶,正因为如此这威姆斯山脉中满是猎取魔兽用性命博取暴利的佣兵,还有便是许多土匪的老窝了。这里的危险程度对他们来说刚刚好,既能够阻碍围剿的以普通人为主的军队,又能顺便猎杀魔兽,收敛财富。
苦笑了一声,辛尔说道:“墨叔,这世界上有九岁的佣兵吗?”
“你所行的路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既然如此,打破常规是你要做第一件事。”墨严肃的回答道:“既然你都能将本不可能融为一体,绝对突破这世界常理的事情做到,那么又怎么缺做年纪最小的佣兵这记录了?”
辛尔也是豁达。虽然年纪还小,但与墨相处的这几个月,他也被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被他脱俗超凡的气质所改变。而他也同样很清楚,自己所要走的究竟是一条什么道路。
如果说普通的修行者,乃是走在一条无数前辈修缮,被数不胜数的行人踏实踩平的坦途上,那么他所挑战的不仅仅是一道崎岖的山路,更是毒虫出没,荆棘丛生,如果一足踏空,那便是万劫不复了。前辈们修行的经验,虽说其中也有大智慧大毅力者,但更多的乃是血泪的教训,魔力运转要通过哪几条经脉,释放异能如何让魔力离体收回,这其中不仅仅是领悟而来,更是无数初临此路,天地未分之时修行者以生命试探而出的经验。即使现在修行已有了完整的体系,百般斟酌而来最佳的路线,但人们从何得来的这些经验?无非是一次次失误出错,不知多少人被逆流的力量爆碎核心身体才得来的罢了。
但辛尔却不能。即使是单独的运转其中一种,也已经是难上加难,更何况他要集众家之长与一身?既要异能者强悍的身体,所向披靡的霸道意念,又要魔法师恐怖的灵魂力量,操纵万物的强大能力,这可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同时操纵两个循环,两颗心脏,还要平衡两颗核心绝不有失偏颇,这也意味着他无时无刻不是在钢丝上行走。为什么无数的前辈,竟然没有一个人尝试过同时凝聚两个核心?也许并非他们没有尝试过,只是他们都失败了…既然历史上空无一字,辛尔也便清楚,违逆天道而最终败落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的死,魄散魂飞的永堕轮回!
但即便如此,他又怎会知难而退了?他无法忘记父母亲人的惨死,母亲被割断喉咙,姑姑临死前的惨叫,父亲的胸膛都被人破碎,甚至死无全尸…这是怎样的痛,这是怎样的恨,这足以让人在任何夜晚都陷入无尽的噩梦!这已让一个本该天真玩耍的孩子的心志强大,让他坚韧甚至疯狂。而这条道路,更是他唯一的路,唯一能够得到复仇力量的路…哪怕是刀山火海,针毡冰狱,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生机,他也要去搏!如果说爱可以让人变强,变得无人能挡,那么恨同样可以,而这恨更是如同附骨之疽,可以让它的主人只要没有消弭,一丝气息尚存,便一次又一次的站起,绝不会倒下,绝不会屈服。
看着辛尔脸上有些扭曲的神色,墨也清楚他在想什么。轻叹一声:“辛尔,你要坚守本心。为了复仇而修炼,获取力量无可厚非,但你要记住,当你强大之时绝不可滥杀,更不可让这仇恨支配了你。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仇恨只是推动你强横的力量,它并非是你生存的唯一意义。”
“墨叔,你并非是我。”辛尔虽然点点头,但却又摇摇头:“我清楚你为我担心,明白你为我忧虑,担忧我为了复仇而不择一切手段,走上邪路…但你并不明白我的恨,我的痛,如果能够复仇,就算让仇恨支配我的身体又能如何?也许只有将这天大的血仇复雪,我才能有余裕说什么看淡放开吧。”
墨长叹一声,但却没有说什么。他清楚辛尔虽然聪颖,却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他所坚持的道理绝不会更改。可这便是人的所谓“骨”了,男儿立于世焉能无骨?若是无骨,人岂非烂肉瘫泥?即使他在修炼之时虚心求教,宛如海绵汲水一般谦虚诚恳,全无自傲,但涉及到他的原则与底线,他便绝不会更改,绝不会屈软分毫了。
“…我之所以还活着,并非是我贪恋性命。既然这贼老天不让我死,让我看着父母姑姑惨死于我面前,让我咬碎了牙,让我流尽了泪,那便必定有它的道理。而我也仅仅是为他们而活,在我复仇之前,我的意志与我的身体便只有这一个目标,因此我绝不会停止,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我。”辛尔的表情狰狞起来,本不应出现于一个六岁孩子脸上的仇恨让他两腮仿佛钢铁般绷紧,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眼更是蕴含着血泪与无尽的怒,对这命运的怒,对那好人难得善终的怒:“无论是那南里,还是那瀚海王,他们都无法阻挡我!如果说这天地生我,便要我惩恶,那我也绝不吝污了我的双手!”
墨轻轻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辛尔剧烈起伏的胸口才平息下来,将这滔天的怒意与恨意深深埋在了心里,静静的说道:“墨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墨看了看天色,现在已暗了:“明早清晨便出发!”
悄悄的回到希缇的药坊,辛尔在窗户中又翻了回去。这次已不像是出门时那样了,虽然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点高,但没有病痛的腿困扰,他并没费太大力气就翻了回去。将那件脏臭的袍子塞回希缇的箱子下面,辛尔本来里面整洁的衬衣也都是一股怪味了。他觉得这味道像是放的太久了的腌黄瓜,苦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好我买了件新袍子,这味道真是有够大的。”
随便冲了冲身体,辛尔将自己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虽然现在自己带着收纳戒指,但是这玩意还不能用,实在是有够麻烦的,让他不禁更渴望着成为修行者了。
过了一会,被反锁着的大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是希缇回来了。他不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辛尔今天的心情如何的跌宕起伏,甚至都不知道他出门了。如往常一样的做饭,吃饭,因为疲惫他很快就沉沉睡去,即使在另一个房间,辛尔也能听见他浅浅的鼾声。
而辛尔却睡不着。听着希缇的淡淡鼾声,虽然肯定说不上动听,让人有些烦躁,但他却清楚这是他与普通生活的烟火气息最后的交集。从明天起,自己便已过了生日,而自己也要离开自己度过童年的城市,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了。
今天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不平凡的生日。从发现自己是个废物的绝望,被人羞辱的恼怒,又转变成了知道自己未来其实可以大有作为的激动,还有一点淡淡对那公主的感谢,如此这些酸甜苦辣,却让他一个孩子一天便尝尽了其中滋味。
“怎么,睡不着吗?”墨的声音响起。
“是啊。”辛尔轻叹一声:“我想到明天开始,这普通平淡的生活便离我远去,我即将从一个孩童,变成孤身一人在世间闯荡,这让我有点还未接受。”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哥哥?”墨问道。
“是…他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辛尔苦笑道:“虽然在我还未曾出生之时他便离开家求学了,妈妈跟我说他要大我十岁,但血脉的联系让我依旧觉得十分想念他。可我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更没法将父母姑姑死去的惨剧告诉他了。”
“当你强大起来复仇后,能堂堂正正的在这个世界闯出名气,你的哥哥就会知道你在哪里了。”墨安慰着他:“不用担心。既然你们两个都未死,都好好的活着,只是远居两地,那迟早有一天会再相见。”
辛尔轻轻点了点头,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色。
今天本就是月圆之夜,月朗星稀,本来如点珠一般在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今夜全部隐去,只有一轮银盘般的圆月挂在天上。而看着月亮,辛尔的眼神也有些迷离,他想起了自己更小的时候,妈妈抱着他,给他讲月亮的故事。神话之中,月亮是创世神的一只右眼所化,见证着世间的悲欢与聚散。妈妈告诉他,将来你离开家,无论你去了任何地方,只要你和妈妈看着同一轮月亮,就如同你在妈妈的身边。
妈妈,现在我便看着月亮了…你在九泉之下,是否也有与我这轮同样美丽温柔的月亮看呢?
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流泪,因为他没有软弱的资格。闭上双眼,他强迫着自己睡去…
第二天早上,雄鸡未叫,辛尔便已经在床上爬起来了。听着希缇在另一个房间仍然平稳的打着鼾,他轻轻笑了一声,将几十个金币悄悄的放在桌子上。
留下了一个纸条,用金币压着,辛尔背起来了自己的包,用黑袍罩住自己虽然还年轻稚嫩的脸,走上了这条有去无回的路。虽然只是出城前往威姆斯山脉,但辛尔却有些自傲的想着,也许这就是自己传奇的一个开始了。
过了不知多久,辛尔已经离开了很久,希缇才醒来。打着哈欠推开门,但他却惊诧万分的发现已经人去床空,腿上还带着重伤的辛尔已经鸿飞冥冥了。一扭头,桌子上金光闪闪的一小堆金币还有一张纸条让他一怔,拿起字条借着清晨的太阳看清上面的字,半晌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这三个月,辛苦您了。我知道您对我就如同爷爷爱着孙子一般,但我却不能留在这里。我绝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你们受到伤害…这些钱略表心意,希望您能安度晚年。辛尔敬上。”
“辛尔…你这是何苦呢?是否是觉得我这老骨头拖累你了?若是没有我,你是否会在这小城里安稳的住下来了?”希缇想到这孩子的命,想到虽然天宽地广。但一个九岁的孩子举目无亲,他又能去哪里,如何安身呢?一想到这里,希缇便不禁为他的苦,为他的痛而老泪纵横。
“孩子,我为你祈祷…无论在哪里,我都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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