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混战成一团,原先占了上风的流民在卫所官兵的猛然攻击下渐渐显出颓势来。 他们中的大多数跟着安然不过月余,虽日夜勤练不缀,可到底比不上官兵经验丰富,阵型很快被冲散,每个人皆需独自面对强敌。长/枪被一刀砍断,来不及去捡,只得挥着手里的短棍,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活的时间;大刀砍向对方的身体,人却没有倒下,对方的刀却穿过身上薄薄的衣衫刺入腹中。
春芽看着身边接连倒下的同伴,扯着嗓子高喊,“砍他们腿!砍腿!”官兵头戴铁胄,身披甲衣,唯一的破绽便是没有任何遮挡的小腿。
然而,喊声还未落下,她便突然倒了下去,再没能起身。
安然顺着那戛然而止的喊声抬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春芽倒下的身影,不由手中一紧,随即一声高昂激奋的喊声响起。
“杀!”
虽然害怕,虽然绝望,可听到这熟悉的号令声,疲惫不堪众人皆是一震,彷佛茫茫黑暗中亮起了一束光,指引着他们一路向前。
“杀!”
杀,杀出一线生机!
杀,杀出一条平坦大道!
相对于流民,此时的于庆和却精神大振,都说黄千户是山匪克星,果然没错,这广昌佛女再厉害,还不是要栽在他的手里!
眼看胜利在望,他高声笑了起来,连忙招呼身边的人通通上前,进行最后的收割。然而,不等他交代完,忽听得身后有动静传来,回头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那山后转来乌压压的一群人,放眼望去竟有数千人之多,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同前面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他万万没想到这山匪如此狡诈,竟还暗中设下埋伏,当即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虽时隔数月,可宫羽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自家小姐,又是惊又是喜,再一看她正和人打在了一起,身上的白衣红成一片,当即吓得脸色苍白,哪里还管得住自己的腿,朝着安然的方向便奔了过去。
“小姐!”
牛二和盘昂自然也没错过场中的那两道白影,也都精神一振,牛二立刻高声招呼身后跟着的人。
“兄弟们,不怕死都跟我来!”
因这突如其来的援军,局势突然陡转,官兵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了黄玉辉一人还在苦苦支撑。
若论单打独斗,眼前这俩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偏偏两人一齐围攻,男的虽受了伤,却始终不要命地冲在前头接招,女的手上动作虽慢,气力却大得惊人,两人配合默契,又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便是他的枪再快,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眼看大势已去,他干脆扔了兵器,自己投降了。
他的头鍪掉落一旁,发髻散乱,眼神微闪,“在下是姑娘手下败将,任打任杀单凭姑娘吩咐,只是在下乃是受小人蒙蔽,这才落得如今地步,实在不甘,受戮之前,在下还有一言相劝,还望姑娘近身前来。”
陈恪打断他的话,“黄大人有话便说,这里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黄玉辉见他这么说,左右看了看,咬了咬牙道,“姑娘武艺出众,又广施仁心,何不学那永州谢天虎,揭竿而起彻底反了朝廷,我黄玉辉虽不才,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他算看出来了,这人哪里是什么土匪,分明图谋不轨意图谋反!可这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她有野心,他就不怕说不动她!
然而,面前的人依旧神色淡淡,既没有被说中心思的慌乱,也没有得遇良才的惊喜,他不禁有些拿不准。
“我不用你!”安然看着地上的人,缓缓摇头。
说来,她对这人并不陌生,幼时便曾听父亲提起过,说他天资聪慧,悟性甚高,可惜心思太过活络,并不适合为将,父亲的话果然没错。
见她手握上刀柄,黄玉辉心中一慌,再提一议,“不管姑娘日后作何打算,您收留这么多流民总要钱粮安置,在下愿拿十万白银换一条性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一听十万白银,在场之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人群中很快便响起了阵阵私语以及压抑不住的喜气。
陈恪回头扫了一眼,高声冷笑道,“黄大人好大的口气!听说当年大人被贬出京时,身无分文,最后还是与您相好的女子送了您二十两的盘缠,短短十年,不知大人从何处得来十万两白银?该不会是故意编了谎,想借此逃脱吧?”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恍然,皆拿了眼瞪等地上的人,死到临头却还敢骗他们小姐,真是好大的胆子!
黄玉辉闻言一怔,眼前这男子对自己的过往了如指掌,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他却信手拈来,在他面前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一般,毫无隐秘可言。一想到此,他不由得冷汗涔涔,再看众人怀疑鄙夷的目光,脑子一热,正要开口解释,忽然反应过来,忙又闭了嘴。
他一时大意,险些又着了这小子的道!
他深吸口气,抬头朝那人看去,将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眼熟,脑中忽然闪过赵王那张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脸来,心中一惊,再定睛瞧去,竟是越看越像,随即恍然,哈哈笑了起来。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赵”
他的话还没说完,脖子便是一凉,下一瞬,人头落地,再没了声音。
众人惊呼,任谁也没想到小姐说杀就杀,便是朝廷的大官也毫不手软!
陈恪两眼含光地朝安然看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掩饰不住,最后干脆咧嘴笑了起来。
自从揭下那层面具,他便知道,总有一天,他的身份会瞒不住。是以几月前他便安排好了父王母妃的退路,自此再无后顾之忧,便是此时黄玉辉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对他冷情冷心的安然会突然出手,替他遮掩,为他除患。他忽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和甜蜜,浑身上下像是泡进了曹州岩蜜中,从嘴甜到了心。再想到先前安然的飞身来救,那蜜似乎又成了百年老酒,直灌得他头晕脚软。
安然正要转身,却见一旁的陈恪盯着她笑,嘴巴咧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目光扫过他的肩头,“此后,你我两不相欠。”
顿时,酒醒梦散,再睁眼,那人已被人拥簇着远去。
陈恪叹气,一转头便对上陈贵等人怜惜的目光,他笑了笑,伸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去,给我把他这一身行头扒干净喽!”
“那龙刀枪也别拉下!”
宫羽抱着安然的胳膊不愿撒手,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姐,我们找得您好苦啊!我差点儿见不到您啊!”
安然任由她边哭边絮叨,自己却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见她除了黑了些,壮了些,似乎还长高了不少,原本板平干瘪的身体也像吸足了水的花朵一般,一下子饱满丰盈了起来,再加上她那中气十足的嚎哭,显得无比得鲜活,光是看着就叫人欢喜。
她伸手在她的胳膊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这丫头一路从土匪窝里走,不仅能活着见到她,还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可见是个有福的,至少比宫羽有福。
“您不知道,从桂东出来后,我们一路不敢停,生怕招来官兵又害得您没命!牛叔带着我们一口气跑到遂川,在哪儿等了您半个月,结果没等到您,牛叔说一定是错过了,就又带着我们急急朝前赶,赶了几百里,到了庐陵还是没见到,就又停下来等,就这样赶赶停停,停停赶赶,却始终没见到您。”
“直到进了衢州,听人说广昌出了个佛女,盘昂说那一定是小姐您,我们便四处打听,越听越像,最后就又掉头回来,没想到还真是您!”
安然一听遂川庐陵,立刻皱了眉,转头朝一旁的牛二看去,“庐陵?”
牛二听她问庐陵,忙解释道,“王小哥传话说让我们先走一步,在遂川汇合,之后沿赣江一路北上,我们在遂川没等到您,就在庐陵又等了七八日,之后便一路走一路打听,可不知为何,始终没能打听到您的消息,最后才知道您竟是改了路线,去了广昌。”
安然听他说完,眼底沉了沉。
当初,自己问起宫羽时,陈恪说,许是因为他们太慢,这才没能赶上他们,事实却是,他让牛二从吉安府一路向北,却带着自己向东进了赣州府,分别就是故意避开他们,只是不知他这么做有何意图,莫非是想以自己为质,要挟范大成?
宫羽见她脸色难看,忙抬起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泪,“小姐,您的伤可是还没好?”
“已无碍。”
宫羽松了口气,可手握上小姐那明显细了一圈的手腕,眼里顿时又续上了泪,“您怎么瘦了这么多!老爷知道了又该心疼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您哪会受这么大的罪!”
说罢,她又哭了起来,直哭得昏天暗地,从安然身上少了肉,哭到手上多了茧,哭得一旁的牛二哭笑不得。
这丫头没见到小姐之前,跟着他们两个大男人一路风餐露宿,遇上官兵满嘴鬼话连篇,碰上地痞流氓抄刀就砍,那叫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他这个当了十多年的土匪见了也得叫声佩服!这一见到小姐,简直变了个人,一个茧子都值得她哭这半天!有这功夫,不如问问小姐他们路上的事。
趁着宫羽抹眼泪的空隙,牛二赶紧上前,“小姐,你们可是又遇上了那帮刺客?”
小姐突然改路线,且连个口信也没给他们送,要么是遇上了官兵围堵,要么就是当初的那些刺客又找上了门!可若是官兵,偏偏他们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看来多半是还那些厉害的刺客!
只是不知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一路追杀小姐。
陈贵捧着护心镜从山下追来,听他们说起王简传的话,脸上一红,便没好意思上前。
公子借由追捕官兵的手报复几人的事早被王简当成笑话说给了他听,他虽猜出公子是不愿旁人打搅了他和小姐,也气那小丫头将公子当成下人使唤,可听说公子故意让他们走水路,又有些不忍。
那三人一匪一蛮,再加上一个口无遮拦不知轻重的小丫头,就这么单独上路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见到他们呢!
只是他没想到,这三人不但活了下来,还竟然就这么巧地叫他们碰上了,这一碰面,他家公子那点儿小伎俩自然瞒不住了。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让王简躲一躲,就听牛儿又说起了刺客,一张脸顿时又红转白,脚下的步子一转,人便藏在了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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