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恶霸收买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保正方山和面摊老板,”
沈如绡不经意间捏紧小小的拳头,“方山和面摊老板几人称当天在面摊前,张嫂身上的伤都是自己所为,是为了借此讹诈几个恶霸。”
“好笑!这是指鹿为马,指白为黑?”
陈逢很是震惊,也感到十分可笑,“青天白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作假,真是骇人听闻,可是县衙总要考虑民意吧。”
“民意虽汹,县令大人也有独断之权,”
沈如绡道:“最后县令还是以保正等人证言为准,判决张嫂自残讹人不成,还说念其孤儿寡母不容易,不予追究,几个恶霸还自作善良丢了三两银子。”
“张嫂愤怒不已,用家中带出的剪刀自绝于公堂,以死自证清白。”
陈逢用力提气,心想这便是在没有媒体的古代吗?
若是放到他来时的地方,或许还能通过媒体向县衙施压,引起更高层的重视。
可惜清溪山高皇帝远,县令作为一县正印,能够判案的也只有县令一人。
“再之后呢?”
“之后?”
一道极具怨气的声音突然响起,说话的正是此前要打死陈逢的王姓男人,“之后我们大闹县衙,筹钱给秦二郎继续上诉到巡抚衙门。”
“巡抚大人很重视,命令狗县令在真武庙公开审理,狗县令拖延半月才开庭,谁料到这次他们居然...居然诬陷秦二郎和自己嫂子私通,说什么秦二郎担心秘密泄露想杀死张氏,他们还抓了秦二郎。”
“后来我们冲上去为秦家作证,手持锄头菜刀,他们担心惹恼了我们,才放了秦二郎。”
一人接话道:“从那以后,狗县令态度倒是好了不少,我们每次问他,他都说在认真查办,可是...”
男人咬牙切齿,“可是一个月后,秦...秦家母子被毒死在家里,县衙调查后说作案的人是为了谋财害命,因为秦家家里的财物都没了。”
“其实谁不知道,这肯定是袁玉堂吩咐人干的。”
陈逢被气的肝疼,在调查清溪县资料的时候,他便发现袁玉堂和清溪县衙有一种微妙的联系,现在看来这关系远不止微妙那么简单。
这清溪的水也一点也不清。
“后面县衙不知道从那里抓了一个人就说是毒杀秦家母子的凶手,这件案子没了原告,我们想帮也帮不了。”
沈如绡轻叹道:“就是这件事实清楚的案子,前前后后居然耗费大半年之久,最后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陈逢猜测被抓的那人大概是个死刑犯,说道:“你们被县衙骗了,张氏于公堂自杀,此案已涉及人命,要知道杀人是仅次于谋逆的大罪,并不是没有原告就不能审理。”
“什么,是这样?”
“我就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对于这句话,陈逢没表现出任何不适,笑道:“大昭律令规定,调戏妇女者,若是致妇人羞愤而死,判绞刑。”
闻听此言,数十名身形消瘦的灾民向陈逢跪下,“大人,求您为秦家做主,帮他们讨回公道吧。”
“对不起大人,刚才我说错话了,您一定是个好官。”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沈如绡留下陈逢的原因。
陈逢没有回答,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玩弄起来,目光则是灼灼的盯着沈如绡,“沈姑娘和秦家是什么关系?”
沈如绡道:“没有别的关系,就是邻里。”
“只是邻里,此案过去这么久,你居然在第一时间就想到通过我再查此案,”
陈逢笑着赞美道:“真是人美心善啊。”
沈如绡稍有不适,说道:“我没那么善良,只是认为这世间的理不该是这个样子,现在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听见这话,陈逢笑了笑,“我和你一样,也没那么善良,我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我是当官的,所以这件事,本官管定了。”
……
自从昨夜在灾民面前做出承诺后,陈逢在队伍中的地位急转直上。
王家大叔担心他的腿,连夜做出一辆简易推车,几个人轮换着推,旁边还有漂亮的姑娘喂药,突然间就成了队伍中最尊贵的人。
询问之下得知,他们距离县城已经没有多远。
当天,见到一处村子,但因为地动的缘故,房屋已经坍塌。
陈逢想要组织救人,但众人体弱疲乏,吃得也不好,那里来力气从废墟下救人,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工具。
从幸存下的村民口中得知,他们昨天就已经派人去往县城,却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来人。
在残破的村中过了一宿。
第二日中午,一座以夯土与青石结合修筑的城池终于出现在陈逢眼前。
这个时代,早已掌握三合土筑城的方法,只不过清溪没有这样的财力。
城门口没有粥棚,但是有很多灾民想要进城,都被官差拦着。
陈逢报出自己的身份。
城门兵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笑话,“有意思,假装朝廷命官的,你还是头一个,臭乞丐,胆子不小啊。”
陈逢似笑非笑的凝视着他,然后取出了自己的告身。
几名守城兵顿时瞠目结舌,随后是席卷全身的恐惧,“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陈逢若无其事道。
守城兵更为惊恐,又不敢不说话,“小的李长贵。”
“吩咐几个人安置本官身后的百姓,你到前面去给本官带路。”
大小是个官,震慑几个小兵卒还是轻而易举的。
“长贵啊,本官问你,西隆镇那边发生地动,县衙知道吗?”
陈逢拄着拐杖进城,很随意的询问。
李长贵走在前头,紧张成了同手同脚都不知道,“回...回大人的话,不...不知道有这回事...事啊。”
从昨天的动静来看,陈逢约莫估计这场地震在四点五级左右,对于清溪县这种山区比较多的地方来说,是很危险的。
而且从距离来看,县城肯定能感受到。
“长贵啊,昨天是你值守城门吗?”陈逢声色不怒,平淡询问。
李长贵想都没想,“是我,大人,我没有离开过城门。”
“哦,”
陈逢长吁一声,语调平静的就像一池清水,“那就奇怪了,本官昨天在西隆镇休息,派了人到县里通报,如果你没有擅离职守,刚才怎么说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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