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恶人一听有宝贝,自然不能放过。他假意答应放过小妾,待那女人欢欢喜喜捧出宝物之时,那恶人一看,居然是枚仙云令。
他将小妾一掌打死,怀揣着那宝物连夜狂奔进了仙露谷。之后任凭他那仇家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入谷杀他。那恶人也因此得以保命。”
故事讲到这里,便有人道:“这仙露谷可是有机关阵法?不然为何那仇家无法入谷?”
方才讲故事的那人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他看上去已至耄耋,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穿着长衫,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发髻,看上去精神烁烁,仙气飘飘。
他听到有人发问,便笑呵呵道:“那云家确实以奇门遁甲见长,但这仙露谷可不需要奇门阵法来守,”他环顾了一周,看到一个面色发白却神采奕奕的青年也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便开口招呼道:“这位小哥可知道是为何呀?”
游鲤经过这三天的修养已经好多了,他此刻正转着手中的扇子听的津津有味,听到老者问自己,于是便道:“在下听说仙露谷外有一层绵延五里的树林,里面布满了毒气,不管飞禽走兽都穿不过那里,活人进了林子,也会很快中毒而死。”
他一边说老者一边点头,游鲤说完之后,还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此时有人接过他的话头,道:“只不过真有绵延几里的毒瘴么?在下不信。”
游鲤看了一眼接话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游鲤不由地摸了摸鼻子,想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老话。
老者也看着汉子,笑道:“小哥不是本地人吧,入了楚沼泽湖泊就多起来咯。那沼泽下面不知道淹没了多少飞禽走兽,还有花草树木,经年累月,那毒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
那汉子道:“我听闻滇地多沼泽,怎么楚地也有么?”
“只是仙露谷附近有罢了。”另一个中年男子搭话道:“我是滇人,自小出入山川沼泽,如履平地。我也不信那毒瘴有多厉害。”
老者环顾一周,见到不少人都有意动,想来不信的人确实不少。于是道:“年轻人是该去闯闯,不过凡事讲究适可而止,如果勉强前行,恐怕会折在路上。”
听到这话游鲤深以为然。
那中年男子道:“自然不用老丈提点,我等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他的神态颇为高傲,想来家世出身不俗,男子道:“在下华山飞鹤派裘若云,今日便要闯一闯这仙露谷。”他将佩剑重重放在桌上,那把剑的剑鞘是琉璃材质,在阳光下泛着五彩光辉,上面镶着大大小小七块宝石。
他一自报家门,
马上便有人恭维道:“原来是七宝琉璃剑裘大侠。”
又有人附和道:“久仰久仰。”
裘若云一个个回礼,面上如沐春风一般自得,他看向游鲤,道:“这位小兄弟难道不想去仙露谷看看?”
游鲤合上扇子,道:“虽然在下慕名而来,想看看这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地方有什么两样,也想看看这云氏一族是否和常人一样,长着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茶馆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有人笑道:“这位小哥,云氏也是人,难道还有两个鼻子不成?”
又有人笑道:“那可不一定,你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四只眼睛。”
裘若云等着游鲤接下来的话,只听游鲤慢慢吞吞地说:“只不过小弟前日好奇闯了一闯……”
裘若云眼睛一亮,道:“如何?”
游鲤摊手道:“乘兴而去,铩羽而归。”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数十道目光集中在游鲤身上,那目光带着惊讶,更多的带着审视和怀疑。
裘若云将游鲤上下打量一番,只觉得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看上去身体不太好,他的目光带着审视,道:“小兄弟,那谷中有什么?”
游鲤答道:“灌木和沼泽。”
裘若云又道:“小兄弟是怎么出来的?”
游鲤想了想,道:“有一只三足金乌,将我救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有的说游鲤痴傻,有的说他脑子有问题。——毕竟现在的人已经不信鬼神,突然说出这种传说里才有的动物,别人不当他有病倒是有鬼了。
裘若云显然也不信游鲤的说辞,但他却不觉得游鲤在说谎。
裘若云道:“看来小兄弟有仙缘,”他笑了笑,道:“那金乌怕是不能为小兄弟解毒吧。”
游鲤也笑了,道:“自然是别人替我解毒的。不过,裘大侠岂非不信毒瘴之说,那又为何有此一问?”
裘若云闻言也笑了,道:“裘某只是好奇小兄弟的奇遇,既然小兄弟说那里面有毒瘴,裘某也不得不早做准备。”他爽朗一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游鲤笑了笑不再说话。倒是那老者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那边裘若云已经开始游说众人,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不缺跃跃欲试之人,不消一刻便聚集了七八人,大家约定各自准备一番,申时在茶馆门口汇合。
游鲤摇了摇头,这九个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那老者看游鲤有些遗憾的表情,凑上前来坐在他对面的长凳上,问道:“小哥愁什么?”
游鲤给他添了一杯水,道:“愁这世上又要多几个糊涂鬼。”
老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我以为小哥这般人物,该是喝酒的。”
游鲤摇头无奈道:“吃了药,大夫不让喝酒。”
老者道:“你真的闯过仙露谷?”
游鲤道:“我只是闯过毒瘴林。”
老者的眼中精光一闪,道:“你却能出来。还能全身而退。”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毒入肺腑,现在是个废人了。”
老者道:“前日我听掌柜说有人送小哥来此,小哥可知护送之人是谁?”
游鲤道:“是一对金童玉女将在下送来的。具体情况,在下那时精神恍惚,记不清了。”
老者摸了摸胡子,笑道:“小哥可要珍惜这活命的机会,如果那人出手,小哥身上的毒已经不必在意。”
游鲤点了点头,道:“云家自然还是要去,不过在下会考虑遵守仙露谷的规则。”
老者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道“老夫名叫连余,是这镇子上济世堂的掌柜。小哥没事可以多去济生堂走动走动,想必能得到与仙云令相关的消息”。
游鲤闻言了然,对着老者抱了抱拳:“劳烦连先生,在下知晓了。”
这连余如自己所说,是济生堂的老板。而这济生堂的来头,游鲤却是知道的。
——云家不入世之后,仙云令作为悬赏酬劳在江湖中广为人知。而作为云家和江湖中人交接悬赏之物与酬劳的中枢,便是位于仙谷镇的一家名为济生堂的药铺。济生堂几乎是和仙谷镇一起出名的,有仙谷镇的时候,济生堂便已开在镇子里。这连老板的身世也如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没人知道他的过往,他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但云家人对他却无比信任。所有有关云家在俗世内的事务都是连老板一手帮办,就连仙云令的悬赏和送交也是连老板的济生堂一手把持,二十年来没有丝毫变化。
这连老板想必是个极有本事之人,一般人到了他的地位是不会亲自跑到这福来客栈说书的,游鲤什么都想到了,但能在客栈听济生堂的老板说书这一点,游鲤是万万没想到的。根据栖鸦的情报,这小小的镇上各类设施一应俱全,为首的自然是这济生堂,除此以外,黑市和拍卖行隐藏在暗处,明处的风月场以及赌场这类消金窟也是一应俱全,只可惜游鲤身上有伤,不然还真想去那春风楼逛逛。
连余说完就离开了,游鲤没有书听,看时间不早,便回了房。
自从中毒之后,他的精神总有些不济,不过身体却是渐渐好了,想来那少年所言非虚,那颗药果然是解药。游鲤还记得那少年叫云宿,这个名字他确实在哪里听过,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游鲤醒来的时候,那对男女已经离开一天了,掌柜的说他们二人将自己送到这里,-还付了店钱。游鲤不由觉得好笑——他自嘲自己一生作恶多端,却遇到了贵人相救,这世界看来真的不大公平。
他也开始慢慢相信落尘说他会把自己玩死这句话,如这次一般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未曾体会过了。
酉时一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楼下大厅传来,店小二将夜宵送到他房间里,游鲤问道:“小二哥,外面何以如此吵闹?”
这店小二道:“一则是裘若云大侠带着八个人去仙露谷探路,二则是一位富家少爷带着二十个保镖前来投宿。”
“哦?”游鲤立刻来了兴趣,道:“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大的排场?”
店小二摇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一边品尝夜宵,游鲤将前窗打开一半向大堂望去,果然有个穿着朴素却通身贵气的公子坐在桌边,身后站着一群强壮结实的保镖。从他们的站姿看来,各个都是练家子。
“这人如此堂而皇之,是怕别人不知道他身上有仙云令么?”游鲤自言自语道,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肥羊,若是得到这人的仙云令,进仙露谷岂非变得易如反掌。
游鲤相信裘若云那一伙人也看到这富家公子了,若说裘若云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游鲤是绝对不信的。但裘若云还是带着八个人离开了客栈,单凭这一举动,游鲤就不得不高看裘若云一眼。
现在猎物已经有了,猎人们却没有就位。想必不出一个时辰,那裘若云便会返回,待他回来之后,这福来客栈才会变成狩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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