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无恨岛之行没有喻青崖在,喻宵最终没躲过椿妖的算计,结结实实背了十万命债。
所有人在旁看着,也只能沉默,天道的公正无私,如今却被敌人利用,成为刺向自己人的一把利剑。
喻青崖那时候除了天真,就只剩天真。
师祖师伯在一旁激烈地讨论着,想着各种办法,但其实解决的办法很简单,要不去地府受百年之刑,要不入轮回受一世之苦,解决的方法如此明了,只是提问题的不甘心罢了。
和他们相比,喻青崖只能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看着师尊,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用尽一切惊恐的眼神看向他。
他其实想问师尊,我还能等到你吗
不过张嘴后变成了“师尊,你还会回来吗”
从一开始,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喻宵就很平静,躲在角落里安静的拭刀,直到喻青崖执拗地抓住他的袖子。
喻宵看着他脸颊划过的大颗眼泪,抬手擦掉,淡淡道“我一定回来。”
喻青崖眼泪流得更凶了,可是师尊,我怕我等不到啊,我还怕你回来等不到我。
当喻宵走的那天,陆危就像今天一样,板着一张死人脸站在喻宵身边,喻青崖别开他冲上前去,将一个石雕塞给师尊。
这次不是他最爱雕的师尊,而是他自己,以前的他很怕自己把师尊忘掉,而现在他很怕师尊忘掉自己。
喻青崖记不得师尊的表情了,只记得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他突然很想找到前世那个雕像,师尊有好好将它保藏吗
记忆逐渐散去,只有陆危那张鬼脸异常清晰,果然,这张脸一看就让人讨厌。
陆危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样诡异的原因被人讨厌,沉默地进行完一整场宴饮,最后目光依然沉沉地落到喻宵身上,顺道也将喻青崖收入眼底。
“如二位所说,岛上策划这一切的,是妖界的椿妖王”
“正是,据她所说,有人故意将她放进来。”
一旁的真简天帝听到这立刻砸了一下手掌“岂有此理,居然有人伙同妖族入境为祸,本尊将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喻青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危“陆真君也该好好查查了吧,冥府掌六道轮回,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瞒天过海,恐怕说不过去吧。”
真简天帝听到这立刻伸手“哎”了一声“青崖师侄,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年纪还小,哪里知道管事的不容易,冥府掌大千世界的生死大事,一天得有多少烦糟事啊,偶尔出一两回错,也是难免的嘛”
喻青崖抱起手臂冷笑一声“呵呵,十万条人命,这还真是一两回,要是那十万孽债真的被赖到我师尊身上,你们拿什么赔”
陆危
起身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此事冥府确实难辞其咎,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备的礼物,它日定当好好上门负荆请罪。事情发生后,诸殿鬼王也都大怒,早已命令从上到下开始彻查,卑职此来也为寻求二位道友帮忙,您二位曾经去过岛上,对事情经过知道得最为详细,还请不吝赐教。”
彻底从一开始质问的姿态,变成了请求的姿态。
喻青崖冷笑一声,大发慈悲地开始了正常交流。
岛上的情况并没有瞒冥府那边的打算,事实上当初他在岛上劝喻宵去查生死簿,就是故意要将这事闹大。
龙奚能这么顺利地完成这个局,在冥府那边肯定安插
了暗手,现在这件事三界瞩目,正好趁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拔除它们。
不过在最后,还是做出了一些改动,陆危看向喻青崖“如阁下所说,那十万人最后随椿妖王自爆了吗”
“没错。”
“不知我可不可以看一下椿妖王的尸体。”
喻青崖笑了笑,拍拍手,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丽树女出现,她的身姿无一不美,只是一双眼睛异常空洞,随着喻青崖勾动手指,树女盈盈一拜,宛如活物。
陆危目光微凝“青崖道友居然将椿妖王炼制成了傀儡”
喻青崖勾动指尖,盈盈一笑“废物利用嘛,陆危真君不是要看吗,就在这看个明白吧。”
陆危死气沉沉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上前探查,探察过后,发现这具树妖的身体已经彻底空了,只剩下一具躯壳,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不管喻青崖说什么,他都只能相信。
而若他提出将这具妖身带走
抬眼环视了一周,长乐宫祖孙三代齐聚于此,一脸慈祥地看着他,陆危一下子就知道,那断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越是如此,越有猫腻。
陆危看向喻青崖有恃无恐的脸,拱手退下,转而看向在一旁垂眸神游的喻宵,躬身一礼“喻仙尊,不知在下能否再问您一个问题”
喻宵缓缓抬起眼眸,黝黑的眼睛好像一汪吞噬一切的深潭,没有一丝情绪“问。”
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陆危一滞,垂下眼眸,躬身问道“据说无恨岛的岛主,和喻仙尊有些关系。”
喻宵语调平静地看向他“是,我曾经捐了大笔功德到地府,福茵他一生顺遂,善始善终。”
陆危沉默了一瞬“喻仙尊放心,冥府定然会给喻仙尊一个交代。”
喻宵看向他“那我也有一个问题问你。”
“喻仙尊请讲。”
“赵枫死后,冥府会怎么处置他”
陆危
“他虽受人蛊惑,但也实在罪恶滔天,要用世世轮回偿还孽果,功德亦不能相抵。”
喻宵抬眼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陆危得到想要的所有答案,便起身告辞“不日后冥府还要去无恨岛细细查探,如今岛上已被仙尊刀气封锁,届时劳烦仙尊放行。”
喻宵没什么表情,点头应允。
深夜,喻宵回到自己的寝居,点燃一盏陶灯,走到榻边,举起灯台,面无表情地问“你为什么在这”
喻青崖扯扯被子,一脸乖巧“师尊上次不是让我搬回来吗,所以我就回来了”
喻宵抬头,他有这么让过吗
再看过去时,喻青崖开心地拍拍身边的床榻“师尊快上来吧,我给你留地方了。”
喻宵
要他说一声谢谢吗
将灯台放到床头立柱,昏暗的灯光,晕染了一室朦胧。
喻青崖透过鹅黄的灯光,悄悄观摩喻宵泛着淡淡光晕的脸,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小声道“师尊,你睡了吗”
喻宵
“我睁着眼呢。”
“哦。”
过了一会,喻青崖又戳了戳他的脸颊,喻宵翻过头来看他,幽幽道“我没睡。”
喻青崖咧着嘴笑起来“我知道,但是我想让师尊看看我。”
喻宵
“睡觉。”
“不”
喻青崖毫不犹豫用瞪得溜圆的眼睛看向他。
喻宵
一翻身“那我睡了。”
喻青崖嘿嘿一笑“师尊你睡吧,我在你背后看着
你。”
喻宵
明天一定要想个借口把他踢走,要不也得想个办法把自己踢走。
灯火一点点燃尽,屋子里重又变得一片漆黑。
喻宵睁着眼睛看着黑暗,身后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扒拉他,喻宵假装睡着没感觉。
喻青崖就趴到他耳边小声道“师尊,我知道你没睡。”
喻宵
知道我没睡,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喻青崖却锲而不舍地凑过来,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软塌塌地蹭了蹭“师尊,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我有吗”
“有啊,你都不和我说话。”
喻宵陷入沉默,该怎么告诉他徒弟,他想不想和他说话这件事,和他难不难过没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次算了,因为他好像真的有点难过。
他最近偶尔会回忆起五百年前的赵珪,每想一次,就会想到他临死前唯一的愿望。
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如果那个月夜他没有出现在赵枫面前,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或者说他对他再留心一些
喻青崖用力把他掰过去,额角触在他的额头上,低低笑道“师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嗯,想什么”
“呵呵,师尊,你一定想了好多好多如果,如果这样怎么样,如果那样怎么样,想得乱七八糟、肝肠寸断”
“不要那么多话。”喻宵抬手拍他,却被抓住了手。
喻青崖咧着嘴将他的手放在胸口,让他感受其下跳跃的弧度,笑吟吟道“好好好,我少说行了吧”
“我只是想告诉师尊,我们都是活在当下的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既然没人告诉我们接下来会引发的恶果,那么此时此刻发乎本心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因为善因结不出恶果,造成恶果的是扭曲它的命运,是从中作梗的小人,每一个将这条因果线扭曲的存在都值得憎恨,而作为无知的源头,说破大天,它也是无罪的。”
喻宵并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也不需要一个人为他做无罪开脱祈求心理安慰,但是喻青崖认真抓着他手安慰他的样子有些特别,好像曾经小树苗一样的小徒弟,突然间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开始伸展着手臂对他招呼“师尊,我现在是不是足够强壮了”
黑暗中,喻青崖突然听到一声轻笑,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师尊,你笑了”
“嗯,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有啊,太奇怪了,师尊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喻青崖顿时翻腾起来,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我没想到让师尊开心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所以呢”
所以师尊,掉到我的陷阱里,你要开始为我心动。
喻青崖将脸埋在喻宵的胸膛上,露出尖利的牙齿。
不过师尊今天的胸膛很温暖,或许此时此刻,应该先享受这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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