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徐不让坐得笔直。 毕竟她半拉身子不是血就是灰,蹭到哪还挺难洗的。
“送我去城南黄姑那就行。”她朝童桑喊道。
但是苏沁不发话,童桑也不敢答应。
“去黄姑那,你听到没。”知道童桑不当事,她只好朝苏沁说。
“那妇人只是一个游医,我怎放心。”苏沁满脸愧疚,也不敢看她:“我府上有太医署的女医。”
徐不让无奈:“不是我说你,让你跑你老实跑就是了,别的时候还好,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又回来干嘛?平时看着挺聪明,这种时候犯什么傻。”
“我……就算有下次也还是会回来的。”
见他死不悔改,徐不让气得给了他一拳:“傻狗。”
她本来受伤,也没想真揍他,拳头软绵绵的,被他抓在手里:“对不起。”
“既然是你们家事,我不便多说,但往后你也要注意安全。”
“你的仇,我一定会报。”他一只手包着她的拳头,再次郑重说道:“对不起。”
徐不让被他直勾勾盯得尴尬,想把手缩回来:“也不是什么仇,各为其事罢了。还是你家这个家庭关系问题比较大吧。”
“他们……”苏沁错开眼:“我习惯了。”
徐不让撇撇嘴,他家的事看来也复杂。
到了苏府,苏沁先下车,又转过身来扶她。
“我肩伤了腿又没伤。”她拍开他的手,僵硬地走下来,腰上的伤虽然不深,但一举一动都容易被拉扯到,还是有些疼。
叶安平不用苏沁吩咐就开始张罗,热水,干净衣物,女医,等他们到屋里,差不多就准备好了。
那女医生着一张喜庆的团脸,看着也有些岁数了。她帮着徐不让解下已经被血沾粘在一起的腰带,正要扒她衣服时,徐不让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
“你差不多也该出去了吧。”
“我放心不下。”苏沁站在垂下的帷帐外面,脸上满是凝重。
“出去。”她捏了捏眉头,“我好歹也是个黄花闺女,你不要太过分了。”
再三吩咐女医务必小心处理以后,他才磨磨蹭蹭走了。
“世子殿下从未和姑娘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亲近过,姑娘有伤在身,担心也是正常。”女医笑吟吟的说。
但他这担心也只能在边上看着,包括之前折返回来找她,也是无效行为,甚至,他若不来,她可能还受不了肩上那伤。
“关心则乱,姑娘就莫怪他了。”看徐不让迟疑的眼神,女医补充道。
除了肩上伤得稍重,腰上的伤口虽然长但较浅,手臂上细碎的伤已经结痂了,处理起来倒也不麻烦。
包扎好,换了身长衫,出门就看见他站在院子里和人说话,见她出来,他最后说了两句,便打发人走了。
“那我走了。”她没系革带,松松垮垮穿着袍子,拴着条宫绦。没伤的一手拿着换下来的皮甲和她的刀,街溜子一样吊儿郎当。
“今天就先在这歇了吧。”
她脚步不停,苏沁跟在她身后,想拦又怕碰到她伤口。
看他们今天的样子,知道是剿完匪回来;既然是虚惊一场,高彻那边也没事,左右最近不会有重要的行动了。
“我也得去一趟宏福庙,虽然是误会,但那边不知道,还得去解释清楚。”
“我已经让人去了,既然是我家的事,当然是我解释比较好。”
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忽然闻到一股香气。
烟火气。
苏沁家里的厨子也不知是哪派高人,既会做淮扬菜,别的地方菜式做得也不赖,徐不让含泪吃下三大碗饭。
不是她意志力差,实在是他们昨日起就埋伏着,啃了三顿干粮,上午打起来以后一顿也没吃,再是食量小的也该饿了,何况她打了两场,又这么颠来倒去的跑了半天。
一桌子东西几乎都是她吃的,苏沁在旁边给她挑鱼刺又剥虾,自己什么都没吃。
吃了个十分饱,她才深深吁了一口气:“我没怪你,不用这样。”
虽然是因为他伤的,但对她来说,这些伤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达不到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程度,而且也不可能让他在她面前被插两刀。
苏沁净了手,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地拭干一根根手指,垂着眼却好像没听到她的话。
他不笑的时候,眼尾的温柔也不存在,抿着嘴,显得唇越发薄,都说薄唇的人也心性凉薄,虽然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看他的神情,很难不相信这句话。
配上他的动作,好像在擦的不是水,是手刃仇家以后的血。
美而凛冽,如同传说中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花。
“那我真走了。”她忽然生出些畏惧,压低声音说道。
“嗯?”抬眼的一瞬间,又恢复成柔和的面容。
徐不让打了个哆嗦。
“冷吗?”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白玉似的指尖是熟悉的温热,反而是她的手确实有些凉。
“不冷,我说我走了。”她抽回手,站了起来。
本以为这次应该再没别的事了,结果去马棚一看,暮霭已经睡着了。
徐不让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战友”:“你们喂它什么了?怎么可能就睡了!”
苏沁轻笑:“它倒是乖,不像你。”
想来也是,从虎头山到柳下营,再从柳下营到南安城,还经历一场战斗,暮霭再是西域名马的血统也是有极限的。
尽管马棚里还有别的马匹,而且看着也都是好马,但她是暮霭唯一认的主人,不可能扔下暮霭自己走了。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她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就把这次的休沐抵掉好了。
“你还去哪?”看她还是往大门走,苏沁又紧张起来。
“消食。”她背着手哼哼唧唧,一副不满的样子。
今天过得真是一波三折折折,她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漫无目的地逛在大街上。
虽然天已经黑尽,城中却景色正好,非年非节的,街上依旧挂了彩灯,称得天边弦月黯淡失色。有的门面关了,门口就摆上简单支起的小摊,夹道而立,似乎比白日还热闹。
远远有歌舞声传来,她便朝着那边走。
美人倚高楼,凭栏折年少。
确是哪家酒楼请的舞姬,在搭出的高台上翻飞舞动,台下是循声而至的游人,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喜欢?”背后的声音问道。
“当然喜欢,谁不喜欢热闹。”
苏沁在她后面跟了一路,好容易搭上话。
可惜他们来晚了些,台上美人一曲终了,整衣敛容,下了台。
徐不让深深叹了口气,正准备随着人群散去。
“等一下。”苏沁拉住她衣角,往酒楼走。
刚进门就有人迎上来,客气地把他两送上第三层。
这层没有客人,应该是不接常客的,徐不让以为他要带自己见什么人,打开的门后却是个露台,较外面搭的舞台稍高,仿佛一跃就能跳上台。
“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有演出?”
舞台上,乐人和舞姬重又上台,台下的观众也重新聚集过来。
徐不让扒在露台的栏杆上,这位置绝好,仿佛一垂手就能碰到乐人。
苏沁在她旁边坐下,外面进来个人,高鼻深目长相,躬着身子行了个礼:“二位贵客想看什么?”
徐不让明白过来,大概是这家伙使了钱银,既然是他花钱,自然也该他点,“我不通歌舞,你点吧。”
“那就拣拿手的跳。”
台上舞姬理装,徐不让侧坐托着脑袋看着,远了不觉得,细看那舞姬也才十五六的模样,也是异域长相,知道这里坐着花了大钱的贵客,有意无意眼波暗渡,把徐不让看得傻乐。
“你不用这样的,我只是喜欢热闹,不花钱的热闹也很好看。”她半迷着眼,远处灯火映在她脸上眼中,柔和浏亮。
苏沁却答非所问:“热闹很好,你喜欢,更好。”
外面陆续进来些人,轻手轻脚地放下些点心零食。
台上开始,两人就不再说话。
舞姬飞袖应节而投,追光踏影,比之刚才的婉转缠绵则更轻快洒脱,她手脚上都绑着红带铃铛,举手投足皆有轻响,合着击鼓响铃,有种踩在人心上的感觉。
徐不让只差流口水了,一曲结束,台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她卖力的击掌叫好。
舞姬又跳了几只舞,街上的灯火已经没那么明了,围观的人也散去大半,徐不让也没了一开始的精力,脑袋枕着扶栏,喝醉一样惺忪着眼。
看她这样,苏沁挥挥手,门外的童桑会意,叫停了表演。
舞姬整理好衣装,被乐团的领班带着去见今日的贵客。
她刚刚看见露台上有个小公子冲着她笑,每跳完一曲都很捧场地鼓掌,似是非常欣赏她的表演。
这是她家乡的舞,在外面不常跳,今日倒是跳得尽兴。她知道大尧有句话——他乡遇故知,她也想看看这位小贵客到底是什么人。
上到包间,屋里只有两个人,小公子背对她趴在栏杆上,旁边一人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舞姬觉得自己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
她长那么大,周围的所有人都夸赞她的美貌,领班也把她当做宝贝,除了跳舞,轻易不见外客。行走过的地方多少达官贵人绫罗绸缎铺在她脚下,金银首饰不要钱似的送给她,只希望能与她对酌一杯。
可是这个人,眉眼间的妍丽甚至不输于她。
她恍了下神,看身形,美人却是个男人。
无视舞姬眼中的慕色,苏沁抱起徐不让走下楼。
徐不让觉得自己在飘,周围软玉温香,有胡姬的熏香味,有糕点的甜香,有奶茶的浓香,好像回到小时候,和爹爹一起去见若邪单于。
当时那位草原的王者盛情款待,盟约友好,谁也想不到不到十年间,就出现了这样的乱子。
她还记得穿着狼皮蓄着长髯的老者,谈笑皆是豪迈。
她还得到了一把嵌着宝石,坠着狼牙的匕首。
“嘿嘿,美人……”
苏沁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只觉得下巴被亲了一口。
挑帘的童桑完全不顾形象地表示出吃惊,张开的嘴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苏沁横瞥了一眼自己的侍卫,什么也没说,径直上了车。
童桑收起自己的失态,哆嗦一下回了神,架着马车回府。
车厢里没点灯,温软的香气更是助眠。
怀里的人又痴痴笑了两声,便没了声音。
马车规律的颠簸更像小时候母亲哄睡时的摇晃,徐不让这精彩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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