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众人均感惊异!
怎么会有这种事?
历来都听说裕王府的家丁最老实,从来没有惹事的,怎么这冯保白吃白喝竟然吃到了严家的馆子?
严嵩沉吟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道:
“好,好,好啊,这就对了……老夫记得你们第一次回报,说严福严寿在街上遇到个人,那个人拿着一块皇家的玉佩……裕王大概也听说了,那就是说,朱墨很可能就是哪个藩王家的人!叫你们去查,你们不查……现在裕王派了下人过来白吃白喝,又不给钱,意思就是说——他用得着咱们姓严的!明白了吗?明白其中的深意了吗……?”
哗~~
众人顿时醒悟——
是啊,
不付钱,就是说欠严家的人情,但人家是太子,怎么能欠情?
那等于是说——
他想要严家帮他办事儿!而这事儿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而且严家应该会心知肚明……那还有什么事儿呢?那就只有皇家的事了,所以那个太监冯保才一言不发……
唉,
姜毕竟是老的辣,还是阁老最厉害,那个朱墨的身世已经引发了裕王的猜忌!
严世蕃越想越是兴奋,沉声道:“对,太对了!这下就好办了,有了裕王这番表态,咱们要扳倒那个朱墨,可就容易多了……”
老严嵩见家臣都明白了关窍,稍感安慰,缓缓道:
“嗯,这就对了……大家都要齐心,多想想,事情就清楚了。现在,朱墨和徐阶、张居正,还有后面的人,他们还没动咱们的人,但是接下来呢?老夫料定,下一步就要开始动咱们的人啦……所以呢,咱们就要多笼络,能笼络的都要笼络、能保的都要保,这话要传下去,老夫一生待士,绝不半途而废!”
他顿了一下,接道:“你们啊,这些年都用的什么人?没一个撑得住的……老夫一直说,做大事第一要紧的就是用人!只有人用对了,事情才能办得成!世蕃啊,你们都想想看,还有什么人是现在最需要要笼络住的?”
众人经历如此重创,才忽觉老严嵩日常唠叨的那些老生常谈,才是至理名言,不觉听得入神。
严世蕃沉吟一会儿道:“爹,儿子这回也想明白了……朱墨在江南那么闹腾,没一样是为读书人好的,缙绅们肯定都反感,他这个酷吏的屠刀已经悬在他们头上了!儿子想,江南缙绅应该是眼下最需要笼络住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冒出一个年头——
严世蕃毕竟聪明,反应还是快了一步!
严嵩也颇为赞许,颔首道:
“嗯,这就对了……朱墨这是在变法!变法,明白吗?不单单是冲着咱们姓严的,他要动的是天下的士人!只要还是个读书当官的,都不会喜欢的……这就是咱们的势!明白吗?世蕃、文华、龙纹,你们都去走动走动,让下面的人跟天下缙绅说清楚,朱墨是在变法。他要变祖制、变圣人之制,这就是如今最大的势……”
嘶~
众人顿时醒悟——
是啊,朱墨搞这些事,明面上是动严家,可刀刀见血,伤的都是天下的缙绅。什么官营钱庄、出使商团、给商人立规矩等等的,不是在变法又是什么?他张口闭口老百姓,根本没把缙绅放在眼里……
说白了,
这就是个大明的商鞅啊!
一旦给他搞成了,读书做官的还有什么荣妻荫子可言?
……
往后几日,
为了更好地处理宣大赈灾的事儿,朱墨不再待在翰林院,而是直接去兵部上班。
这是张居正密信里建议的,一来他在兵部很有人脉,二来,宣大是九边,历来的大事也都是归口兵部管,且梁梦龙作为副使,同时也是兵部侍郎,一切都顺理成章,且自己人用起来当然也放心。
宣大的灾情邸报每隔三天就来一次,朱墨反复思考,感觉梁梦龙干得不错,灾民大多数都安置好了,的确也没有再死一个人。
“看来,我也不用亲自去宣大了,等盐巴运到,交了货,把市场探查清楚,下一步就去江南,把盐业投资的事儿先做起来……两条腿走路,等张居正谈成了海外丝绸生意,收了洋人的定金,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这日,
正好是收了定金的第九天。
永定河驳口,一大船海盐已经运到。
朱墨为了做好服务,找了二百多个人,按照定金账册上的地址,把货亲自送到客户府上、店里。一阵忙活,次日天黑时,货全都配送完了。朱墨在码头上,给了大家酬劳。
这次收获甚大,20万斤盐,一共赚了4万两银子,在如今的京城,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毛利率相当可观,以后如果让利销售,也仍然有不小的进项,看来次策果然可行。
回到宅邸,一个邮传差役已经在门口等了多时,见面就递上两封书信。
一封是申时行的,是一篇长文,题名叫《报朱学士书》,谈了对朱墨方略的心得;一封是张居正的,先是报喜,紧接着举荐了几个人。
朱墨反复看了几遍,感觉这两封信一起到,实在很不寻常。
申时行的长文,说的果然是清流缙绅对时局的看法,用平辈读书人讨论问题的语气,通篇都在谈一个关键词:正道。
“……
夫闻士之为政也,必正其心、必修其身,在闾里是为君子,垂范与四民;于庙堂则为正臣,致君于尧舜。斯道也,如日月经天,不以尧舜而存,不因桀纣而亡。董子曰,天不变、道亦不变,此之谓也。
严党则不然,不修其身、不输其诚,初许功名以干君,复以左道而为政,是害道也。故二十年中,人心浇漓、正道如隐,民不敬士、士不恤民,四维不张、天灾频仍。
今朱学士为政,如拨云见日、大道复还,江南士民翕然称颂。何故?士道正也、直也、平也。虽然,圣人亦度经权。夫矫枉过其正,宜也,而不可废经中权。今严党可谓酷毒也,故以恶制恶、以权反经,正道也;若以秦法一以断之,则士不士、民不民,是废经中权,圣人皆曰不可,天下缙绅亦必惑焉……”
朱墨想了好一会儿,再参照张居正的书信,终于算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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