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躺第六天

什么是社死 莫过于一、丝、不、挂在浴缸中，隔着手机屏幕和近乎陌生的“老公”面对面。
眼下这种情况，显然谁先开口谁尴尬。
这对表面夫妻像是要比谁定力更好似的，一个赛一个安静。
江绮艳深呼吸一口气，拿出了十成功力，把自己的面部表情调整到自然状态，然后偷偷用眼角余光看着手机那端的男人。
对面沉默半晌后，最终眉头还是轻轻挑了起来“咳你今天带西西出去玩了”
“呃嗯。”江绮艳开口就破功，干巴巴地应道。
她把手机朝上移了一点儿，以防镜头照进一些不该照进的东西。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都玩了什么”裴新霁动作自然地把手机支起，放在旁边堆积如山的文件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飞快敲击，仿佛没有发现他面都没见过几次的老婆是躺在浴缸里打的电话。
但是江绮艳敏锐地发现，对方耳廓居然有层不明显的淡淡薄红。
“买新衣、肯德基、氦气球、摇摇车。”江绮艳掰着手指头数。
回答完之后，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江绮艳觉得这比高中时代上课睡觉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还要尴尬。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自己和裴新霁交谈的最初目的，于是问“你刚刚说那打来的补偿费是什么意思”
说道这个，电话那头的裴新霁看了她一眼，然后理所当然地说“你带儿子出去玩，多给点零用钱。”
原来有钱人家给钱这么多名头。
江绮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反正有钱不拿王八蛋，管对方怎么突然给自己打零用钱。
“还有。”裴新霁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又轻微停顿几秒。
江绮艳抬头看他，就见他绷着脸把话补充完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尽管告诉我，毕竟你是裴太太。”
这话今天江绮艳也对着小团子说过，让小团子人欺负的时候尽管告诉妈妈。
没想到晚上小团子他爸也会这么跟她说。
江绮艳知道自己这个“裴太太”终究会被后来的女主取代，但是乍然听见这么一句，不自在中又略微带了点儿感动。
她正想点头，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小孩子的尖叫。
这是裴熙的声音。
裴新霁看到她脸色骤变，紧跟着蹙起眉“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过去看看。”江绮艳顾忌着自己还没有穿衣服，于是先把电话给挂断了。
然后她迅速把身上擦干，穿着睡衣走出浴室。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时不时还有闪电在空中划过，窗外隐隐传来闷雷的声音。
江绮艳穿着拖鞋快步走到隔壁房间门前，敲响了房门“西西西西你怎么了”
门内没有回答她的声音，而是夹杂着惊恐的又一声尖叫。
江绮艳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把门把手给拧开了。
她三两步走到房间内，顺手打开墙壁的灯。
极其有装修格调的房间被线型灯照得敞亮，房间没有人，只有正中央宽大的床铺上鼓起了棉被堆成的鼓包，还在大幅度颤抖。
“西西，你没事吧”江绮艳放轻声音走过去。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答她，但是鼓包颤动得更加明显。
江绮艳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开，没了保护壳的裴熙死命闭着眼睛，将双手捂在耳朵上，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整个人竭力发着抖。
江绮艳第一个念头就是小团子是不是一个人睡觉做噩梦了，于是保持着轻缓的声调安抚“西西，别怕，妈妈在这里。”
裴熙慢吞吞睁开眼睛。
可惜极为不巧的是，随着她话音落下，窗外划过巨大的银色光芒，将漆黑的夜劈出短暂光亮，之前一直沉闷的雷声骤然变大，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别说床上的小孩，连江绮艳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雷声仿佛触发小团子的噩梦，裴熙“啊”地短促叫了一声，手脚并用往远离江绮艳的地方爬“妈妈我错了妈妈不要把我关在柜子里”
江绮艳想起来了。
原书中，原主那个吃错药的神经病除了动辄打骂小裴熙之外，有时候还会把他堵着嘴塞到柜子里，美其名曰“眼不见为净”。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就要看原主当天的心情如何，甚至有一次把裴熙忘在柜子中一整夜。
那天刚好也是打雷的天气，而年幼的裴熙就这样被缩在暗无天日的柜子里，听雷声震耳欲聋，惊恐地与黑暗为伴。
“不是你错了。”江绮艳没有继续靠近他，而是把手摊开以示无害，“是妈妈错了，妈妈以后不会再把你关进柜子里。”
但是裴熙压根不看她，也听不见她的话。
小团子沉浸在了那个风雨交加的黑暗夜晚里，始终没有走出来。
江绮艳缓步上前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安抚着“没事了，你看妈妈在这里陪着你，我们是勇敢的男子汉，我们不怕打雷。”
感受到手底下小生命呼吸的起伏，江绮艳把他搂紧，嘴上不停“你知道吗，打雷只是一种自然的天气现象，是加热的空气那什么膨胀挤压过后引起的震动。”
随着她囫囵吞枣的科学解释，裴熙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身体还异常僵硬。
江绮艳将他抱起来，模仿着视频里刷到的样子一颠一颠哄睡，出门让还没有睡觉的张妈热点儿牛奶端上来。
张妈看着缩在江绮艳怀里的小团子，听命地马上去厨房。
江绮艳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温度适宜的热牛奶被端了上来。
江绮艳拿着热牛奶递到缩成一团的裴熙面前，说道“喝点儿牛奶助眠。”
小团子紧紧抿着唇死活不张开嘴。
江绮艳只能坐在床沿，一手拍着小团子的背，一手端着牛奶，轻声细语哄了好半晌，对方总算愿意把牛奶给喝掉。
江绮艳怕他呛着，用手扶着他的背支撑裴熙坐起，看着对方把牛奶一点点给喝完，大概是牛奶里头有个什么成分能让人的神经舒缓下来，小团子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对方今晚这个状态让江绮艳意识到原主带来的阴影没有那么容易消散，看来现在裴熙已经表现出了轻微的心理疾病。
疾病当然是越早治疗越好。
江绮艳拿着手机找了裴家的私人心理医生，预约明天的诊疗服务。
然后她放下手机，企图把怀中的裴熙哄睡。但是每当试图她停下讲话，小团子就势必被外头的雷声吸引注意力。她只能一刻不停，想遍脑海中的所有童话故事
“所以，白雪公主最后和小矮人不对，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困到意识模糊的江绮艳脑袋一点一点，心里想着这豪门后妈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不过这些都是原主欠下的债，既然江绮艳穿到对方身上，只能背负起相应的责任。
当然现在的她不会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裴熙会犯难地看着床上睡如死猪的她，边提着早餐边面无表情地想儿子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到了后半夜，江绮艳的故事讲完了，雷声也终于停息。
她眼皮子困得睁不开，用咸鱼最后的意志力看了眼怀里睡着的小团子，终于忍不住睡着。
卧室的光线从伸手不见五指到微微昏暗，又从朦朦胧胧变成天光大亮。
江绮艳感觉鼻尖痒痒的，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轻擦而过。
“阿嚏”
她猛地打出个喷嚏，然后意识才晃悠悠清醒。
睁开眼睛时，发现怀里多出个睡得正香的小团子，对方用毫无安全感的姿势缩在她怀里，柔软的头发刚巧碰到江绮艳的鼻尖。
这么大的动静，小团子居然都没有惊醒。
裴熙的包子脸睡得皱巴巴，长得不像样子的睫毛让他看起来有种小天使的感觉。
江绮艳不想吵醒他，只小心翼翼够到掉落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发现心理医生已经回复她昨晚的消息，还留言说今天下午就会过来。
裴熙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动作很轻、但是很有保护感的姿势搂着。
他偷偷抬起头，看到江绮艳一手搂着他，一手拿着手机看消息。
似乎察觉到他醒来，江绮艳突然低下头。
小团子不习惯与她这样对视，眼睫毛飞速抖了两下。
他本来都做好江绮艳会像上次生病醒来时那样调侃他的准备，没想到江绮艳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用手轻柔地在他头顶摸了两下“西西昨晚勇敢地战胜了雷雨天气，西西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很勇敢吗
裴熙忍不住小小地骄傲。
江绮艳收回在他柔软头发上作弄的手，起床给裴熙找衣服，打算吃饭完就准备准备迎接心理医生。
裴熙见她拿着昨天新买的一套衣服过来，垂感极佳的白色睡袍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泛起白色的光，他胸口突然有股东西在激荡。
江绮艳刚把衣服拿到裴熙面前，就听见眼前的小团子小声嗫嚅了一句话。
“什么”江绮艳没有听清，耐心地凑过去问，“再跟妈妈说一遍好不好”
“没什么。”裴熙恍然回神，却再也不好意思开口。
江绮艳也没有多在意，把衣服递给他“喏，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要自己穿衣服，妈妈就不帮你穿了。”
裴熙看着她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的身影，嘴唇轻轻蠕动，默不作声地说了句“谢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