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江秋风峡上有结界与阵法无数, 都是云峥这几百年闲来无事在四周设立的,寻常的妖想要闯入秋风峡不难,但是想从这里走出去却不容易。 所以有许多妖自来了秋风峡后便出不去了, 他们在山林间乱走,没有出路的结局要么原地修行, 要么就是死路一条。而云峥一般不会去特地管他们的死活, 除非有些妖实在太厉害,将光明山损坏得太严重,云峥才会出手教训。
隋云旨算不得来他这座山上最冒犯的那类妖, 毕竟隋云旨只是半妖,在他之前云峥也见识过许多厉害的大妖, 最后还不是服服帖帖地留在山间。
云峥道:“那半妖还是有些毅力的,只可惜误入歧途, 修行之路只想着走捷径, 否则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脱去妖身也未尝不可。”
那一句假以时日也不知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阿箬听云峥说隋云旨误入歧途, 有些惊讶:“他现在不学好了?”
分明几个月前碰见对方,隋云旨还与过去没多少变化, 对着她说话时露出些许腼腆的笑脸,也不与她靠得太近, 说完话领完路再认真地与她作别,瞧上去……不像是学坏了。
云峥嗯了声:“他也是为了那股仙气而来的。”
这事阿箬自然知晓, 只是云峥似乎误会了什么。
云峥道:“几百年来,为了那股仙气而来的妖不计其数, 我秋风峡都快成妖怪集聚地了。这股仙气有好有坏, 好处自然是可以凝聚此地灵气, 修行者可事半功倍, 坏处便是也引来了不少外来的精怪妖邪,总打仙气的主意,想要一步登天。”
阿箬哦了声,猜出在云峥眼里,隋云旨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当隋云旨与其他妖一样,都以为吞了这股仙气收为己用,便可以在修为上提升百倍,所以他对隋云旨不太友善,也没去管他死活,如今阿箬过来说隋云旨与她算是同伴,云峥才勉强愿意帮她找人的。
偌大光明山,若不是熟路之人,阿箬想要在这么多妖气中找到隋云旨,无异于大海捞针。
阿箬也没替隋云旨解释,替他解释难免就牵连出了自己,至于这股仙气与她的关联总避不开弑神过往,于是阿箬沉默着,只跟在云峥身后看隋云旨这一路破坏山林的痕迹。
因这山间常年飘雨,草木里都是潮气,土地也是湿润的,蛇身卷过树干与泥土的痕迹很清楚,隋云旨肯定才从这里经过不超两日。四周的阵法实在有些多,还有阵中套阵的,迷惑所有来到光明山中精怪妖邪的眼,让他们身中牢笼,进退不得。
阿箬走在寒熄的前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云峥说话,她发现云峥居然是个挺健谈的人,这几百年他一个人住在光明山,也不知是如何排遣的。
越过一座山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树林抛在身后,前方便是断崖。
断崖与另一座山靠得很近,两条山峰之间的间隔大约只要二十步便能走到。可山与山间没有桥梁,且这座山的断崖尤其陡峭,像是被一把斧头从上笔直劈下,人若站在山崖边上,一阵飓风刮过便会被吹入青云江中,寻常人不会靠近这里。
山峡间隙里几只仙鹤飞过,长满青苔湿滑的断崖边还浮着几片白云,阿箬与寒熄站在风中衣袂乱飞,发丝遮挡了部分视线,一抬头便能看到碧空,一伸手便能摸到纤云。
阿箬从未见过仙境,这一路也不曾有心思赏景,她对美丑不算多有见地,也难免被这般景色短暂迷了眼。
她侧眸看了一眼寒熄,阿箬能看得出来,寒熄也喜欢这个地方。
云峥道:“跟上我。”
两座山间的距离不长,阿箬倒是有办法过去,只是……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寒熄,却不知如今的神明大人能不能跨越悬崖。
云峥走在前头,他的袖中藏着一片小小的芭蕉叶,那芭蕉叶在咒语里变大,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半空中。云峥踩上叶片,使了法术让芭蕉叶朝对面飞去,他没回头看,似乎料定了阿箬和寒熄一定能跟上他。
阿箬低声唤了句:“神明大人。”
寒熄垂眸看向她,听见她道:“我先将您送到对面,等会儿您站稳些。”
她只能使阵法改变这里的风,借风将寒熄送到对面山崖去,她的能力有限,不能与寒熄同行,也在心里紧张稍有不慎,将寒熄摔下去了如何是好。
阿箬的话才说完,寒熄就朝她笑了笑。
这世间的风其实是有形状的,只是风的形状多变,若抬头看看云,便能窥出风的一角模样,这些风在寒熄的眼里,便是随手可以拿捏拥有实体的物件。在他拉着阿箬一步跨出断崖边时,四周的仙鹤便避开了这处的风,清风卷起了不死花的花瓣,片片粉红色的花瓣如断崖往青云江落了一场粉红色的雪。
日落山外,赤霞漫天,这些通通在阿箬的脚下。
阿箬如踩实地,不过两个眨眼便到了对面,寒熄没松开她的手,只是笑容深了些。
阿箬略愣神,她有些兴奋,鹿眸闪着光惊喜地望向寒熄,高兴他有如此本领,也高兴他似乎离几百年前过去的他自己,又近了一大步。
阿箬的笑容实在过于灿烂,叫寒熄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他略弯下腰,牵着她的手转而落在了阿箬的后腰上,将她朝自己推近了些,如此便能看见阿箬眸中完整的他自己,连天与云都不能倒映入她的眼。
云峥似乎察觉到了猎云,也察觉到了不安躁动的隋云旨,他回头正要与阿箬说,便见到了这样一幕。
云峥愣了一瞬,眼神震惊,心头也仿佛被压着一块石头般,呼吸窒息。
阿箬睫毛颤颤,她与寒熄离得太近了,近到她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近到她能看到寒熄眼中的自己脸上尚未褪去的笑,她笑得也太……欢快了些。
寒熄将一片不死花瓣从阿箬的发上摘下,那花瓣扫过了竹叶,夹在了竹枝与她发丝的缝隙中。
花瓣顺着他的指尖飞走,阿箬的那颗心也似乎飘了起来,随风沉浮,随寒熄的一举一动而颤动。
云峥的视线有些灼人,待阿箬回神去看他时,便对上了这双审视的目光,令人有些不适。
天色渐暗了,他们还在这座山峰上打转,云峥带着阿箬穿过了几个阵法后,逐渐走向下坡,这有些奇怪。如若隋云旨是在山下,那他们方才在两山山下越过山川岂不是更快?何必费半天的劲儿爬上山巅再下来?
阿箬心里有疑问,她开口:“你似乎有话要说。”
“没有啊。”云峥道。
阿箬撇嘴:“若没有,日落前断崖上,你为何回头看我?”
他沉闷地在前头走了一路没有回头,既然回头必是有话要说,阿箬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只是云峥矢口否认了:“我只是看你跟上来了没有,怕你掉下悬崖摔进江里了。”
“好吧。”阿箬不想与他纠结这个,又问:“何时能见到隋云旨?”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顺着他留下来的痕迹去找,毕竟秋风峡里有许多妖,蛇妖不止他一个,我未必就能立刻找到他。”云峥说完,看向已经黑了的天空,今日无星,只有一轮弯月挂在树梢顶上,连山林间的路也照不亮。
他眼神深深,垂眸沉了脸色,道:“天黑了,妖气也深了,夜里行路不安全,我们暂时找个地方歇下吧。”
风中漂浮的妖气的确更重了些,将附近的灵都吹散了许多,阿箬沉默着算应了他的话,由云峥带路。
山中哪里有山洞、哪里有小溪,云峥是最熟悉的,小半个时辰后他便带着阿箬和寒熄站在了一处山洞外。山洞外的树木被砍伐过,洞前的石头也很平滑,看上去有人在这里住过。
洞内有一口小潭,为洞顶钟乳石上滴下来积累的,洞外夜风呼啸,洞内的水声敲在特殊形状的水潭旁发出了叮咚声,水滴经过的石头表面深深地凹了进去。
云峥道:“我偶尔纳凉会来此处,不过这里夜里冷,两位就将就一下吧。”
洞内有柴,只是很潮湿,看来云峥也许久不曾来过,空中漂浮的气味带着些许湿润泥土的腥气。阿箬烘干了柴火,比了个生火的结印,火苗燃起,将洞内点亮。
云峥站在山洞外,负手而立,被山外的风吹得像是随时都会化作一片枯叶飘走般。
林间的风声如鬼泣,其中夹杂了一些尖利的嚎叫,阿箬听到声音的那一瞬便立刻起身将寒熄护在身后,睁圆了双眼看向山洞外黑沉沉的深林。
云峥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但他脸色淡然,早已经习惯了入夜后的秋风峡。
这里的确不是什么世外仙境,白天看上去的所有美好都会在黑夜到来时骤然颠倒,山中的妖气很重,且杂,整个秋风峡内的妖不下百个。他们都被困在了云峥的阵法和结界中,每当太阳落山后便伺机出来妄图挣脱。
阿箬不放心云峥一个人在洞外守着,便回身对寒熄道:“我与他一起守着,等会儿怕是有妖会来。”
阿箬不会离开寒熄三丈远,她才走出山洞便在山洞外设下护体的结界,而后与云峥一起迎接狂肆的夜风,这里如他所说,到了晚间果然很冷。
云峥开口:“你回去吧,这些妖我还是能对付得了的。”
阿箬瞥他一眼,没有回去,反而问:“你在恼怒什么?”
“我何时恼怒了?”云峥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不过是知道有妖会来,所以严肃了些。”
旁人的这点就是不如寒熄好,阿箬抿嘴,寒熄从不会对她说谎,只要他开口说的话若是承诺,必然践行,若是平述,亦不会婉转扭捏。
“故意带我走弯路,隐藏隋云旨的去向,若是你最开始便不想带我去,也不必装那热心肠,无非是后来恼了我,才刻意拖时间。”阿箬听到风中的妖越来越近了,她双手比了结印,一簇红火划破了夜空,照亮前方深林。
云峥轻轻眨了眨眼,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还真是有话直说。”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阿箬只道:“你若不想帮我,我也可以自己找人。”
“阿妹……”云峥面露纠结,眼神闪烁了几回才似是鼓起勇气,他深吸一口气面朝阿箬,严肃着问:“你与那洞里的神明,究竟是何关系?”
“这与你何干?”阿箬一惊,分外诧异:“云峥世孙该不会真以为年幼时我都记不得的一句话,几百年后再翻出来说便要作数当真吧?”
“不是!”云峥有些急了:“我是怕你误入歧途!你身上的仙气不是自己的,你已有过弑神夺明灵的先例,难道还要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吗?”
夜风如刀,寒冷刺骨,在这一瞬几乎割裂了阿箬的神智,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连呼吸都停了。
远处的妖越来越近,深林中那一簇燃起的火焰照亮了一双猩红的眼,妖气喷涌而出,阿箬才从云峥那句话中惊醒。
他知道?!
阿箬分明什么也没说过,云峥却知道。
知道她曾弑过神,吞下过神的血肉,夺走了神的明灵,拥有了这一缕仙气。
可什么是错误的道路呢?阿箬从未走错过路,她的目标明确,一切皆为还债而已。
她忽而想起今日断崖旁,她与寒熄那般近的距离,视线相交,呼吸缠绕,阿箬惊觉她在与寒熄的相处过程中,越来越没了分寸,她降低了自己的尺度,也放纵了自己的真心。
这条路,便是云峥所说的……错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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