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信使报告完战况,群臣激昂不能止,朝堂上也是一片胜利的喜悦。
高彻详细看完捷报,脸上除了喜悦,还有一丝担忧。
看着高彻的表情,苏沁的心便开始往下沉。
“苏卿上前。”高彻让太监将他招至近前,苏沁脚步沉重,心中跳得低沉又快。
高彻想了想,依旧是不好开口,直接将捷报递给他。
“你在门下省中挑些人,即日起便启程去前线准备和谈,鸿胪寺那边朕让他们准备好便跟上,详细事宜可见机行事,你为和谈主官,一切由君裁定……”
苏沁却没听进高彻后面这一堆话,他眼睛死死盯着信末那行小字——楚军主帅徐辞杀伊莫合,负伤危矣。
“表哥……”高彻看他半天不动,担心地推了他一下,没想到他一口鲜血直喷出口,震惊得满朝文武瞬间鸦雀无声。
“表哥!”高彻被他吓得站了起来扶住他,也不顾是不是还有外人了,忙叫太监赶紧把他搀下去。
“不……臣无事,当即出发。”他抬袖掩口,捷报从他指尖飘然而下,他慌乱地看着四周,似乎忘记要从哪出去。
高彻看见还有血从他口中涌出,一口气被堵住,苏沁开始咳嗽,每咳一声,都有一口血,或是流在他胸口,或是喷在袖子上。
“还是换人去谈吧。”高彻抓着龙椅的扶手,他从没见过苏沁如此慌乱的模样,之前无论是宫变还是北胡攻至徐州,他都是谈笑风生的,他笑着,不代表没危险,但好歹有些把握,现在这样,好像天真的塌下来了。
“臣去,足矣。”他努力把嘴里一口血压下去,完整地说完这句,拜别高彻,扬长而去。
看着苏沁的模样,薛催心中也是难安,恨不得赶紧跟上去问个清楚,可碍于刚刚大胜,还有许多事需要决定,忍住了这个想法。北方安定,迁都还朝的事也得提上日程,他这把老骨头还有得忙。他望向夏霖,知道他与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谁知下一秒就看见夏霖跪请近身。
苏沁出去以后,殿上又恢复成乱哄哄的模样,于是高彻宣布明日所有在京六品以上官员都得上朝后,今日便暂时罢朝了。
薛催越发惊恐地发现留下的都是和徐家有关的人。
那他之前安慰自己是楚军苏家人出事的借口就无用了,他眼睁睁看着夏霖和夏彦跟着小皇帝往殿后走,自己的脚却像钉在地上一般。
群臣散毕,来到殿后,高彻将那张还染着苏沁鲜血的捷报递给夏霖,叹了口气。
“朕知徐家付出甚多,今后定会优待。”
夏霖读罢信,已是老泪纵横,听高彻这么说,只能叩谢皇恩:“那孩子心之所愿,陛下不必觉得愧疚。”
夏彦在旁也看到关键字句,心下难受,只能学着父亲叩谢皇恩,然后父子两互相搀扶着起来。
薛催等在殿中,太监马上要请他三道了,才看见夏家父子出来。
“怎么了,是谁、善儿还是?最好是徐别那小子。”
夏霖本在难受,闻言瞪了他一眼,开口想说什么,又悲从中来,言语不能。
“到底是谁?”夏霖不言,薛催更是着急,一把年纪了只差没上蹿下跳。
夏霖本不想告诉他让他与自己一样难过,可这事总是瞒不住的:“……辞儿闯入阵中将伊莫合枭首,自己也……受了重伤。”
薛催最没想到的就是徐不让,在他心中,那样的小身板,怎么能真的上阵打仗呢,他以为她只是跟着父兄玩玩。
他晃了晃,夏彦一边扶着父亲,一边扶着舅舅,三个男人叹做一处。
“左右只是重伤,现在赶紧叫人去医。”薛催反应过来,催着两人一同去太医署,却得知楚王已经带走太医署最好的外伤大夫了。
“毕竟他是辞儿夫君,你能想的,他想不到么。”夏霖叹着气,回到家中,又派人去楚王府打探,果然苏沁已经带着大夫出城了。
“老了,真是老了。”薛催坐在椅子上捶着腿:“徐别这小子,怎么能真让孩子上阵呢。”
夏霖虽然不满他刚才近似诅咒的话语,但也同意这句话,毕竟当时夏蘅嫁徐乘风时他不情不愿,就是因为这女婿一门都是脑袋别裤腰上的,他死了夏蘅还能再嫁,带着自己的外孙儿、外孙女也去拼命算什么呢?
这好,今日真的应了自己多年来的担心了。
两个老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之前那些恩恩怨怨再不重要了,抱着茶杯,不约而同又叹了口气。
苏沁星夜北上,虽然急迫,但心中总抱着一丝念想。
前年他将那颗小药丸交给徐当仁时就料到有今日,那东西就是为了现在自己还能赶路北上而不是一头撞死殉情用的。
有那药保着,说不定自己赶到时徐不让已经可以下地了。
他飘飘忽忽,好在坐在马车里,不用自己骑马。
徐乘风依旧在前线,准备把北胡彻底赶出塞去。
而徐不让则留在晋阳,她的伤已经不能支撑她再做旅行了。
苏沁赶到时,夏蘅正守着她。
夏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婿,抬头时有几分恍然。
“……这位就是楚王殿下。”泽兰引苏沁进来,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守着徐不让,明明是他守在近前,还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泽兰心中的自责与郁愤让他整个人都看着憔悴阴郁了许多。
“见过母亲。”苏沁像是双腿麻木那样直直跪了下去,膝盖在地上磕出一声重响。
“起来吧。”夏蘅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身为长辈,她应该更温和慈祥,可现在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苏沁跪行了两步,才被泽兰搀起来,走到徐不让床边。
她身上战斗中的血迹与灰尘都被精心擦拭干净,穿着干净的中衣,安详地闭着眼,和以前在他院子里午睡时一样。
可她的皮肤那样苍白,好像之前被太阳晒出的颜色一下随着血溜出去了般。
夏蘅两只手包着她的手来回搓揉,就和小时候她喊冷时抱着她取暖一样,可徐不让的手已经比夏蘅的手大了一些,她不再是躲在母亲怀里的孩子了。
“我……之前给当仁一颗保命药,他,有没有……不应该这样。”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似乎语言能力也要丧失了。
“那时善儿守晋阳,辞儿……我也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子派她去攻胡贼主力啊!”夏蘅一手捂着眼,将徐不让的手揣在胸口,眼泪又止不住滚落而下,这些天她哭了不知多少场,眼眶红肿,两颊凹陷,老了十岁不止。
在城北伏击赞库许得手后,徐乘风三部进驻晋阳,而徐当仁则马上引兵东进想要支援徐不让。
他一路狂奔,依旧是晚了一步,当日晚上他到时,徐不让血都要流尽了。虽然是被刀尖砍到,已是力道之末,但刀尖锋利,依旧是将她腹腔划开,只差没劈成两截。
他心惊肉跳地将药给徐不让服下,又让人到处去寻名医,可能做的,莫璠这边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徐不让自己扛。
好在这颗药似乎真的很有用,徐不让虽一直气若游丝,好歹没断了,可这半个月来,她不见一点好转,也未曾醒来,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睡着。
苏沁捏着徐不让指尖,好像捏着什么没有活气的东西。
“这小丫头还真是,老头子给她一条命她就用一条,以为自己是猫吗?”苏沁被挤了一下,双腿无力地直接坐到地上去,原来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夏蘅擦干泪,看清对面是谁,只差没有跪下:“孙神医!”
“别叫。”孙神医挥挥手让夏蘅安静,自己则望闻切,一会把脉,一会巴拉徐不让眼皮舌头,一会又去扯徐不让身上的被子,拉开绷带缝隙,看见没有再沁出血,咂咂嘴。
“这孩子还有救么。”夏蘅被说,只能等他看完,压低声音问道。
“她想活,就能活,她不想活,就能死。”
徐不让半个月没醒,昏睡在床,哪有她想如何就如何的?夏蘅不明就里,又不敢逼问,只能哀切地说:“还请神医救救这孩子。”
“如何让她醒过来。”苏沁却是熟悉这老头儿得多,站起身,直接问道。
“哎,我说了,她虽然损伤了心脉,但好歹那药保住她一口元气,现在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不过看她小时候那模样,大概死不了吧。”
“我叫她她能醒么?”
“耳朵又没受伤,你叫了试试呗。”孙神医起身,开下一张单子:“别的还得等她醒了再说。”
泽兰接了单子赶紧出去抓药,好在太医们把估计能用的药都带着,不久便小火砂罐熬了起来。
药熬好,将徐不让上身垫高,夏蘅本想自己喂她,却被苏沁接过来,每勺只剩三分之一的量,嘴边吹凉才喂过去。
看他动作细致用心,夏蘅又掬了把泪,两人配合着将一碗药喂下去。
可是徐不让不会吞咽,一碗药喝下去一半都没有。
孙神医在一边看不下去,一碗药喂了快一炷香的时间,还只喂进去一半,哪有这样喝药的。
“小丫头不乖啊。”他叹了口气:“你们每日与她说说话,让她早日醒过来吧。”
“可是这半个多月她一直这样,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呢?”夏蘅将沾满药汁的手帕递给下人,说着说着又想哭。
“她喜欢什么说什么呗。”他又转了出去,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急就能急得来的。
“去拿卷传奇过来。”夏蘅拭干眼角,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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