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让等得稍晚了些,亥时人定,才悄悄摸进楚王府。 她只带了包绿豆糕,这玩意抵饿,一大包能吃两三天不至于饿死,这混蛋凶巴巴的,凭什么使唤她满地跑着给他带宵夜。
她轻手轻脚落地,把包裹放在桌上就要走。
“既然来了,不见我吗?”床前屏风后传出他的声音。
这些天来,他已经有些疲乏了,可不知她会不会来,强撑着没睡。
徐不让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转身要走。
听到她脚步声渐远,苏沁无奈摇头,赶忙追过去。
绕出屏风,看到她已经跳出窗了。
“徐不让。”他急道:“你今日若走,便……”
寿宴前后都会发生很多事,他怕见一面少一面,决定还是不要这样激她:“不准走。”
徐不让脚步不停,他也只得爬出窗去:“你不要走!”
他不敢叫得太大声,可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远,他有些恼:“你就那么急着去会你的新情郎么!”
听到这句话,她总算停了下来,回头望他的眼睛带着冷色。
苏沁站在一片竹林中,赤着足,只穿了中衣,整个人被弄得有些狼狈,他喘着粗气:“跑什么,不再见我了?”
他昨日说那些话,怎么反倒像她的不是了。
“夜探王府本就不合规矩,这段日子是我行事出格了,殿下日后若有暇余,还请使人取回鱼符。”
“你干什么,又要与我绝交?”
“我知你素与王凌不合,你既知道太后意图,就别再装傻了。”
“太后意图我当然知道。”他有些生气,但还是强压着声音:“你呢?对王凌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徐不让咬着嘴角,眼中暗含杀气,仿佛又成了南渡路上手刃无数刺客的凶兽。
“我若有选择,肯定把王凌的脑袋割下亲自送到王道然面前。”
王凌虽然暂时没对她做过什么,可要说有什么错,他生为王道然血脉便是原罪。
“可我是镇北侯府嫡女,如果我嫁了什么人能让镇北侯一门不被有心之人忌惮、所有的士兵能饱着肚子、拿着精兵良器再去作战,那具体是什么人,都不重要。”
话出口她愣了一下,其实之前就一直模棱两可的想法,今日去见了谢霓裳好像也忽然明了了。
“你是这么想的么……”苏沁觉得身体里好像有只手,抓着他的五脏六腑下坠。
“是,这些话我本不该对你说。所以你怎么说都好,怎么认为都可以,不用拿那些话刺我,攀名附利?我确实是。”
“那你不喜欢王凌?”
徐不让依旧冷冷看着他,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他好像忽然松了口气,从竹林中走出,月光好像墨水一样晕染在他身周,徐不让忽然想起太白那首诗。
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走近了些:“对不起,我不是想气你。”
昨日和今日他确实说了不少混账话,自己想来也有些侮辱人,可是,可是……
“你没见过那些尸体,活活饿死,刨开肚皮也什么都没有,一个成年男人,缩在一起还不如一只羊羔大。”她摇摇头:“我不生气,只是,没有办法。”
对于联姻,虽然理智上觉得这是她必须做的,可心中却还有些侥幸。但是现在她想明白了,皇命若真的下来,就算彼此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为了还在前线的父母和将士们,她都得嫁。
“办法,总会有的……”他一直走到伸手就能碰到徐不让的地方,展颜笑道“不嫁王凌,嫁我可好。”
高丹听说苏沁进宫,本还计划着怎么稍微自然地出现在他眼前,可又听说是专程来找她的。
他在一株合欢旁,毛茸茸的合欢花开得繁茂,羽状叶往下微垂,很是热闹的景象。
欢腾在他身后,苏沁却是格格不入的冷清。
看见高丹,他笑了笑,给她行礼。眼中的孤寂严寒,即使在炎炎夏日也没有一丝融化。
虽然一直很有礼,但他身上好像自带着疏离,高丹见过南越进贡的琥珀,里面包裹着不知是花瓣还是种子的东西,即使在她手心里,也依旧触不可及。
她赶紧扶起苏沁“表哥,不用这么客气的。”
他身上有股清雅的香味,但离远些就闻不到了。
“公主知道臣这次进宫所为何事?”他开门见山,不给高丹走神的机会。
高丹摇摇头,忽然好像想到什么,又点点头。
看她无措的模样,苏沁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似的垂下眼。
“公主知臣心有所属,也执意如此么?”
想起他那个念念不忘的人高丹就觉得气血上涌:“她拒绝了你,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苏沁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温顺的模样,眼中藏着太多东西。
“表哥,丹儿这些年一直陪在你身边啊,你就不能抬起头看看别的人么?”她有些着急,抓着苏沁的衣袖:“丹儿陪你一起忘掉她好吗?”
“这样对公主,不公平。”
高丹见他松口,赶紧乘胜追击:“我不怕的,我可以理解表哥。”
他抬眼,眼角温柔好似春水微皱:“以公主身份,大可以选一个尊你爱你之人,又何必选臣这样的呢?”
“表哥对我,已足够好。别的人再如何优秀,我都不喜欢。”她很诚恳地说道
苏沁凝神看她许久,又笑了:“苏家是大尧唯一的异姓王,臣的家事,楚国的国事,公主都知道,若有朝一日,臣辜负公主恩情,也不后悔?”
他好像真的放下了什么,露出粲然的笑容。
仿佛被他的情绪影响,他身后的合欢都更灿烂艳丽了。
高丹傻乎乎地望着他,痴痴点头:“我,我知道的。”
不就是现任楚王闹出那点破事么,等她嫁过去,看还有谁敢欺负苏沁。
“臣只知道了。”他眨了下眼。
等苏沁出宫后,高丹都还有些恍惚,他真就这么简单的答应了?
从十七到二十一,他那白月光终是抵不过现实了!
她咬着嘴角,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他现在不喜欢她没关系,等到往后几年,几十年,他身边都只能有她,再说什么爱不爱,已经没意义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皇寿诞当日,天地共贺。
大尧西起无边大漠,东至万流归墟,南统百夷南越,北……现在虽然被胡人暂时夺取多地,但千秋万代,汉人的传承不绝,迟早有一天会夺回自己的土地。
早上要出发时,夏霖忽然叫住徐不让。
“这书是何人所写?倒是文辞浏亮朗畅,辞达理举,颇有六朝韵味”
他把一本书和几页纸递给徐不让。
“外祖这么快就看完了?”徐不让接过书,是她誊的那本《游楚杂记》,之前本想印好就发售,可回头想想,苏沁这个“不渡”的笔名起得别致了些,加之标题乏善可陈,便想着让夏霖写篇序当做噱头,或可以更好卖些?
“这些日子闲在家反而有些无聊,加上这书还算可圈可点,便看完了。”夏霖摸着胡须,反复还在回味书中所记:“就是辞儿你这字……”
他几乎一眼就断定这书是徐不让誊的,她那鸡脚叉,居然隐隐有些自成一家的风范。
“这不是没时间练吗,哎呀,都这个时间了,咱们再不走来不及了!”
看她抱着书脚下抹油溜之大吉的背影,夏霖难得哼了一声。
小时候让她练字就哭哭啼啼闹悬不动腕,长大以后拿着那些刀枪剑戟的,也没见拿不动。
二门宁伯过来说车架备好了,他也背着手往前门去。
宗亲外戚早就入宫了,徐贤妃过世后他徐家也没人需要提前去看望,和寻常人家不一样的只是要先去太庙拜拜。
清玄殿上,宴请百官。
这大殿和之前为宁王办的家宴可不一样,殿深而远,若人少时站在里面,会有些奇异的渺小感。
两人照旧坐在夏霖身后,进门时遇到了欧阳敬,他正与旁边的人说话,见到两人简单点头。
甩掉两个小崽子这两月他真是乐得轻松,虽然是和一群老狐狸打交道,但总好过摆平两只魔鬼招惹是非。
再往前走,居然看到了恒通。
“什么?这家伙擢升那么快?”徐当仁小声说道,他记得恒通之前还只是礼部员外郎来着。
“毕竟状元郎啦。”徐不让也悄悄说话。
夏霖斜眼瞥了下恒通,“年少有为啊,想当年外祖也曾那么风光过,不过这越级擢升确实不常见。”
他执掌翰林院编修本朝史书,现在又何曾不风光了?只不过是顺嘴逗小孩儿玩儿。
恒通见他经过,赶紧站起来行礼。
“越级?他现在什么官位?”徐不让疑惑道。
“工部郎中,工部现在没有侍郎,看井羽阳那糟老头子带他来这,怕不是想让他做侍郎。说起来这孩子也算垮部门调筹,不过六部的事,外人谁说得清。”
听闻此言两人都震惊了,不管哪方,大费周折把谢千行扔出去,不就是应该把自己的势力安插上去吗?
现在让个恒通坐着是什么意思?
之前一直因为他才入朝一两年,官位也不高便把他忘了,现在看来,与所有人的接触可能都没那么简单。
徐不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前两日他们还坐在一块闲谈,还好没有说过什么出格的话。
夏霖念叨着前途无量,被领到自己的位置上,殿外又来了个有些眼熟的太监,让双胞胎出去。
见夏霖有些顾虑,那太监尖声细气地笑道:“这里是宫中,夏大人还怕老奴们害徐小姐徐公子么,便是陛下使奴来请人的,夏大人就割爱一会吧。”
听说是皇帝,夏霖稍稍放心了些,可要说这宫里的贵人们,他就算不放心也没别的办法。
他摸索身上,拉着那太监的手笑着:“交给田内侍老夫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怕这两只皮猴惊扰贵人罢了,还请田内侍多多关照。”
徐不让知道他肯定又是给这太监塞银子了,虽然这事在宫中也不算少见,可看着自家外祖做起来就是别扭。
她拉起徐当仁跟着那太监从后离开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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