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下人里也有南渡之前就在钱家的,面对这位前夫人,一开始还不好下手,只是那新来的,为在主子面前露一手压过老人,才不管韦芸什么身份,元氏这个当家主母都吩咐了,他们自然应该不遗余力去做。 所以徐不让他们赶来时,韦芸被四五个下人围着揍。
徐不让闪身上前,跳起来借势一踹,就踹倒两人,剩下几人看她来势汹汹,都往后退了几步。
后来自有人扶起韦芸,她才换的一身素衣,染满了尘灰与脚印,脸上青紫一片,一只眼肿胀得睁不开。
“你是何人!我钱家教训人需得你来管。”
元氏并不认识徐不让,之前夏霖的拜帖也是钱盛收的,她只知道这个早该死的赔钱货大难不死又从北方回来了,被北胡人糟蹋了身子的脏东西还想进他钱家的门?等她死了也不可能。
以前她也曾做主调停过几起部下家里的鸡零狗碎,面对这样的场景忽有些噎住。
一个是钱府男主人的母亲,一个是钱府男主人的妻子,这场闹事中唯独不见这男人。
“你钱府是没男人么,我不想与你争。”
“你自己不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我盛儿堂堂六品官,也是你个野丫头说见就见的。”
六品说大不大,也就和徐不让平级。
不过这并非官场上的事,比这没甚用。
“婆母……求你了。”
就在徐不让纠结要怎么说时,韦芸直着舌头含混不清地说道,她挣开扶着她的人,又跪下来,一下下磕着头:“让我见见雪儿吧,孩子不能没娘啊。”
皮肉撞在地上,是沉闷的响声,巷道内的地砖凹凸不平,很快韦芸的额头就被碰出血,可旁人拉也拉不起来。
一路上她都是坚强且端庄的,现在这样不顾颜面地伏低姿态,看得所有人一时不忍。
身为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女,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元氏想让人继续赶她走,看着围了一圈的徐不让等人,还是有些顾忌,于是小声吩咐了丫鬟,不一会,那丫鬟牵着一个小孩出现在门口。
那孩子浑身脏兮兮,身上的袄破破烂烂,还露出了里面的棉絮。
韦芸一看那孩子,疯了一般扑上去,看她带着血又有些狰狞的脸庞,丫鬟吓得松了手,一下被她把孩子抢走。
“雪儿!我的雪儿!”
那小孩也被她莽撞的行为吓了一跳,本来乐呵呵含着指头流口水,忽然脸一皱就嚎啕大哭起来。
元氏看她两这模样,啐了一口:“真是晦气,当我钱家乐意养这个傻子,你要,就带走永远别回来,死哪也别死我家门口。”
韦芸得偿所愿,抱着痴傻的女儿默默流泪。
“不管你们哪来的,和这贱妇什么关系,现在都滚,别堵我家门口!”
钱家的两扇木门在众人面前关上。
徐不让还站在原地,徐当仁牵着他的手,吩咐仆妇把韦芸带走。
得了孩子,韦芸安静了许多,只是抱着孩子不松手,别的却很好摆弄。
把她弄上马车,今天这事才算完,余下的人跟着回了临时落脚的小院。
徐当仁拒了马车,牵着徐不让慢慢走回去。
“悔了吗?”
两个人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不是什么节日,南安依旧繁华。
“不悔,但我不懂。”
他轻笑一声,“若今日境地,把那孩子换成你我,我想母亲也会那么做的。”
徐不让沉默了一瞬,想起平日里温柔娴静的母亲,高高在上的镇北候夫人。可她知道,母亲为了他们几个,确实什么都做得出。
“我不是不懂这个。”她小声说,“名节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徐当仁看着路边戏耍的孩子,他们脑袋上有的扎着红绳,有的就是拿野草随便绑着,其中一个小姑娘还插着两朵花,他们围着几颗石头专注地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很爱惜地拿起几颗,往上一丢,又小心的接住。
“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他忽然问。
“啊?”徐不让不知望着哪也在出神。
“没什么,对于我们这种兵痞子,名声好能换顿饭钱么,不能那就不重要。”他又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走吧,大家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谁让你把马车支走啊,出来也没骑马。”徐不让抽出手拍了他一下。
“就这几步你还走不得了吗?”徐当仁也不等她,大踏步往前走。
“虽然没马,不是还有你么。”徐不让两步追上去,一跳扑在徐当仁背上。
“哎哟,你勒死我。”青年被她压得差点往前趴地上去,稳住脚步以后托住她的腿往上抬了抬,“多大人了还要背。”
“少废话,架!”
徐不让今日简单束了个髻,带着玉冠,身上是套暗红色圆领袍,一副少年模样,路人只当友人嬉闹,也没当回事。
徐当仁背稳了人,当真一路小跑起来,半炷香时间就到了落脚小院。
“吁,到了。”徐不让装模作样的搂着他脖子仰了一下。
“你真把我当马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混账妹妹。”虽然他们经常急行军,可背着徐不让那么大个人跑这段,徐当仁还是有些吃力,拧身把人往地上甩。
徐不让猫一样轻巧地翻身,稳稳落在地上,留徐当仁气喘如牛,几个仆妇围上来想扶他,又被打发走。
卫泉惯是看得他两折腾别人又互相折腾,波澜不惊地上前:“您老人家下一步什么打算。”
“哎,这话说得,这不是还得看你么。”徐不让揽着卫泉的肩往回走,“你也知道,我家对钱这玩意一窍不通。”
“你这说得是人话吗。”
虽然一窍不通,但从来没缺过,也就没有概念。
“你那刀拿出去卖都能卖不少钱。”
“此言差矣,吃饭的家伙怎么好说什么买卖。”她拍拍卫泉,“你也听到了,小姑娘大媳妇的,别的不会,做点小胭脂水粉的,放你家名下帮着卖卖呗。”
卫泉听她这么说,嗤了一声。
“你道是胭脂水粉小玩意,他们一天能做多少,闺中的乐子,一天做出来还不够管她们自己饭的。”
“不至于吧,我看你家那芳菲阁卖的东西动辄几两几十两的。”
“那能一样么,那是请名家……”卫泉刚想拿出平日里那套说辞,又自己住了嘴。
“要这么论的话,先把实物拿给我看看再说别的。”
“行,再说。”徐不让脚步没停进了屋内,人却都不在。
“都去看那孩子了。”卫泉往后院一指:“你怎么那么能拣人啊,本来一堆女人就够麻烦了,现在还多了个小傻子。”
“你这个小傻子不也是我捡回来的吗。”徐不让皱眉看他,“还有,别在人前这么说,平时看你猴精,对女孩子一点不知道礼让体贴,难怪霓裳看不上你。”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他小声嘀咕。
虽然卫泉嘴硬,但还是他请了大夫过来。
这大夫是个姓黄的妇人,平日里就在两条巷子外给临近的人看病,穷人富人一概不论,开的药也会因患者条件增减替换一些药材,在这一片还挺出名。
徐不让进屋时正好见黄姑收了药箱。
“怎么样。”她问。
房里站了一地人,最近的小姑娘看着她,摇了摇头。
床上,韦芸抱着那个孩子,头上磕出来的伤口已经包扎上,人却还有些呆滞。
她嘴里轻哼着什么调子,摇晃着身体,小孩大概是睡着了,安静地窝在她怀里。
一堆人只留下一个看着韦芸母女,其他人都各自散去,徐不让走在后面拉住黄姑。
黄姑行医也算是有些年头,况且这两年动乱,什么场面没见过,徐不让问什么都一一回答。
“若是病时一早送来或许还有救,身上倒是无甚大碍,脑子怕是医不回来了。”
“是吗。”
黄姑看她并不表现得悲戚或是愤怒,也弄不清楚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并未多说什么。
送走黄姑,徐不让就坐在花厅发呆。
闹这一场,她连午饭都没吃,卫泉生意上还有事,跟她打了一声招呼也走了。一个早上没消停过,现在空下来了,她心里有些茫然。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就看见徐当仁拿着一碟子糕点绕着她脑袋晃了一圈。
“做法呢。”徐不让抽抽嘴角。
“知道你还没吃东西,特地买来的。”他把盘子放在徐不让跟前,挑了一个青团塞自己嘴里。
“没胃口。”
徐不让撑着脑袋望天。
“多大点事,如果当初没有这场战乱,你想过的日子,麻烦不比这少。”
“就因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更烦。”
她的兵,犯了错,可以打,可以骂,甚至可以杀鸡儆猴,但是这些人的事,她甚至没立场说一句话。
“你说能让御史参他们么,兄妹子女,再如何也是血亲骨肉。”
“先不说言官老爷们管不管这事,就算真能用这样的方法让她们回家,她们在家能有好日子过么。”
“若我也如她们一样……”
徐当仁拿着一个绿豆糕塞进徐不让嘴里,“等我不存于天地,你再考虑这种情况。”
他表情少有的严肃。
那些女孩子的情况他虽不多言,但清楚地知道一切,换位想想也会让人恨彻骨髓。
“各家自有各家事,你发愁也没有用。”
徐不让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和自己几乎一样的眼眸,黑色的瞳仁占据了大半部分。
她满口都是绿豆糕,含混地说:“你可不能变得和那群臭男人一样。”
“你是对我多没信心。”徐当仁笑道。
随便垫了点吃的,把脑子里无用的感想驱走,叫上人带着婆子丫鬟去街市采买。
既然要长住,那就得另行准备。
大小物件换洗衣物都备齐了,还顺道给南大营那边订了几桌酒菜,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宁伯遣人过来叫他们回家,这才想起昨天夏瑞说要办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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