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五个城里来的娃娃,就跟着春兰在村子里好好待着,这次是冬天白毛风刮起来之前最后一次进山,谁都不许添乱,谁添乱就扣谁的工分。”
不过,在我们五个知青苦苦哀求下,老支书最后松了口,
“这样吧!你们五个娃娃要是在村里待不住,就让春兰带着你们去村南的‘落木沟’,好好听李石匠的话,别惹祸。”老支书口中所说的‘落木沟’,是村子南头一道平时干涸的河沟。据村里的老人说,这些深沟大壑,乃是大金国后期,金哀宗时期为抵御蒙元铁骑而修造。教员他老人家说过:进攻时的冒险主义,防御时的保守主义,撤退时的逃跑主义就是左倾思想的错误路线在军事指挥中的具体体现。要不怎么说只有他老人家能指挥全国人民打胜仗,能带着我们无产阶级翻身得解放,那不是没道理的。短短几句话,说的就是那么的透彻,道破了中国历史上多少的是非成败。秦修万里长城历二世而亡;明筑关宁防线,却在萨尔浒一战皆破,历史告诉我们正确的思想指导,才是克敌制胜的法宝。而这些沟沟壑壑在惨烈的金元大战中到底起到了多少作用,我们不得而知。
落木沟与呼玛河支流交汇之处,是一个浅滩,此处的水流较为平缓。冬天,村子里会组织劳动力在山里伐木,他们把伐好的原木一根一根地放在结冰的湖面上。等来年春暖花开,河冰消融,那些原木就会顺流而下,搁浅在落木沟的浅滩之上,这在东北有个名目,叫做“放木排”。而在此处看守的李石匠,就会通知村子,村支书再派人过来把原木整整齐齐地码好,等待县里派拉走。
我们五个知青虽然同在一个村子里插队,但平时见面的时候并不多,我跟眼镜儿主要负责几亩水田的看守收割;两个女知青田青苗和冯抗美负责起村子里十几个半大孩子的教育工作,在村里当起了小学老师;至于同来的另一个男知青,他叫张浩然,这小子个头也就一米六出头,出了名的跑得快,腿脚利索,我跟眼镜儿经常开玩笑说他天生是当飞贼料,他主要是跟着生产队收集山珍野货,到城里换生活用品。
我们一行五人走了有大半天,见到了落木沟李石匠。此人大概五十来岁,祖上几代都在四道沟子村做石匠,身具千钧之力,双臂肌肉虬结,伐山开石不在话下。此时已是深秋十分,山里已经很冷了,可这李石匠上身穿了一件打着好几补丁,缺襟断袖的玄色单衣,下身一条粗布单裤,打着绑腿,脚踩一双白底黑帮的千层底。可能是他一个人在这落木沟呆久了,
见到有人来睡眼惺忪的眼里精光一闪。
“哈哈,早就听老支书说村里来了几个城里的娃娃,一年多了我连面都没碰过。我这里,平时极少来人,这下好了,有人陪我,省的我一个人成天喝闷酒。”
这李石匠颇为热情,给我们三男两女安排好了住处,就张罗着准备晚饭。等到吃晚餐的时候,看着餐桌上的几道菜,我们五人都惊掉了下巴。“石匠,你平时就吃这个?”李石匠不让我们喊他李叔,李伯之类的尊称,硬是让我们就喊他石匠,他说石匠这个称呼跟着他们家已经三辈子了,听着亲切。
“嗯?嫌我这的吃食差?我告诉你们这几个娃娃,这几道菜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也就是你们来了我才拿出来。看看,炒辣椒、炒姜片、炒大蒜,这可都是好东西,我特意托人到县城里的换的。吃了这些,山里蚊子不咬、苍蝇不叮,啥虫子得绕着走,从我爷爷辈儿到我,我们祖孙三代,都爱吃这些。”
李石匠喝着酒,吃着这些辛辣之物,我们几人都尝试着吃了几口,不算难吃,还别有一番滋味。我们三个男知青还能对付吃几口,田青苗和冯抗美两个女知青实在吃不了这辛辣之味,她们也不喝酒,就去生火自行做了些清谈的饭菜吃喝。
我们五人在这落木沟每日闲聊游荡,期间李石匠回过一次村子,带回来一些野味山珍。这天,我、眼镜儿和张浩然三人正在呼玛河边捞鱼摸虾。忽然,眼镜儿回头看到了远远跑过来的田青苗,
“哎......青苗,你来干什么...我们抓了鱼就回去......”,田青苗一边跑一边大喊:
“九天...眼镜儿...浩然,快回来......”我听到田青苗让我们快回去,心想: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赶紧招呼眼镜儿和张浩然,丢掉渔具、鱼虾,就往回跑,
“青苗,你别着急,慢慢说,抗美怎么了?”田青苗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全活,“抗美...抗美...抗美她,抗美她...她她她...晕倒了,听李叔说,是......是中了蝎毒了......”
中了蝎毒?没听村里人说这附近有蝎子呀!怎么会中蝎毒呢?等我们赶了回来,李石匠一脸沉重地在一旁熬药,冯抗美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屋里腥臭之气扑鼻,不知是蝎毒还是李石匠熬制药材味儿。山里人多少都会在家里准备一些治疗跌打损伤、蛇毒虫毒的药材,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李叔,抗美的情况怎么样?要不赶紧送医院吧!”“这女娃娃中毒颇深,先不说县里医院里能不能治,这山沟沟距离医院最近也得二百多里的山路。等我们靠着这两条腿把她送到了医院,只怕时间也不赶趟。”
“那怎么办?九天,你主意最多了,赶紧想想办法!”我看着一起来插队的女知青冯抗美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不着急那是假的。但一时又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救治她。“李叔,这村里哪里来的毒蝎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娃娃们呀!时间太久了,连我都忘了告诉你们,以前在四道沟子村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四道沟子三道岭,野兔袍子全足蝎’。小时候,听村里上了岁数的人说,几百年前,这里闹蝎子闹得挺厉害,咬伤咬死了不少人,后来家家户户都养几只大公鸡,以镇蝎灾,慢慢地就不见了这些毒物,这女娃娃中了蝎毒,我也不知道这蝎毒从何而来。我检查了她全身四肢,并没有被蝎尾毒钩扎破的痕迹,找不到破口;但看她的症状,又确实是中了蝎毒,只能用这蛇毒的解药先抵挡一阵,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想救这女娃的命,还得另想其他办法!”
不对呀!身上没有破口,那她怎么中的毒呢?凡是剧毒之物,想要毒杀猎物,必须将毒素注入到其体内,或咬,或刺,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毒物能在不破坏人皮肤的情况下将毒素注入人体内。为何风抗美的身上没有蝎子注入毒素的破口呢?这个问题必须想明白,不然南辕北辙,耽误了时间,蝎毒一旦进入大脑,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她的命。
“哎!青苗,你这几天一直和抗美在一起,她是怎么中毒的你知道吗?你们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昨天我跟青苗一起出去采野菜,走到落木沟北边的一道山岭,青苗在那山岭上发现一条小溪。今天上午我俩一商量,就去小溪那洗衣服,然后就搭在旁边的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上晒干。晒干衣服,我们哪里都没去,直接就回来了。中午的时候,青苗说头晕的厉害,紧接着就晕倒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也隐隐约约地觉着,田青苗中蝎毒可能与这块大青石有关,必须去看看,
“不如我们几个分头行动,浩然,你脚程快,你去县城医院里找医生求救;青苗,你去村里通知村支书,看他那儿有什么好办法;我跟眼镜儿么......就去大青石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玄机,没准能找到解药!”
“行,老白,就这么着了,咱俩就去大青石那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毒倒了青苗!”
说干就干,石匠照看田青苗,我们五人分头行动。我和眼镜儿,从石匠家里借来了柴刀、镐头、铁锹、绳子、手电、蜡烛等应用之物,李石匠怕我们遭到毒物的攻击,临走时,他把为田青苗熬制好的解药,给我俩一人灌了一碗,又给我们带上生姜、大蒜、辣椒等物以防蚊虫叮咬。希望李石匠熬制的蛇毒解药能对田青苗有所帮助。等我跟眼镜儿拿了解药回来,一定救你的命。
自从上次,我在草甸子山崖之上看到了四周群山五行之势,就感觉到,我二伯留下的那本《五行相山寻宝秘术》绝非是什么四旧,而是集中国古代劳动人命智慧的古籍。其中,记载世间方物的内容是全书的第六卷‘相物’。该卷内容中就有关于世间毒物的记载: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五行必有生克,阴阳不能独生,故天下之毒物,十步之内必有解药。而关于蝎毒也有详细的记载:毒蝎尾钩之毒乃天下极寒极阴之毒,尤以寒地之蝎毒最为猛烈,而天下极寒之物需以至阳之物克制。而至阳之物须生于至阴之地,蛇毒最阴而蛇胆至阳,蝎毒至寒而其鳌温润。也就是说蝎毒是至寒之毒,越冷的地方蝎毒越猛烈,要克制蛇毒就要用蛇胆入药,想要克制蝎子尾钩的剧毒,就要用蝎子的前鳌入药,方可解毒。
我和眼镜儿出了李石匠家,一路向着田青苗说的山梁上奔去,此刻已是日薄西山,红霞满天。不多时,两人就赶到了山梁,远远看到了那块大青石。此刻,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群山环绕、白水纵横,夕阳铺满了整个山崖,夕阳无限,山河壮丽!可我和眼镜儿救人心急,都没心情欣赏这美景。
等我和眼镜儿走近大青石的时候,夜已经降临了。走近来看,只见那大青石石面像是人工打磨一样,光滑如镜,温润如玉,青石侧面呈模模糊糊的八角之形,不像是天然之物。我跟眼镜儿卸下了身上带着的应用之物,开始仔仔细细地查寻。只见大石之下,四周块块河卵石整整齐齐地镶嵌在山崖地面之上,河卵石缝中有星星点点绿光闪烁。
“哎,老白,真他妈的有蝎子,看四爷把蝎子窝给它全端了,全给他拍成肉泥。”
“眼镜儿,别鲁莽,普通的蝎子可解不了抗美身上的毒,咱得抓个蝎子王才行。这大青石太大太重,咱俩也搬不动,等蝎子们出来觅食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不如咱就给他来个打草惊蛇,把下边的土石挖开,反正他们就在下边石缝里,要是没有还则罢了,只要有,哪怕是一只,它都跑不了!”
石匠家里的镐头、铁锹是专业用来挖山石的,把短刃锋,用起来十分趁手。不一会,就挖开了蝎子窝,从左右泥土石缝里纷纷串出来数十只眼冒绿光、黑足黑甲、尾钩摆动,形体十分狰狞巨大的蝎子。我跟眼镜儿两人眼疾手快,操起铁锹一顿猛拍,没几下,数十只巨大的黑甲蝎子全部被拍成烂泥。-
“老白呀!果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玩意看着吓人,真是不禁拍,我还没怎么使劲呢,全成烂泥了。”“眼镜儿,咱赶紧看看有没有没砸坏的鳌足,赶紧拿回去入药救抗美的命!”我在一堆被拍地头破尾烂、鳌断足折的蝎子残躯中翻来找去,保存完好的鳌足只剩下寥寥数只。
“哎呀...拍的太猛了,没剩几只完整的,看来咱哥俩还得加把劲儿,这次再挖出蝎子来,小心点拍,别又把鳌足拍烂,最好活捉它几只。”
于是,我们俩人又轮圆了膀子,沿着青石四周一路向着青石中心挖进去。“老白,看着不妙呀,这里的蝎子不会只有让咱给拍死的那么几只吧,挖了这么久再没见一只,再挖几锹,还没有的话咱俩就换个方向挖。诶......诶...老白,你快看,这是什么?”我打开手电,凑过去一看,什么呀!只见我们挖进的前方,出现了几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石砖,手感细腻温凉,砖缝之间用黏土沾和,垒成了一面墙。
“这...这...这不会是古墓吧?”
“不可能是古墓,普通老百姓都不会葬在如此低矮的山崖之上,再说哪有古墓用大青石压住的?要不,咱哥俩打开看看?”
“行,管它是王母娘娘的西山瑶池,还是阎罗王的森罗地狱,今儿四爷我非得进去看看!”我们俩人拿着镐头,轮圆了膀子,使足了力气,一齐向着石墙砸了过去。‘轰隆’一声,没想到看似结实的石墙一击而溃,我俩没收住身形,脚下一塌而空,一齐滚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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