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江南雨水增多,航运有些推迟,许多盐运不到京城,导致整个京城的盐奇缺,盐价上涨。’
男子放下了账册,想着最近盐帮的人有些不太安分,自从大当家王运鸿下落不明,手底下的一群人就开始抢夺当家人的位子。更有那不长眼的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想要提升运盐的价格……也许该派个人去敲打一下了!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主子”常山推门而入,毕恭毕敬的行礼。
看男子双目紧闭,坐在竹椅上轻轻地前后摇动着。常山知道主子现在正在想事情,不敢打扰,一声不吭的垂首静立在一旁。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春风馆的老板,也是裕王景泰的嫡长孙景韫玦,父亲是景枫,景泰和正妻聂颜的嫡长子。
看着相貌堂堂、气质不凡的主子,常山越发恨这裕王府的人。主子本是王府的嫡长孙,可就因为一双眼睛的颜色而备受嘲讽,连平日里居住的院落也是在这么偏僻冷清的地方。
可是主子真正的风采他们又何曾有幸得见……常山暗暗想着,裕王府的人早晚会为今日的有眼无珠而后悔。
过了有一刻钟,景韫玦忽然睁开了双眼,从竹椅上慢慢的起身,一边走到湘妃帘前,拿起银质的小剪子为桌上的盆景修理枝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常山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鸡翅木雕花的方盒,恭敬的举在胸前。
“元娘刚刚派人送来的,说是前天夜里的那位小相公派手下人送去的。”
说着常山还悄悄的看了一眼景韫玦,搞不懂这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奇珍异宝,竟能换取半个春风馆。常山听元娘说盒子里的东西值半个春风馆的时候,吓了一跳,直到对方再三肯定,他才相信,元娘不是逗他玩的。
景韫玦听了这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边上青铜莲花盆前,用水仔细的静了静手,这才接过常山手中的盒子。常山就更加差异,这些年很少见主子对待什么东西如此精心了。
盒子打开,只见一本装订十分朴素的书露了出来,表皮上写着“波斯游记”四个大字,一手簪花小楷,一看就知出自女子之手。常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实在想不通这一本游记有什么稀罕之处。
景韫玦打开书页,看见墨迹尚新就知道这必然是手抄本……什么样的女子竟将自己的墨宝这么轻易的送人?但是想着她敢带着一个丫鬟去逛青楼,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自己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景韫玦摇摇头,收敛心神,翻开书页细细的看了起来。
……
不知不觉看了有小半个时辰,景韫玦合上书,内心却没什么波动,本以为得到自己期望的东西至少内心会有些欣喜的情绪,可是什么都没有,脑子里平静无波。
王府里很少有人知道,景韫玦的生母申雨寒其实并不是雍和王朝的人,而是来自青泽,是青泽一个十分古老的门派巨门的圣女。
巨门据说传承已经上千年,这个门派位于雪山之巅,门里人数不多,但是个个身手非凡,申雨寒正是巨门三大家族申家的嫡出女儿,被选为巨门圣女,悉心培养,就是为了成年之后嫁给巨门圣子,生下优越的继承人。
无奈命运捉弄,申雨寒不甘做一只笼中金丝雀,十五岁的时候悄悄下山,遇到了游历在外的景枫。
十五岁的少女从未与陌生男子有过接触,看到风度翩翩、谈吐非凡且温柔似水的景枫,瞬间就着了迷,不顾门规,硬是与之成婚。
当年申雨寒不顾一切跟着景枫回到了雍和王朝,哪知道在生景韫玦的时候血崩而亡,留下了襁褓中的稚子……而景韫玦因为天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让他从小饱尝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有人说景韫玦是受了诅咒,才会有一双不详的眼睛,而且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人说的更恶毒,他们怀疑景韫玦并不是景枫的骨肉……因为他的五官一点都不像景枫。可能是这个原因,景枫从小对景韫玦就不怎么理睬,这么多年父子俩交流很少,景枫踏进这个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个被众人厌恶、害怕的孩子会有什么遭遇显而易见。从小照顾景韫玦的嬷嬷就总是用一种厌恶、害怕的眼神看他,好似他是什么不洁之物。如果不是后来申氏父子送来了常山和薛嬷嬷,景韫玦能不能长大成人还不一定。
但因为申雨寒嫁给了景枫相当于叛教,景韫玦的舅舅和外公这些年也只能在暗处偷偷照看他。也是这个原因,让申家父子二人就算怀疑申雨寒的死另有蹊跷,也不好插手调查。
……
合上书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景韫玦仍然紧闭双眼,身体没有挪动半分。常山站在门口不敢发出一点的声响,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般。
“啪、啪、啪”景韫玦开始用手指敲打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常山听的血气上涌,脸色有些发白。他知道主子此刻必然心情烦闷,努力忍住胸口的沉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
就在常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敲击桌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景韫玦睁开双眼,眼中一道精光闪过,缓了一会才开口吩咐道:“常山,你将这本游记找人抄写一份,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巨门……问问外公和舅父,祖上是否曾出现过蓝色双眸的长辈。”
景韫玦并不在乎他的父亲到底是谁。即使他是景枫的亲骨肉,那又如何?!这么多年景枫对他不闻不问,任他受人欺辱,早就已经失去了为人父的资格。可是事关母亲的清誉,他怎么都要查清楚,不然他愧为人子。
无论如何,景家欠他们母子总是要还的,母亲的命可是留在了这王府里!欠了债的一个也跑不掉!想到此,景韫玦手指没有控制好力度,桌子上就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指印。
“是,奴才马上去办……只是还有一件事要禀报主子定夺。”
看景韫玦并没有反对,常山接着说道:“昨天来的人还问,货物已经送到,定金也交了,主子什么时候有时间,双方是不是立个契约,大家也好知道这春风馆有了个二当家的。”说完抬眼看了景韫玦一眼。
‘那个小丫头还真不吃亏,才送了东西就想着要回报,想到放在抽屉里那个白色的荷包还有一千两银票……这个买卖自己还真是亏的不小。’景韫玦心里暗暗觉得好笑。
虽然这样想,景韫玦还是走到紫檀桌子前,自抽屉里拿出一块令牌。和田玉的质地,入手温润,令牌上面是一副夕阳西下的图案,景韫玦看也不看,扔给了常山。
“不用签契约了,告诉小丫头,这个比契约有效。”
小丫头!常山虽然这些年早就让景韫玦磨练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听到方雅歌是个女孩子,还是狠狠的在心里惊讶了一把。而且主子是把春风馆的令牌给了人家,这可是能直接命令残阳的令牌呀!可比整个春风馆都值钱,这样真的好吗?
难道主子对那小姑娘有意思?呸呸呸……常山马上在心里呸自己一脸吐沫,主子那样断绝了七情六欲的人,要是能对人家有那样的心思……即使对方是个发育不良还带人逛青楼的黄毛丫头,他也该烧高香了。
“是,常山遵命。”虽然回答的十分利落,可是双腿就像长在了那里,动也不动。
“可是还有事情?”景韫玦奇怪了,今日常山怎么如此啰嗦。
“呃~~主子,元娘还说,昨天的姑娘还想知道,那对兄妹到底是送去哪里的?还有她想知道,让我们一个不小心绑错了人……还是将人交给对方,她需要付出多少酬劳?元娘不敢做主,请主子示下。”
常山虽然这么问,心里却是十分的不以为然,一不小心绑错人?他们残阳的招牌还要不要了,又不是脑子坏了。
景韫玦听到稍显诧异,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脑子够精明,马上就想到这样的招数。只是这个时候收留那兄妹俩无疑就是揽了一个**烦,常山昨天已经将安家兄妹的情报说给了景韫玦。
想着小丫头不仅留下了两兄妹,居然还想着顺藤摸瓜,看来她的身份必然也不简单。既然如此他何不隔岸观火,有时候看看戏也是不错的消遣。
常山只见主子嘴角牵扯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心想,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常山,你吩咐元娘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收钱就不必了,权当是恭贺‘二当家的’入股春风馆了”二当家的几个字咬得颇有滋味,包含着调笑的意味,她意味春风馆是土匪窝不成,还二当家的。
常山“呃……是”刚才,他好像想那什么脑子坏了的事……不对,他家主子这样做必有深意,只是他不能体会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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