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天的赵婕妤,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而是安静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皇上进了屋,将外衣脱下来,交给身后的宫女,走到桌子旁坐下来,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
赵婕妤抬起头来,露出自己红肿的侧脸,脸上清清楚楚的五根手指印,在保养得当的脸上,显得分外明显。
她梨花带雨地看了皇上一眼,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皇上~”
这一声轻柔婉转,仿佛拐了九九八十一道弯,喊得皇上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控制自己没有笑出声来。
“谁打的?”
“是……沈昭仪。”
皇上倒茶的动作一顿,这次没能控制住,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他咳了一声,放下杯子,用为了不暴露自己此刻的兴奋,而刻意压低的声音问道:“她为什么要打你?”
赵婕妤看起来委屈极了:“臣妾也不知道啊,不过是今天碰巧遇到了,臣妾见沈昭仪脸色不好,以为她没有睡好,就想把皇上赐给臣妾的补品送给沈昭仪,可是没想到,沈昭仪却对臣妾冷嘲热讽,臣妾一时气不过,便回了两句嘴,哪知她上来就给了臣妾一巴掌,还让身边的宫女抓住臣妾,羞辱臣妾,让臣妾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上耐着性子等她哀嚎完,才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她都说了什么?”
赵婕妤看着皇上此刻的表情,觉得似乎不太对劲,皇上怎么看起来,还有些高兴呢?
她只能更加卖力地说着沈颜回的坏话:“她……她说皇上虽然召了臣妾前来,也不过是让臣妾弹弹琵琶,听听曲罢了,就像是对风月女子一般,没有真心,只有她,才是真正侍寝了的嫔妃。”
赵婕妤这谎话,说得毫无负担,虽然沈颜回原话不是这些,但摆明了就是这个意思,她也不算是说谎。
皇上静静地听完,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茶:“还有吗?”
还有?莫非是这些话还不足够定她的罪?
于是,赵婕妤自以为是地下了剂猛药:“沈昭仪还说,皇上只有对她才是真心的,现在只不过是与她闹别扭,让臣妾不要嚣张,否则她动动手指,就可以让臣妾死的很惨。”
“哈哈哈……”皇上听完,竟然仰头大笑起来。
赵婕妤莫名其妙地抬头,发现皇上竟然一改这两天的阴沉,此时目光闪耀,脸上的笑容像是完全出自真心,不是气急而笑。
皇上现在确实心情极好,看到赵婕妤脸上越发委屈的表情,脸上犹带着笑意开口道:“你这件事干的好,朕会重重赏你的。”
赵婕妤感觉越发莫名其妙,皇上这话听着像是在夸她?还要赏她?可是为什么呢?她做了什么?就因为自己告了沈颜回的状?
可是皇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啊?
她犹不死心地开口问道:“皇上,您不打算处置沈昭仪吗?”
皇上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忽然凑近了赵婕妤,眼神蛊惑,声音温柔地问道:“那依你来看,该怎么处置才好?”
赵婕妤被他认真的眼神看得有几分羞涩,一时忘了今夕何夕,迷迷糊糊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那等狂傲善妒之人,实在当不起昭仪之位,皇上就该降了她的位分才是。”
“哦?是嘛,”皇上依然保持着凑近的姿势,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眼神滑到她的唇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吻上去一般。
赵婕妤的心砰砰地跳着,她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皇上,脸颊通红。
可谁知,皇上突然面色一冷,抬着她下巴的手猛然向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皇上眼睛里的温度尽数退去,只留下冰冷和阴翳。
赵婕妤顿时呼吸困难,她惊恐地看着皇上此刻冷酷的表情,感觉皇上就算在这里把她掐死了,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皇上确实是下了死手,可是他的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出沈颜回那天对他的控诉。
他闭了闭眼睛,沈颜回眼眶通红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他倏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睁眼看着赵婕妤面容狼狈的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着。
“来人!”
苏祥和两名太监走了进来。
“赵婕妤以下犯上,罚俸三个月,降为美人,回自己的寝宫闭门思过。”
苏祥让两名太监将还在挣扎的赵婕妤拖了下去,自己也打算跟着出去,却听到皇上又叫住了他。
皇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开口吩咐道:“下旨!昭仪沈氏,刁蛮善妒,为难宫嫔,将她这一个月所有的甜品和酒水全部扣下,以儆效尤。”
苏祥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瞬,低头应道:“是。”
于是,整个后宫再次炸开了锅。
都说沈昭仪和赵婕妤两人在路上拌了几句嘴,沈昭仪将赵婕妤狠狠收拾了一顿,结果,皇上反而将赵婕妤降了位分,却只罚了沈昭仪的甜品和酒水。
如此看来,皇上还是偏爱沈昭仪,后宫中的其他妃嫔再次意识到了沈昭仪的地位,再也没有人敢找茬了。
然而,沈颜回听到这个消息,却气得握紧了拳头。
她这个人,对身外之物看的很淡,却颇有些贪嘴,尤其偏爱甜食,又喜喝酒。
结果皇上偏偏就罚了她这两样东西,说他不是故意的,谁能相信?
沈颜回气得在自己的寝宫内转了两圈,还是压不下心里的怒火,她转身就要去找皇上算账。
可是刚刚走到门口,却又转了回来。
皇上此举,不过就是逼着自己主动去找他罢了,若是他用其他的方式,那她乐得给他个台阶下,可非要做让她如此生气的事。
那她就偏偏不让他如愿。
于是沈颜回气呼呼地又坐回了屋里。
不是不给她甜品吗?那她就自己做。
不是不让她喝酒吗?那她就去偷。
看看谁能忍得过谁!
沈颜回说到做到,当天晚上便偷跑了出去。
要问她去哪偷酒?废话,当然是紫宸殿!
皇上虽然现在已经很少喝酒了,不过以前作为酒鬼,私藏过很多好酒,即使后来戒了酒,也没有把这些酒都扔了,而是都被苏祥藏了起来。
于是她今晚的目标,便是夜探紫宸殿。
不过要想在紫宸殿成功偷到酒,还不被人发现,必须要成功避开一个人才行,那就是暮云。
暮云武功高强,耳聪目明,要想避开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于是她便派了竹丝出场,竹丝虽然武功比不过暮云,但是轻功相当好,应当可以拖一段时间。
于是她穿一身夜行衣悄悄躲在暗处,看着同样穿夜行衣的竹丝将暮云引走,于是便悄悄的跳上了紫宸殿的屋顶。
她的目标是苏祥的房间,但是来到这儿,却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她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皇上寝宫的屋顶,轻手轻脚地掀起一块瓦片,看向屋里的情景。
只见一清秀的女子,正在屋内抚琴,琴声婉转动听。
而皇上正半倚在小榻上,闭着眼睛听得专注,一只手还跟着音乐打着节拍,看起来十分惬意。
沈颜回越看越觉得不忿,这人找了她的麻烦,让她只能出来偷酒喝,自己却在这里万分享受。
于是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手指轻弹,瞅准屋里的杯子,将药丸准确得投到了里面。
药丸落入水中,激起几颗水滴,然而这是细微的声音,被琴声完美地遮盖了过去,没有被屋里的两人察觉。
沈颜回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又将瓦片轻手轻脚地盖了回去。
她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苏祥的房间飞去。
苏祥房间里的酒并没有藏得很认真,所以沈颜回很顺利地便找到了,只是正想要走的时候,便又看到了暮云的身影。
原来暮云原本追着黑衣人而去,却见那黑衣人在逃跑的时候,竟然不时地回头看他,仿佛的确定他有没有追上来,他立马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于是快步赶了回来。
刚刚回来,便与沈颜回打了个照面。
沈颜回虽然穿着夜行衣,知道暮云认不出他是谁,却还是心里一突,转身就跑。
暮云也连忙追了上去。
沈颜回知道自己的轻功不如暮云,若是现在回宫殿,暮云马上就会知道她是谁,那皇上也会知道今天晚上给他下泻药的是她。
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于是她脚步一转,来到了假山丛,钻了进去,后面穷追不舍的暮云,也跟着钻了进来。
沈颜回借着错综复杂的假山,和暮云玩了一会儿捉迷藏,便从另一个出口跑了出来。
她看着后面庞大的假山丛,得意地笑道:“你就在里面慢慢玩吧。”
说着,拍了拍怀里的酒坛,便想回宫去睡觉。
只是眼睛一眯,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中秋晚宴那天,妄图刺杀她的宫女。
沈颜回让檀香找了她很久,都没有发现她的行踪,仿佛人间蒸发似的,怎么今天晚上却突然出现了呢?
是巧合?还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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