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兄!” 江未霖尚未进殿, 远远看到那熟悉的背影便迅速打气精神走了过去。
而宋青几乎在他靠近之时就察觉到了,他转过身,微微睁大眼, 怔愣地看着对方带着笑意赶来。
“宋师兄,好久不见!”
江未霖笑着道,起初的那一点紧张在看到对方熟悉的面容后瞬间散了去,亲切和熟悉慢慢攀上心头。
“这些年也不知师兄过的如何。”他坦然而开朗, 一如三百年前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可向来会及时给予人回应的宋青,却是沉默了, 他静看了江未霖许久, 直到情不自禁想抬手轻抚对方时, 却在看到那脖子上的痕迹后陡然停住。
这是
“宋掌门来访, 有失远迎。”元杉于门外慢慢走进,口中说着平淡的客套话。
“是你”宋青脱口而出。
他这吃惊的模样令江未霖有些不解, 难不成宋师兄也有几百年没见过元杉了?
事实上,只有二人知道,宋青是在说江未霖脖子上的痕迹。
元杉淡淡笑了一下,算是应了。
一时间,宋青只觉得怅然若失。
这几百年来, 哪怕最初不知元杉的心思, 但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时, 他还曾后悔过,后悔没有跟江未霖说些什么, 后悔自己的畏首畏尾, 他以为未霖不会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他, 所以最初知道元杉与江未霖有过一段后,曾深深的不甘。
可再有不甘和后悔又有何用?江未霖已经不见了。
而后一百年、两百年
长久的等待中他也逐渐平息了自己起初炽热的情感,可如今再见故人时,依然情不自禁涌现当初的情感,仿佛再次回到了百年。
面对忽而发觉的喜欢,束手无策的模样。
宋青闭了闭眼,深深看了眼江未霖。
但如今他再也不是初出茅庐的金丹修士,他是掌握整个玄灵宗命脉的掌门,是代表正道与魔尊沟通之人。
他的一言一行已不代表着自己。
他早已与江未霖无缘。
“宋师兄,怎么了?”江未霖见他沉默良久没有反应,不免担忧问道。
清晰的割离感涌上心头,宋青心中逐渐释然。
其实在见到江未霖的那一刻,这些年的执念也逐渐化去了。
就这样吧,元杉很适合江未霖,大概无人能如对方一样,数百年来依旧保持着曾经炽热的爱意。
“无事。”
宋青神情自然道,他轻叹一声,“不过是太久未见你,有些震惊罢了,你倒与从前比一点都没变。”
“宋师兄也是,我离开的却是有些久了,令大家担心,不知师兄近来如何?”江未霖见他回应,高兴地搭话道。
宋青深深地看了他脖子上的印记一眼,笑了笑,无奈轻叹。
随后彻底释然。
他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我们去那儿坐着好好聊聊吧,对了,元尊,你们魔宗可有什么新点心?”
他看着元杉道。
“自然,我让人去端些过来,宋掌门少有来做客,若是想的话,再加些小酒吧。”元杉静静地看着他,平静道。
“好。”宋青闻言笑了下。
太多年没见,所见所闻便是几个时辰都说不完,江未霖跟宋青聊了许久,感叹着时间的迁移。
现在无论是谁,都变化非凡啊。
说到后来,江未霖也没甚说的,就是看着这两人默默拼起酒来,忽然道:“你们少喝些。”
虽然对渡劫修士说这种话很多余,但是这两人都完全没用灵气将酒精驱逐啊。
两人听此都很客气的应下,随后继续不动声色地拼。
江未霖:
完全没在听啊,这两人。
不过这场景总觉得似曾相识。
连续不断的喝了整个一个半时辰后,两人终于喝趴了,全部一身酒气的趴在桌子上,而在他们的脚下甚至整个大厅全部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酒罐子。
江未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在酒罐子中穿行。
他走出了门,但因为罐子实在太多,脚跨出去时还带出了好几个酒罐子,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江未霖去门口找了个人回来,他先将宋青扶上那个魔修的背上,在将要松手时,忽然被紧紧拽住了手。
“未霖”宋青几不可闻的声音传来,他低垂着头,极为模糊道:“我对你,我对你”
江未霖一怔,手指有些许僵硬,顿时紧张地盯着对方。
然而好半响后,再也没了后半句。
魔修将宋青搬去了客房,江未霖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许久后慢慢将手收了回来,转身将元杉扶起来。
有些东西,不太需要知道。
若是没有缘分,也就如此罢,知道的太清楚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好事。
想到此,江未霖忽而转头看了眼硬生生把自己喝晕过去的元杉,那一身极度的酒气实在难闻。
真是奇怪,这东西在坛子里香,在人身上却不好闻了。
江未霖安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凑过去在元杉脸上轻轻吻了吻。
说来,他总算知道这场面为什么熟悉了。
倒是跟当初元杉从内门偷溜出来找他,却在他房间里看到宋青后,拿出神仙倒跟对方干了一晚上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那带着宋青离开的魔修,走到一半时,身上的人忽然动了动,随后抓着他的肩膀自己下来了。
“宋掌门,您没事了?”魔修惊道。
宋青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显然是酒水所至,但他的目光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想着刚才所抓的触感,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打破那份安宁。
就这样罢,既然与未霖无缘,就莫要再打扰对方了。
宋青无奈地轻笑一身,给魔修扔了几颗上品魔石后便道,“不需送了,我还有要事先回宗门,帮我给你们尊主带句话。”
“我会来参加他们的道侣大典,如果有什么想要的礼品,可得早些说。”
江未霖费着劲儿将元杉扶了回去。
将人扔到床上时不禁气喘吁吁。
嘶——
怎么这么重。
江未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莫不是他没用灵气?不对,他用了的!
怎么还沉成这样。
他往床沿一坐,大概是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月前的事,他记得清楚当初遍体鳞伤的元杉是瘦弱到了怎样的地步。
这般一想,重就重些罢,好歹健康。
正有的没的想着以前的事儿,忽而搭在床沿的手背上压下一股热度,下一刻,身后的人倾身而上,将他搂抱在怀中。
“元杉?”江未霖一愣,不是睡着了吗?
“哥。”元杉紧紧将人搂抱着,细密的吻落在了江未霖的耳边,“我想亲你。”
直白的话让江未霖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这种事情还要问我。”
那意思是,想亲就亲吗?
元杉现在很开心,哥哥不仅没有跟宋青走,还啾了下他的脸。
那他,应该回报哥哥更多吧。
一会儿过后,江未霖一把将身上的酒鬼推开:“你好臭。”
这酒气真难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元杉多数跟江未霖黏在一起,同时也很积极的准备下个月道侣大典的事。
这些时间里,以前的老熟人陆陆续续来魔宗看望江未霖了,宛如烟和柳若欣,她们与百年前除了成熟些许并无太多变化,眉宇间早已褪去年轻时的稚气。
过来时都各自带了些小礼物,叙叙旧。
还有乾天门掌门潭元白和唐润润。
潭元白身边的气场越加强大了,相比于之前多了许多一门之掌的风范,难的是依然保持着一身正气。
至于唐润润的变化就很大了,以前活泼爱笑,如果一张极美的脸上却鲜少有大情绪的波动,多数是礼貌的微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一身气质也翻天覆地,显然不知比曾经强上多少。
她看向元杉的目光很是复杂。
江未霖偶有聊起过善凡生等几个曾经相助过他的弟子,起初也没抱有希望,没想到唐润润竟真的全知道。
“善凡生到了金丹九段后再难寸步,如今已是年迈,若再不能晋升入元婴恐怕百年内就要陨落了。”
“至于龙庆,他应当是外门管事吧,他天赋太差,修练至筑基九段已是顶点,前几个月已经离世,不过他这样的天赋能走到管事这个位置已是不错。”
唐润润一一解答道,凡事门内她听过的弟子全部都能说出来,可见对门派感情至深。
然而江未霖听后却有些恍惚。
当初给他消息的善凡生竟已经年迈,而龙庆更是已经走了?
他依稀还记得对方给他说着情报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元杉、宋青和宛如烟等等熟人依然安好的模样,几乎令他抹平了这数百年的差距,但在听到这些消息后,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时间已逝。
恰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江未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思绪“哥,莫要说了,帮我来看看道侣大典那日选什么颜色的绸缎罢。”
江未霖无奈,侧首对元杉道:“这些应该都与别的大典一样罢。”
“不一样。”元杉摇了摇头,“我要给你最奢华的。”
他一面说一面将人拐走了,留下唐润润坐在潭元白身旁,淡然地喝了口酒。
许久后,她幽幽道:“师父,三百年了,我依然不能释怀。”
“好了,不都已经过去了。”潭元白拍了拍唐润润的脑袋,“何况本就是乾天门欠元杉的,就算后面乾天门这般危险,元杉不肯明面出手也再正常不过。
但他已是暗中给了资源,他做的没错。”
“我知道。”唐润润道,“我只是觉得太难熬了。”
那段日子,整个乾天门犹如入了地狱,嘲讽、落进下石之人数不胜数,就算在外人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无人知道,她和师父支撑的有多痛苦。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但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造成这些的原因自然是前任掌门和元杉,但元杉也是受害者是无辜的。
唐润润清楚不该牵连,但看着对方时,难免觉得心底难受。
“再想下去你该被心魔附体了。”潭元白见此恐吓道。
唐润润撇了下嘴,“才不会。”
何况现在就算被心魔侵蚀了,只要意志坚定之人在魔宗的镇压塔帮助下,未必不能恢复。
这也是元杉做下的名震修仙界的事情之一。
“待再过些日子,应当也会忘却此事。”唐润润抬手将酒水咽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道侣大典当日。
道侣大典没有在魔宗举办,因为魔宗塞不下那么多人,而是专门选了个山头,将那处改造了一番。
大典那天,人山人海,无论是魔修正道或是凡人聚集在一起,那里的酒桌铺满了整个山头,众人或是认识或是不认识的都随意选了张桌,聚在一张桌上谈天说地。
“没想到魔尊寻了那么久的人,真是他道侣。”
“起初就有人猜过,但真是个男人也意外。”
“男人怎么了,反正修者活个几百上千年的。”
“诶,我倒是关心一会儿的魔气浴,若是运气不错,恐怕就能突破到金丹了。”
“什么!金丹修者久仰久仰。”
“混小子!这还没突破!”
众人嘻嘻哈哈的,相处都算不错,当然就算有小摩擦也没人敢在魔尊的大典上闹事就对了。
吉时已到。
只见天上划过一道光亮,元杉抱着江未霖缓缓落在了最前方的白玉石台上。
白色纯净的玉石映照着两人的面容,阳光落在台上,更添几分神圣。
他们在众人的瞩目下立下永不背弃同生共死的天地契约,最后互相给彼此带上了戒指。
这是江未霖想的,他想着将现代对于戒指的祝福放在他和元杉身上,也算作一个纪念。
而与此同时的台下,宛如烟、唐润润、善凡生等人都坐在一桌,正静静地看着他们,宋青也面色平静,甚至嘴角含笑,带着一丝祝福。
走过前面的流程后,元杉按照约定为众人降下魔气浴,在吸收魔气后,许多魔修当成便晋升了。
一片欢呼雀跃极为热闹。
但这样的后半场,元杉和江未霖并没有参与,他们直接回到了魔宗的后院,那里也被他们装饰的喜庆,但只有他们二人都能看见。
回了房内按照民间的规矩喝了交杯酒后,就是
江未霖看着铺满红色纱布的大床,有点点犹豫。
但很快主动褪去衣服将衣物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一手握拳抵着唇,对元杉道:“嗯我看过图册了,应该不会让你难受。”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对渡劫修士来说实在好笑。
但这一刻,他切切实实将元杉当作了普通人,就像凡人一样。
这种事情上,修为高也能开外挂吗?
事实上可以。
元杉对此只是笑着应道:“好。”
两人从亲吻一路到了床上,直到红纱落下
一夜过去。
江未霖倏然从床上蹦了起来,起来的瞬间觉得骨头都好似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觉得有点酸疼。
随后默默起身将前一晚为元杉准备的膏药贴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是对方修为高,完全不会累,他根本没有办法!
修为高还能有这好处?
江未霖轻轻咬牙,忽而觉得不公平。
然而正在他摸着另一瓶膏药纠结要不要给元杉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哥,你在那里做什么。”
江未霖:!
为什么能这么早醒来?
不应该下不了床吗?
接着就见元杉不痛不痒地爬起来,上前从身后抱住江未霖:视线往对方手上瞧了下,“擦膏药?”
江未霖:“”
“不,是给你的。”
他试图嘴硬。
元杉听此,扒拉了一下江未霖腰上的膏药,懒懒道:“不用哥哥费心,我不难受。”
江未霖:
他轻咳一声,要转移话题,便听元杉道:“现在可有感觉体内灵气积蓄?”
江未霖一怔,悉心感受了一下,果然发觉灵气已到了金丹顶峰!
同时还有一股灵气因为他还未突破所以积蓄在丹田中,可想而知突破后应当还能往上攀好几层。
“哥,随我去后面的温泉,那里有我设置的阵法,在那里突破刚好。”元杉说着抓过两条浴袍,一件披自己身上,一件搭在了江未霖的肩膀上。
“你说的是。”江未霖的注意力果然很快被转移过去,迅速抓着浴袍去了后面的温泉。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雷劫降临。
因江未霖决定留在了这个世界,所以雷劫的强度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随着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直到半炷香后天边响起彩乐,一道淡淡的白光落在江未霖身上,为其治愈了满身伤痕。
而与此同时,江未霖的修为又攀升到了元婴后期,堪堪在大圆满之前停住了脚步。
将灵气收拢之后,江未霖缓缓睁开了眼,一晚上的功夫,直接从金丹四段晋升至元婴大后期,换做常人怕是得要数百年的功夫都不一定成。
这便是双修功法?
“不对。”元杉忽而道:“是因为我。”
他是渡劫大圆满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这双修的效果可不是跟任何人都有的。
温泉在元杉的阵法下保留完好,他自水中游到边上,一个用力将江未霖重新拽了下来抱在怀中,又埋进对方脖子上去,“但这显然不是极限,哥哥可想试试一日内从金丹到出窍?”
江未霖抿着唇,眉头紧皱,好半响后抵挡不住诱惑地心虚道:“那,试试吧。”
虽说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本来就是伴侣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一个月后,江未霖和元杉离开了后院。
谁能想到,两个人待了整整一个月。
出来时,江未霖的神色说不上的精神还是憔悴,总之很矛盾。
不过至少修为已是到了出窍大圆满,一个月的功夫抵普通人至少七八百年。
很赚。
只不过越到后面效果越弱,江未霖便坚定拒绝了,他得认真修炼才行,不能跟着元杉虚度光阴了。
而在闭关前,两人准备先好好游历一番,当作度蜜月了。
“尊上!”
两人刚踏出后院,一个魔修便前来道:“炽阳刚才差点从心魔塔里逃出来。”
他稍稍顿了下继续道:“功力似乎比原来更深厚了。”
元杉对此只是淡淡应道:“多看着就行,这种事情不要再寻我,找左护法就行。”
那魔修听此点头应下后急忙就离开了。
江未霖却是稍稍思索了一下。
炽阳?
这名字怎得有点耳熟。
他仔细想了许久,忽然回想起来,在小说的后期,元杉入魔后身边就有个得力干将名为炽阳。
这人魔功深厚,后来是元杉身边的右护法。
可听元杉的意思,怎么对方被关起来了?
“哥哥在想什么?”元杉发觉他的反应,抬手理了理他的碎发,顺口问道。
江未霖也直接说了,“这炽阳是何人。”
元杉少见的有了些迟疑,半响后才道:“是乾天门前任掌门,宇阳。”
江未霖顿时一愣。
宇阳?
“嗯,便是他。”看着江未霖不确定的目光,元杉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只不过眼中平淡的情绪,似乎并不想多说这个人。
然而江未霖却是很震惊,可细想又觉得合理。
原来,在原本的剧情里,宇阳便会入魔,随后同元杉一起留在魔宗,只不过现在
对方被关进了心魔塔。
心魔塔,便是给因心魔而入魔的魔修用于抵抗心魔的,一旦在塔内成功抵御心魔,便可恢复神智。
“那他,可会有恢复的一日?”江未霖问道。
“不知。”元杉摇了摇头,“看他造化罢。”
注意到元杉不想多说,江未霖也不再提起,两人按照计划在魔宗内留下消息后,便出游大陆去了。
他们最先是回了乾天门,发觉穹岐峰竟如曾经一样保存完好时,江未霖有些欣喜,便在此处住了几日。
跟潭元白和唐润润都聊过接触后,又找了善凡生。
他本意是想提供些丹药祝善凡生晋升,却没想到对方在参与过他和元杉的道侣大典没多久后就入了元婴。
原来,他久久未能晋升便是因为江未霖的失踪。
他对于当初离开穹岐山的事始终有愧,在江未霖失踪后,那种愧疚就达到了顶峰,由此纠缠了他百年,直到突破的关键期也因此心魔而难以寸进。
但在江未霖回来之后,这层心魔也自然而然破解了些许,至少能让他突破了。
至于剩下的心魔。
江未霖来寻他谈笑过后,将曾经的一切云淡风轻的挥过,他这才逐渐放下了心结。
不过江未霖看着老头子模样的善凡生也颇为感叹,给对方留了些丹药,随后又去龙庆的坟前。
不得不说,唐润润坐上大弟子之位后就提议有个宗门冢,反是离世后无家可归的弟子,都可以葬在那里。
而龙庆也在这里。
江未霖在坟前放了些新鲜的花,花上还挂着几滴露珠,他坐在那儿说了好久。
说了在拿到龙庆给的消息后经历的事,也说了自己多年没回来很抱歉。
直到傍晚太阳将落,才继续跟着元杉离开了。
三年的时间,他们走遍了大陆的每一处地方,少有用灵气一日千里的时侯,多数是坐着马车或者自己走,因为如此才能看到更多的风景。
直到他们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他们初次遇见彼此的小镇。
在门外排队入城后,江未霖抓着元杉的手,有些怀念地走在这条街道上,他依稀还记得当初自己买白面馒头的摊子,现在那位置已是没了人。
甚至连周围的建筑也改变了太多。
“元杉,我还记得当时是在那条巷子里捡到你的。”
突然,江未霖在一处地方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处大酒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但在三百多年前,只是一处阴冷漆黑的巷子。
江未霖抬首看着酒楼缓缓道:“其实我不喜欢小孩的,当时一点都不想带你走。”
“但是你那时真的很可怜,那么小,身上瘦得都没有肉,瞧着可怜巴巴的。”
江未霖似是叹笑了一下,“可是又很乖。”
“相处了几日也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后来脸上养出了些肉,就可爱多了。”
元杉安静地看着江未霖,听着对方说着以前的事。
这些,他都记得。
是跟哥哥的命运交会的开始,他如何会不记得,一直记着。
却没想到哥哥也会记得这样清楚。
很久后,等江未霖说的差不多后,元杉缓缓道:“对不起,我当时骗了你。”
江未霖一怔,“什么?”
“我并不叫元杉,原本名为梵元笙。”元杉的声音有些轻,似要混入人群的喧闹中。
他话落就静静地看着江未霖,似是在等着对方不娱,生气。
然而,江未霖什么都没表现出。
只是稍稍安静了一下,随后道:“我很早就知道了。”
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元杉不禁愣住。
“早在当初你坠崖,我去寻你时,就知道了。”江未霖抵着下巴道,“不过不能告诉你是怎么知道的。”
后半句话将元杉刚要开口的询问堵了回去。
一时间噎住,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反倒是江未霖很平静道:“既然你当初选择隐瞒肯定有你的理由和顾虑,何况你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对吗?”
虽然,这件事给江未霖造成了很大的判断失误,但既然发生了,也就罢了。
有些事情,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他继续道:“我要的是你,又不是一个名儿。”
元杉听此沉默良久,他缓缓握紧江未霖的手,将原因娓娓道出。
这与元杉小时的事有关。
江未霖也静静听完,随后道:“我理解你,都过去了。”
“以后你有我。”
两人紧握着手在人满为患的街道里穿梭,直到到了饭点,人群少了许多后。
附近忽然穿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江未霖拉着元杉凑近些许,却见一处夹杂在各个房子之间的黝黑小道里,几个孩童围在一起,似乎在拳打脚踢什么。
“贱人!快去死!”
“可恶的小偷!你敢拿我小二哥的点心吃!”
“没娘没爹的杂种!”
几个孩童间谩骂声一片,吐出的话完全不像本该稚嫩纯真的孩子。
而在江未霖和元杉挡在小道外,将阳光彻底遮住时,他们突然回过了神。
看着身后两个大人,本来还试图扯着嗓子嚎两句,但一看右边那人的红眼睛,顿时吓得一边哭叫一边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啊啊啊,娘!怪物啊!”
“是吃人的妖怪!大家快跑呀!”
瞬间的功夫,一群孩童散了精光。
江未霖有点茫然,他们长得像鬼?
倒是元杉脸色平静,显然心里有数。
那群孩子跑光了,就剩下地上那个蜷缩在一起紧紧咬着硬饼的小孩。
小孩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们,瘦弱得只有骨头的身上,只裹着一条薄薄的破布。
大约三四岁的模样。
这一瞬间,江未霖承认有点恍惚,这模样,着实跟当初的元杉有些像。
他犹豫地看了元杉一眼,两人都有些沉默地站在原地。
“想?”元杉道。
江未霖轻咳一声,“你想要个孩子吗?”
跟元杉实在太像了,他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有点爱心泛滥了。
“想就带着吧。”元杉道,“大不了不喜欢了再丢掉。”
江未霖目光稍顿,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但却想不太起来。
不过对方这样说了,他也坚定了些许,小心地上前蹲下身,试探的在小孩面前伸手道:“要跟我走吗?”
小孩因为过于瘦弱,眼睛显得很大,滴溜溜的看着他。
两人就如此维持了数分钟后,小孩才小心翼翼道:“你要要,我吗?”
“对。”江未霖道:“你愿意有两个父亲吗?”
“父,父亲”小孩有点怔愣,眼中也似乎闪过一丝希翼,他犹豫很久后,慢慢将伤痕累累的小手搭在了江未霖的大手上。
与他截然不同的温暖和可靠,让小孩不禁呆住。
江未霖也顺势将对方抱了起来。
小孩有些陌生地靠在江未霖胸口,这样的温度和胸膛令他又是局促又是喜爱,他小手轻轻抓着江未霖的衣服。
尝试而又小心道:“爹,爹爹?”
江未霖很快的欣然应下,“我在。”
得到回应的小孩顿时眼睛都好似亮了起来,然后在江未霖的示意下看向了元杉。
虽然那双红色的眼睛很可怕,但如果也是父亲的话
江未霖想了想道:“叫父亲罢。”
小孩顿了顿,磕磕绊绊地叫道:“父亲。”
元杉也给予反应的点了点头,只不过表现的比较平淡,这让小孩有些不知所措。
江未霖道:“没关系,你父亲就这性子。”
说着,就将小孩搂进怀里后,将目光投向了元杉:“走吧,我们下一处走完就要回魔宗了。”
“好。”
“”“哥,你真的不喜欢小孩吗?”
“不喜欢。”
“不过你不觉得跟你真的很像吗?可怜巴巴的。”
“”“大概吧。”
两人并肩在街道上走过,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直至随着两人的离开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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