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峦县的春楼,并不是一座楼,它指代了长峦的一整条街区,这条街不仅是临海一代远近闻名的烟柳之地,也是一处人□□易的秘密场所,如今韩沛生下落不明,去春楼打听其下落,确实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龙乔拉走柳音后,季桑便领着自己那还未行冠礼的师弟江明升,踏上了那条通向烈烈红尘的路。南山大师兄季桑,这些年虽常在外奔走,可如今去这地方也算是首次,更别提那矮了他半个脑袋的江明升了。
从他们落脚的客栈出门,往南街的方向大概走上半炷香的时间,四周的建筑层高,便开始变得有些不同,各样彩绸花结被装饰在楼宇之间,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香甜的酒味。不巧的是如今正值晌午,这条街还在沉睡,这明晃晃的烈日之下,只有一高一矮两道士,并一位扫地老太,三人而已。
“师兄,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江明升小心翼翼的开口。
“想什么呢。”季桑故作镇定:“这儿明面上的生意是晚上做,那些暗处的交易,怕是就得避开晚上人多口杂的时候。”
“那师兄,这儿店家这么多,我们从何处找起呢?”
“先去一家探探口风。“季桑扔下这句话后,便大步走进了一处名为玉露宫的楼阁里。可如今还未到开门做生意的时间,这富丽堂皇的大殿里,只有几个小丫头在扫地,见外头来了客人,其中有个年长的便赶紧招呼这二人进来坐,又说她这就去喊柳姑娘出来。
江明升自坐上这放了金丝软垫的红木椅后,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季桑见他如此拘束,赶紧咳嗽了几声,示意他表现的自然一点,江明升额上已经起了细汗,他咽了一口口水,对着大师兄点了点头。
那小丫头去叫的柳姑娘,这会儿也轻飘飘的从后头走了过来,她穿的单薄,身上萦绕着一股暗香,还隔着老远,柳姑娘就高声朝两人问好,说她还在后头忙着梳妆,差点薄待了贵客。
季桑一脸严肃的向那柳姑娘点了点头,以示回应,柳姑娘瞧后却眼珠子一转,话语中多了几分试探:“二位公子,是第一次来玩?”
“倒也不算。”季桑一边说着这话,一边避开了柳姑娘的目光。
“那没关系。”柳姑娘勾起了一丝笑来,往季桑身边一靠,顺势就挨着他坐了下来:“公子想玩点什么,尽管和我说,我都能安排。“
季桑坐的板正,只问:“姑娘这儿,最近可有收新人。“
“哟!想不到公子还是个挑的。”柳姑娘呵呵一笑,又说:“新人倒是有几个,就是价格嘛”
柳姑娘话音还未落下,只听得叮叮哐哐几声,季桑将一代银钱扔到了桌上:“只要人对了,价格好商量。”
柳还烟在这春楼经商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但只喜欢和有钱人打交道,如今这两个愣头青,虽看着蹑手蹑脚的,还是个毛小子,可出手尽然如此阔绰,说不定,是哪家公子哥,偷偷跑出来玩了。
这可是能长期发展的财神爷呀!
“好说好说!”柳还烟将腰间的绢丝团扇抽了下来,张罗着让那几个扫地的小丫头给这二人上茶果,待到十几碟子精致小果并一壶香片上齐后,柳还烟方才又问季桑:“公子说想找新人,奴家不知,是怎么个新法?”
季桑没有多言,只将之前同韩司召的血书一并送上南山的韩沛生画像往桌上一放,伸手指了指:“这人,可有见过?”
柳还烟往那公子所指处一瞧,心里一惊,哎呀呀,没想到这两位公子哥,竟然是好龙阳!
那他们还真的来对地方了。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儿,这般漂亮的孩子可不少。“柳还烟媚眼如丝,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竟日定要从这二人身上狠赚一笔:“何必一定要找这一个呢。”
季桑没有说话,默默又摸出了另一袋钱来,往桌上一放,只说:“找到了还可以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人得干干净净的来见我,柳老板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柳还烟将那两袋钱往自己身前拨弄了一番,笑道:“当然当然,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帮你找。”
回到自己的厢房后,柳还烟脸色一变,不再笑的春风和煦,她对身后的人说:“赶紧找人去楼上,把那王三给我喊起来。”
“是!”抱着那两袋钱的小丫头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匆匆就跑了出去。
房中的柳还烟拿着那副画像,却陷入了沉思,这画像中的小子,她觉得眼熟,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幸运的是如今这城内最大的人牙子,正在她这楼上的厢房里睡觉,一会儿把那王三叫来问一问,说不定就有路子了。
彼时龙乔正拉着柳音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悠,柳音如今作了一番男子的打扮,街边卖花的小姑娘见了,缠着柳师姐,让她给龙乔买一朵丁香花。
柳音性子软,又是个极有善心的,见那小姑娘穿着粗布衣裳卖花,心中便起了恻隐之心,竟认认真真的蹲在那花篓子前挑选了起来,全然不知龙乔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就在那卖花小姑娘和柳音说话的时候,龙乔隐约听到了不远处的深巷里传来了一声救命,龙女扔下了挑花的师姐,独自一人跑了过去查看情况。
那时的龙乔并未意识到,再次重逢时,十岁的韩沛生正像一头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几个大汗捆了起来,领头那个让人把这小子赶紧带走,不成想那会儿到这从那巷道的一端,走进来了一位穿白衣的姑娘。
十岁的韩沛生那时又饿又累,恍惚间看见那姑娘像是仙人一般的,从那明晃晃的大街上,走进了这不见光的深巷中,他隐约觉得自己要得救了,那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龙女问那几人。
“姑娘不知,这是我们家少爷,他性子顽劣,不想读书,自己偷摸跑了出来,我们几个是奉了老爷的命,特地来接他回家的。”领头那人说起这番话面不改色。
“少爷?谁家少爷这么狼狈?”龙女看了一眼那被五花大绑的小孩,只见他衣着单薄,浑身都是脏污,这哪里是从府里偷跑出来的少爷,这分明是个小乞丐啊!
“是啊姑娘。”领头的却还在竭力掩饰:“少爷他不想读书,又怕回去被他老子教训,如今流落在外好多天了,夫人担心少爷的安危都担心病了。”
领头的巧舌如簧,说个不停,小韩沛生却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玉露宫内,柳还烟派去喊王三的小丫头跑来向她回话,王三却不见踪影。
“姑娘,三爷说这几日世子府里有密信,说是如今得了的人,都得往那里头送,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小丫头垂目道:“三爷还说,昨夜的钱,他付双倍的,但这个忙,他实在是帮不了了。”
柳还烟听罢,气的将手里的瓷杯往地上一摔,啐道:“好个狗东西,往日老娘好吃好喝的供着他,现下有要紧的事情了,他却拖老娘后腿来了。”
小丫头见状吓得不清,连连退后好几步,小心翼翼又问:“那如今该怎么办呢?我们也不可能和世子大人抢人。”
柳还烟拿起了桌上那张画像,若有所思道:“世子是什么人,我们怎么可能从他嘴里捞人出来!不过这画像里的小人儿,你可觉得眼熟?”
小丫头往前走了几步,盯着柳还烟手里的画像仔细看了几眼,忽而眼前一亮:“后头柴房烧水那小子!和他长的很像!”
“那个小哑巴呀。”柳还烟心下已然有了主意:“说不定,还真的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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