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向赤背鸟蛛的腹地上,羌芜沉默许久后终于把盘旋在心中的疑问说出:“真是奇怪,峡谷里的瘴气似乎在那场雨之后就全部消失了。” “雨?”宿戈和孔时清异口同声。
星辰之雨落下之时正好是夏子昭陵墓坍塌的时候,宿戈和孔时清都因为这场坍塌被压在了废墟里面,全靠后面惠茗出手把人救出,自然无从感知这场雨。
“就是昨日下的雨,具体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羌芜说,“虽然是雨,落在身上却很温暖,把这些瘴气都带走了。”
“昨日的确下过雨。”时留附和。
他那时候虽然因中毒不大清醒,但是雨落在身上的感觉却是很清楚的,更何况正如羌芜所言,那雨是十分温暖的,身体的疲惫在雨幕中被带走了。
惠茗回应羌芜的话:“这不是好事么?没有瘴气,我们也不必分神担心吸入瘴气过多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了。”
羌芜点了点头,也没有去深究这场雨的特别之处。
越深入赤背鸟蛛的腹地,倒挂在树枝上的白色的蛹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细看这些挂在腹地外围的白蛹,会发现这蛹并非封闭的,正中间有一个小圆洞,跟一般人的拳头差不多大小,估算起来正好跟赤背鸟蛛的体型相配,应该是猎物窒息死亡之后赤背鸟蛛利用这个圆洞去进食。
他们头顶上挂着的白蛹看起来大小跟蜂巢差不多,宿戈双手并用爬上树梢,将白蛹与树枝相连处切断,使得白蛹“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五人都围着这个白蛹,孔时清用匕首把蛹剖开,发现里面原本困着的是一条还未成熟的幼蛇,现在已经是一具干尸,几乎分辨不出其品种。
孔时清将这具干尸从头看到尾,发现蛇的头部下面有两个不太明显的黑洞,相隔半指距离,遂用匕首挑起细看,开口问:“这是?”
惠茗听到他的疑问后凑过去看了眼,回想赤背鸟蛛的模样后开口:“赤背鸟蛛的头部嘴边有一对螯牙,螯牙下连毒腺,它们就是通过螯牙向猎物注入毒素,同时也是以螯牙进食。”
“进食?这蛇看起来被抽干了……赤背鸟蛛莫非是以猎物的血液为食?”宿戈询问。
惠茗点头,另外四人恍然大悟,了然为何白蛹里的蛇成了干尸。
“茯苓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得尽早找到她们。”羌芜说完皱了下眉,“可是这附近的白蛹没有百个也有几十个了,越往里想必白蛹数量更多,就算我们手脚麻利,一个一个剖开看少说也得好几个时辰,更何况我们还要提防红晶蟒。”
羌芜说的的确是个问题,想要从无数的白蛹中找到冬忍和茯苓确实很有难度,尤其从前面跟红晶蟒交手来看,这种蟒蛇智商高,十分聪明,擅长于用装死等形态迷惑敌人,还会隐匿自己的踪迹,并不好对付。
沉默半晌,孔时清转了转眼珠子,提出一计:“我们可以放火。”
“放火?不可行。”惠茗不赞同,“这一整片可全部都是易燃的树木,这把火一旦放出来,火势会迅速蔓延,到时候这里会被烧个干净。稍有不慎,整个峡谷都会被波及,我们自己也讨不了好。说到底峡谷里的蛇虫鼠蚁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们才是闯入它们领地的人,不能为了自己图便宜就下如此狠手。”
“可是也没有其他能解决掉所有赤背鸟蛛和红晶蟒的办法,我们在这里多耽误一刻,冬忍就多一分危险,不能拖。用火把毒物都驱赶走,那些包裹着干尸的白蛹也都会被烧掉,我们还能省去点功夫。”
“我们是省事了,冬忍怎么办?”时留冷着脸,“她被注入蛛毒动不了,身陷火场怕是等不到我们去救就被烧死了。”
眼看气氛有点僵硬,宿戈道:“其实用火逼出这些毒物不失为一个化被动为主动的好办法,也的确省心省力,但是惠茗和时留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对我们来说真正困难的事情是怎样找到冬忍和茯苓。只要知道她们在哪里,火烧还是水淹,甚至与与红晶蟒厮杀,没什么差别。”
话说到这里又绕回了最初,惠茗见他们的确束手无策,心中并不打算放任冬忍和那个被迫同行的茯苓死在峡谷里,想了想拿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说:“或许我能试一试。”
几人听见惠茗的话皆是一惊,目光不由都落在她手中那个竹筒上面。
惠茗置竹筒于掌心,揭开竹盖,里面飞出一只蜜蜂来。趁着身旁这几个人大半注意都被这只蜜蜂吸引了过去,她将方才临时编造的说辞道出:“其实在进峡谷前,大家一起喝水时,我加了点东西。当然我加的并非毒药,而是一种花蜜,饮下的人身上会散发一种蜜香,我手上的识人蜂可以根据香气找人。”
“难怪那杯水齁人得很。”孔时清后知后觉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由抬起胳膊放在鼻下嗅了嗅,“怎么我闻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
茯苓口直心快:“呆子,这种气味想必只有她手上那只蜜蜂才能闻到。”
“如此倒是不用我们满林子跑了。”时留在欣喜之后又有些迟疑,“你……这样的事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
其实他一直都觉得惠茗这个人矛盾,看起来清秀普通,却剑术高绝,博学多闻仿佛尽知天下各种事,这些特质绝非一个普通人能拥有。如今她拿出的识人蜂,时留未曾听闻,但是他却知道在九天之上,有一种鸟儿对醴泉酒的味道很敏感,可以辨认出谁曾喝过醴泉酒。
蜜蜂和鸟儿,外形不同,能力却是如此相似,不得不让人疑惑。
面对时留显而易见的怀疑,惠茗只能继续编织谎言:“毕竟是我瞒着你们做的,不大磊落,怎好说出来。且这识人蜂是我从家中带出来的宝物,家中遭贼人侵入,便是因为宝物引来了觊觎,我……”
言语未尽,反而让宿戈想起当日自己与惠茗同去离舞的作坊取修复完毕的未名剑时惠茗说起的往日的经历,不由立刻出言回护:“总归对我们而言没什么坏处,且怀璧其罪,惠茗有自己的顾虑,不愿说也没什么。好在眼下我们得了这识人蜂,找到冬忍便不是难事了,也不必大费周章地用火毁掉这里。”
时留不语,目光中的审视却依然没有消失。
孔时清瞅着气氛有点微妙,清了清嗓子说:“倒是多亏了惠茗的这般心思,我们不可辜负了。你们看,识人蜂已经扇翅膀准备飞起来了,我们快跟上,不然要被这小东西甩到后面了。”
听到他的话,惠茗轻轻托举一下,让掌心的识人蜂飞起来,跟了上去,四人紧随其后。
深入之后,白蛹的数量果然如他们预料那般成倍增长,原本不知踪迹的红晶蟒也出现了。然而十分怪异的是,尽管所有红晶蟒都攀附在树干上,但是它们都闭着眼睛,惠茗一行人从它们身边走过,这些红晶蟒一点反应都无,就好像睡着了。
孔时清边走边用气音说话:“怪哉,这些蛇莫不是都冬眠了?”
几人都摇头,谁也说不出红晶蟒的异状到底是为何,只有惠茗在心中猜测是跟那场雨有关,但并没有说出来白白地再引来怀疑。
识人蜂在某个白蛹附近停下来,然而一行人望着白蛹发了愁。无他,白蛹挂在高高的枝丫上面,那棵树的树干却被红晶蟒的身体环绕盘踞,他们要是想把白蛹从上面弄下来,就势必要从红晶蟒的身上爬过去。
“我去。”时留说。
他说完便解下鸿鸣刀走到树跟前,考量起攀爬时落脚的地方来。
孔时清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说:“你别急,我先试试暗器能不能弄下来。”
遗憾的是这棵树十分高大,就算孔时清贸足了力扔出暗器,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将将擦过白蛹的下端。这点动静,高高挂着的白蛹纹丝不动。
时留不欲再等,手几乎要摸到红晶蟒的身上去,孔时清一把拉住他,讪笑:“最后一次,你就让我再试最后一次。”
时留看着他,收回手等待。
这次孔时清却是从包袱里找出另一样东西——飞天爪,他闭上一只眼瞄了一下高度距离,朝掌心哈两口气,一鼓作气把飞天爪向枝丫扔去,稳稳挂住。
飞天爪连着的绳子并不算粗,孔时清的目光在惠茗和羌芜身上来回睃巡,“我这个体型不太保险,你们……”
羌芜抢过话:“我来。”
说罢,羌芜从孔时清手上拿过绳子,拽了拽,手脚并用往上攀爬,不一会儿便摸到了挂着白蛹的树枝。她压着声音往下喊话说自己要动手了,等底下时留回了好以后,她拿出一个刀片把白蛹和树枝的连接部分割断。
时留抱住掉下来的白蛹,孔时清立刻用匕首把白蛹破坏,里面果然是冬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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