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牌拿到手后,孔时清感觉自己仿佛获得新生,往日受过的伤在这一刻都不算什么,走回客栈的步子格外轻盈。他小心翼翼地把令牌藏在身上,生怕被人看到引来觊觎,问起了之后的安排:“北城的事已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冬忍倒觉得不用急着赶路,“也不必如此匆忙。既然接下来是去东城,你们有谁去过那里么?”
孔时清双手一摊,肩膀跟着耸了耸,一副无知样:“你这话问得挺奇怪,我、宿戈和惠茗,我们三个头一回来蓬莱,两眼一抹黑,纯粹的无知人士。什么令牌,什么东西南北城,全都靠打听。”
“我也不了解东城,就知道城主的名字叫曲文珠,是个年纪比我还小的女孩。也算是年少有为呢,不过传闻里都说她不太好相处。”冬忍说。
孔时清暗忖能当上一城之主的女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不好相处还挺正常,好奇道:“不好相处也分种类,比如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南城的城主——珈楠,她就是专门针对男人,对女人可不是那样。这曲文珠是哪一种不好相处?”
虽在房间里,冬忍却压低了声音:“都是些外界传言,半真半假。据说曲文珠最开始不是城主之位的继承人,似乎是经历过一番严酷的争斗才成功上位,所以御下十分严厉,东城大小事情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这里都能有夺嫡的戏码?”孔时清听了不免啧啧称奇,“我还以为只有在人间才会出现那种为了一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的场面,没想到蓬莱也免不了俗。想来那些所谓仙境的种种传言,不过是未知全貌的一种臆想,真实情况也不过如此。”
惠茗被他的话触动:“这世间无论天上地下,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免不了为了权力出现纷争。在这一点上,人还是神,没什么差别。”
蓬莱悬停于人间与九天之间,用“天上地下”的说法并不突兀,故而周围也没人想到惠茗真正感慨的是发生在九天的那一筐篓事。
“倒不能说是夺嫡,因为曲文珠的参与某种程度上说是被迫的。”冬忍说,“曲文珠是家中幺女,上有一姐一兄。大姐曲文玉天资卓越,巾帼不让须眉,自成年后就被授予了继承人的头衔,众望所归。可惜天妒英才,几年前曲文玉的腿残废了,不能再继承城主之位,那个时候恰好上任城主病重,外头都说曲文珠的二哥曲文岚是新的继承人。”
宿戈忍不住插话:“可是最终成为城主的人是曲文珠,以你的说法,是曲文珠和曲文岚因为城主的位置发生争斗?”
“其实内情如何我也不清楚,毕竟是东城的内务,但是曲文岚没能上位肯定跟曲文玉有关系。”
“嗯?”孔时清疑惑,“怎么又是跟曲文玉扯上关系了?你不是说她残废了吗?一个因为身体问题而丢了继承权的人怎么牵扯到这里面来了?难不成……曲文玉的残废跟别人有关?”
“小道消息说曲文玉的腿是被曲文岚设计的,曲文珠又是曲文玉的胞妹,两人关系十分要好,所以曲文珠不能容忍曲文岚踩着自己的姐姐上位。详细的过程无从考据,总之在那之后曲文岚的双腿跟曲文玉一样废了,曲文珠没有了竞争对手,在上任城主身故之后顺理成章地成了东城的新城主。”
孔时清倒抽一口凉气,“真够狠的,这简直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典范。他们三个不是亲兄妹吗?对自己的亲人都这么狠,权力真是让人疯魔的东西。”
“曲文玉和曲文珠的确是亲姐妹,可曲文岚跟她们不是一个父亲,直到成年了才被接回城主府,所以相互间关系并没有多么亲近。一城之主在蓬莱相当于人间的皇帝了,万人之上的地位,谁都想上位很正常。”
孔时清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我说冬小忍,你这不挺了解东城的,一个简单的谁上位成功的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还问我们干嘛?”
“非也非也。还有,孔小胖,不要随便给我改名字。”冬忍摇头,“我跟你们说的这些都只是大家口口相传的逸闻罢了,真真假假分辨不出,我是想问那种更具体的事。”
“既然大家都没去过东城,空口白牙地在这里讨论也是徒劳。那里到底如何,我们过后去了便知。”
惠茗刚说完,听见房门被敲响,示意他们噤声的同时过去问了句是谁。
“是我,裘思陇。我知道你们都在,开门。”门外的人说道。
惠茗拉开门,认出他的确是裘思陇。不过往常裘思陇的装扮都很有完全不同于常人的特色,今日却不似从前那般少年故作老成,一身灰扑扑的道袍换成了正经的常服,两撇滑稽的假胡子也没了,反而让人有些不习惯。
先前与月玄和白莹那一战,裘思陇虽未给予什么物质上的帮助,却将那两人罕为人知的师徒关系告知,使得他们围绕这一点大做文章,刺激月玄逼他用出无影诀而获胜。因此事后冬忍再看见他,虽然明白大家都是相互利用,但态度不复从前那般尖锐,平和地让出了位置。
“恭喜你们拿到令牌。”裘思陇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不知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个地方?”
几人互相看了看,惠茗说:“东城,我们打算最近就出发去东城。”
裘思陇点点头,“想拿到东城的令牌并不算难。”
虽然他们手上有引荐信,宿戈闻言却还是起了好奇心,开口:“愿闻其详。”
裘思陇便说了自己去东城获取令牌的经过:“我去的时候城主还是曲霜,就是现任城主曲文珠的母亲,不过东城的规矩从建城起就没变过,到底谁是城主,对我们这些过客来说没有区别。进城之后一直往北边走到尽头有一座四合院,那里其实是一个中转地,只要花钱就可以把自己想要让别人办的事写在一个木牌上,想要获得令牌只需任意揭下一块牌子并完成上面写的要求。你们明白这个运转模式吗?”
“我懂了!”孔时清听后恍然大悟,用自己的理解做总结,“这其实就跟那种江湖里的杀手联盟差不多,一方花钱,一方办事,银货两讫,只不过因为东城提供了一个交互平台,花钱的人相当于是买了块东城的令牌,用令牌请别人办事。”
裘思陇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但我必须提醒你们的是,选木牌务必谨慎,因为揭下牌子后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不但得不到令牌,还会被驱逐出东城,且永远不得再入。”
冬忍听到这种一锤子买卖,感觉有些不平:“怎么这般严苛?”
时留在裘思陇开口前先出声:“令牌可是东城的生意经,不是谁都能在木牌上写下心愿。城主府想要源源不断的银子,就扮演中间人,用令牌换银子。银子一旦落入了兜里,再拿出来,自然有代价。”
冬忍了然,闭口不语。
宿戈朝裘思陇拱手,“多谢告知。”
裘思陇起身,说:“今日来,我也并非是特意跟你们说这些事。东城附近有一个峡谷,盛产许多罕见的药草,那峡谷中有很毒的瘴气,吸入过多会危及生命,常人难以安全地进出。木牌中最难完成的就是关于峡谷产物的需求,人人都不想接,但有时候别无选择。我这里有一瓶解毒丸,十粒,服下之后两个时辰内百毒不侵,中毒后服下可解百毒,希望这个东西对你们能有些帮助。”
十粒平均到每个人身上也只有两粒,并不多,但其有多珍贵不言而喻。
“中心岛的情势比外面更加复杂,我已经向扈城主辞行,明日便要启程前去,因此之后我也再帮不了你们什么。我从来都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祝你们后面一切顺利,我在中心岛等你们。”
裘思陇说完后留下解毒丸告辞。
宿戈听到他说自己要去中心岛,心情微有些激动,稍稍平复后说:“争渡果十年结一次,今年就是第十个年头,我们得尽快集齐四块令牌才能赶去中心岛。东城之行有青风前辈的信,我们不如早点去,拿到后再辗转去下一个地方。”
十年至,天阶将现,没有人想错过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冬忍立刻打消了刚才的心思,反而催促起来:“赶路宜早不宜迟,反正咱们也没什么行李,不如稍后用过午饭就走?”
惠茗笑着拉住她,“说风就是雨,咱们再两手空空,马匹这些还是该准备的。从兽潮来看,城池之外并不安全,入夜后或许比白日更凶险,小心谨慎不是坏事,我看不如明日赶早走。”
“我觉得可以。”孔时清附和,“留点时间休整也不会忙乱。”
其余几人自然也没有意见,说定后各自回房间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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