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就像一群乞丐,破破烂烂的军装和疯长的胡须是他们最明显的特点,陈达仁怀疑自己这副尊容能否回归文明社会。
凭借指南针和后主时代绘制的民用地图,逃亡官兵来到一座地面上遍布碎岩的马蹄形山谷,据说这是走私客穿越边境的常用路线。
管理野战厨房和无线电的吕国豪对能赶在别人之前获取情报很得意,他对经历长途跋涉的同伴说道:“南方有人在重新集结溃军,好像是方归仁的队伍。”
“一丘之貉罢了,两个废物。”队伍里的十几个成员从未没像现在这样意见统一。
“我听说勃特兰提供给蛤军新武器,外星人留下的外骨骼,穿上就能一跃几米,在复杂环境下隐形和快速移动。我们的子弹打不穿护甲,弹头打上去就直接碎掉。蛤军的新式步枪还能发射燃烧弹,要是吃上一发,普通防弹衣没用场。”吕国豪就算到了绝境也要编故事。
陈达仁附和说道:“他们还有高斯步枪,打上一枪,你都看不到弹道,面前突然炸开一团空气。注意,我说的不是电子游戏。”
话音刚落,山谷里连续传出几声枪响,听起来就和高斯步枪差不多,所有神朝官兵都匍匐在地避其锋芒。陈达仁对着枪声传来的地方打了几个点射,肩膀随着后坐力抖动。
对方开火并不积极,枪声只从谷底传出。两分钟后,一名大胆的士兵保持低姿上前察看敌情,他发现打黑枪的敌人早就跑掉了,原先的火力点留下了一张宣传单。
这名士兵对同伴招手说道:“估计是游击队,林登万真是厉害,国内都出现叛军了。”
陈达仁懒得爬上山坡,他勉强看清同伴挥舞的传单,这是名为“正统永恒神朝”的游击队所印刷的传单。
该组织在刘帝末年就没有消停过,他们宣布刘帝为“违法篡宪”的逆贼并拥立江先主的后裔为正统君主。刘帝覆灭以后,该组织与林登万多次交锋,后来完全转入地下。
神朝卷入东胡战争之际,保皇党、救**和神朝国民军之类乱七八糟的团伙开始公开活动。除了散发传单和攻击网站,他们到处纵火,制造出“猢狲王朝”岌岌可危的景象。
队伍里资格最老的卢中焕埋怨说道:“老子当年在魏兴邦手底下干,老头没少贪污,现在办了家安保公司,专门外包警备队提供的业务,去年就靠收入在西京买一整栋商业大楼。我卸甲以后搞过养殖,大概亏了几十万,里里外外都借遍了。要不是这样,怎么会来东胡打仗?”
陈达仁对还不清债务的同伴说道:“我猜你当年表现不错。”
“云松打‘赳赳党’,我们连队开战一个钟头就被那群疯子抢走阵地,战后差点要枪毙,裘大帅抬手把我们放了。”卢中焕的征杀生涯和养殖事业同等失败。
卢中焕继续说道:“我前年去见过裘大帅,他在筑州罗店。大帅每天下午要去一个老部下开的养鸡场里钓鱼,整个人老了不少。裘公对我很客气,把我和几个战友拉到家里玩《真实空战模拟》,我把他击落了几次,大帅也没生气。裘公喜欢飞‘狮鹫’,蛤人经常用的那种飞机。”
陈达仁问道:“我听说裘公和林公和好了,他这次在给‘猢狲’当顾问。裘公成立了‘罗允伸基金会’,好像在里面挂名,平日喜欢到欧提亚和濠京的赌场消遣。”
“裘公说年纪大了,复出的念头都没了。大帅总是穿着当年的盔甲,胸前挂几个勋章,我看到这一幕就想起前朝有个穿黄马褂看城门的国公,裘公也许想学对方。我看大帅有严重的三高,眼睛也不好用,他没控制住体型。”卢中焕猜测裘重治就像眼前伏在地上,晒干水分的枯草,已经是旧时代的产物。
吕国豪插嘴说道:“我看未必,这可能是种蛰伏手段。某些位置具有魔力,你只要坐一段时间,就会变成那个职位,而不是普通人。林公和裘公都没能实现转型,他们要是在统一战争胜利后去世,评价会高很多,后来都犯了错误。”
检查步枪准星的谭同杰不怀好意的问道:“什么错误?”
“百姓对经济现状非常不满,林登万才能再次上台。‘猢狲’没有神授和民选的合法性,恐怕在宝座上待不久,他不是改变经济大环境的人,所以需要一场大胜来标榜自身的合法性,这才冒险入侵东胡。”
“林公下了太多赌注,想要回头都没机会了。林公该和裘大帅、程克、洪时先分享权力,他们通力合作的时候,几乎无往不利。”吕国豪悄悄贬低了“猢狲”一番。
平日不多嘴的谭同杰勃然大怒,不喜欢动脑筋的他参加过当年在界河的战斗,因为很少仗着老资格发号施令,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谭同杰一把揪住吕国豪,轻而易举就把对方拎到半空,几记勾拳让后者眼冒金星。
谭同杰最初在职技校学过厨师,但是他父亲嫌这份工作收入太少,悄悄替他报名投军。心里极不情愿的谭同杰倒也没有抗拒,他来到南直隶的兴州报到,隶属部队没过多久就向林登万投降了。
神朝的几十位军阀相互攻伐之际,谭同杰没有上过几次战场,他的优点在于身强力壮,翻单杠是把好手,每天就在后方训练新兵。
谭同杰享受着高收入,参加界河战役还拿了不菲的津贴。天下安定以后,林登万试图遣散供养的大军,谭同杰觉得扛枪吃粮的日子比较枯燥,干脆卸甲归田回了老家。
比较好说话的谭同杰马上被双亲要走辛苦赚来的退伍费,他姑父吹嘘能在涉及战后重建的地产投机里发财,这笔钱很快就不知踪影。
谭同杰的父亲逼着儿子出去赚钱,好像后者几年都在无所事事,他首先来到一家机械厂工作,每天跟有毒物质接触,几个月后脑袋上长出一个瘤,不得不接受治疗。
林登万统治下的神朝经济萎靡,谭同杰从事过电焊、海员
、消防队以及汽修等一系列工作。几年后战友进行聚餐,他发现原来手底下拉单杠有困难,需要自己指点的几个战友都已经飞黄腾达,不是当上武将,就是开了公司。
学校、监狱、军队有个共同点,这些环境看重人的某项特质,比如你擅长考试,学校里的日子就会好过。人与人之间的背景和能力差距会被抹平,不容易体现出来。
当过副排长的谭同杰大受打击,他发现赚钱竟然如此困难。林登万也向部下提供过免试入学的福利,谭同杰就是倒找钱也没心思学。思来想去,唯一对自己还不错的就是林登万,谭同杰不能让别人否认大帅,这等同否认自己的前半生。
多年来积累的怨气都被发泄到吕国豪头上,他像个不倒翁一般摇来晃去,最后被投掷到荒地上。看到谭同杰平静下来,其他人才敢上去扶起吕国豪。
这段插曲以后,没人再讨论朝廷里捕风捉影的传闻。
生命力顽强的青苔爬上宁静古朴的恭州桥石墩,桥梁两侧那些招待旅客的农家乐和酒店都锁着卷闸门,昔日的热门景点门可罗雀。
神朝官兵在石桥周围划定警戒圈,林登万就住在桥边纪念恭州战役的展览馆里。撤退的神朝军队巧妙机动,丢下大批装备暂时脱离险境。
江康身先士卒在恭州桥上举起军旗的一幕成为共和运动的转折点,屡屡受挫的林登万想要来这里沾些喜气,让部下觉得他能像江先主那样走出困境。
指挥撤退的林登万太过疲劳,他在静谧的纪念馆里沉沉昏睡。神游太虚的“猢狲”来到传奇开始的地方,肾山碧波荡漾,松涛摇摆的石瓮泉。古柏森森,云涛翻滚,一切都让林登万想要抛下俗务前去修真炼气,追求大道。
一只手搭在林登万肩头,“猢狲”差点从泉边的白色云母石上跌倒,原来张献进找到了他。
“献进,我们太久没见面了,你之前为什么不来找我。”梦境中的“猢狲”没有发觉眼前的事情反常,他潜意识里觉得张献进还活着,林登万迫切想把十几年来的精彩经历都倒进对方的脑袋。
张献进皱起眉头说道:“老弟,你当上大帅了,身边密密麻麻都是人,我都靠不过来。‘猢狲’,你遇上麻烦了。听我说,帝位只是份工作,不要太看重。你在共和时代实在是没做好,我不喜欢皇帝,你怎么想上去坐龙椅?”
“神朝不能没有我,我不在,这个世界就会毁灭,世人不理解这点罢了。”这番话从林登万嘴里脱口而出,但是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林登万不怕别人批评自己,但是张献进所说却不能不听。“猢狲”坐到一块石头上,他双手抱住脑袋,世界在这一刻扭曲变形。
脱离梦境的林登万直挺挺看着被窗棂微光照亮的天花板。这座小城被切断电力供应,煤气也用光了,卫队在纪念馆的院子里生火做饭,想要好好伺候长官。
煤饼炉和火堆里升起的火星随着寒冷的晨风飘上暗紫色的天空,太阳再过一个钟头就会升起。
不曾卸甲的“猢狲”坐起在床边,他合拢双手把指尖抵在额头上,全力驱散身上的酥麻感。
此刻有一打的贪官担心被法院起诉,成群的生意人害怕生意破产,众多的士兵畏惧战死沙场,扎堆的学生担心被老师刁难。“猢狲”猛然觉得凡人的担忧非常庸俗,先前他为了保住权力入侵东胡,如今这都变得意义不大。
林登万思考着世人给出的身后评价,他对谢天宇说过的一番话有了更独到的理解,统一战争的胜利才是考验开端,他最终成为一位普通君主。
剩下的军队只有几万人,类似南直隶兵团的规模,好像是一把能抓在手里的打火机,“猢狲”独自就能指挥,事情转了一圈回到原点,林登万已不像当年那样雄姿英发。
勾心斗角的俗事被“猢狲”忘却,当年东征西讨的感觉在身上回归,林登万不再希望维持神朝,他将像谢天宇一样走上英雄的道路。
英雄无所谓成败,他只追求富有戏剧性的壮阔过程,失败不能降低巨人的高度。
恭州空军基地难以计算遭到的导弹打击次数,距离航站楼不远的油库和输油管道化为久久不能消散的蘑菇云,林登万的喉舌在第一时间宣称执勤人员忘记遵守安全条例,乱丢烟头导致爆炸。
离开恭州桥的林登万冒着被联军导弹斩首的风险来到机场为空战的最后底牌打气,东都湾海战的功臣蒋通明在这里等着他。
神朝富有经验的飞行员所剩无几,训练几十个钟头的新人难以应对高强度战斗,赋闲的蒋通明为此接下一份高薪工作,再次翱翔苍穹。
作为飞行员,蒋通明年纪显得太大,转战民航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他的工作主要是向新人传授经验。
地勤人员为清理机库废墟忙碌,领着一班高级幕僚的林登万走向坐在输油机上的老飞行员,他上前搂住刚要起身的蒋通明说道:“通明,我们合作真是太多次了,明天清晨要出一项风险很大的任务,有把握吗?”
蒋通明早先看过那份夹在木制记事板上的任务简报,“猢狲”希望空军能飞越边境使用空对地导弹打击组合国半岛邦的肯比莱军用机场。神朝缺乏精度的导弹所剩无几,不得不安排空军发射空对地导弹逆转颓势。
蛤国的军事理论往往逆潮流而动,露德兰和欧提亚都重视制空权,蛤军则将战机视为飞行炮兵,主要用来投送火力。假如不能破坏肯比莱机场,联军很容易打击撤往上京的神朝军队。
整个下午,蒋通明和其他飞行员都在研究敌方机场的布局,根据情报部门收买的内线,联军在东荒作战的一个飞行团部属在肯比莱机场。
林登万自顾自说道:“神朝太需要能提振士气的胜利,将士们得了先进战机恐惧症,如果能把对方的几十架飞机摧毁在地面上,这种症状就会药到病除。我的机库里还有些压箱底的宝物,老兄你见识过了吧?”
话音刚落,四个大腹便便的飞行员交谈着走向林登万,他们右手拎着飞行头盔,左手按在胸前武装携行具的口袋上。
“这是要干什么,光荣弹吗?”林登万瞥见口袋里露出的手榴弹拉环。
飞行员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来见林公最后一面。”
如果在平时,林登万会告诉他们情况还没这么坏,现在的他已经不愿再说谎话,“猢狲”依次和飞行员们握手,然后对随从们叫道:“每个人都倒一盅御酒,今天大家破个戒,升空前也喝一点。”
共和四年是林登万最意气风发的岁月,统一神朝的“猢狲”意识到刘帝留下的空军家底已经过时。考虑到维护成本,林登万选择向露德兰购买能带来不对称优势的“同花”式截击机。
眼下四架“同花”就停在跑道一侧进行加油和轮胎充气,战机体型庞大,机身两侧两个进气口并不美观,襟翼和尾翼看起来有些蠢笨,但是容易维护。
“同花”式的油箱容量比普通“雷电式”好上太多,滞空时间是后者几倍。战机本身还配备相控阵雷达,几架飞机就能监视神朝全境空域。
林登万看中“同花式”的高速截击能力和雷达,他将其视为神朝空军预警机的替代品。购买“同花”的交易一波三折,短时间内拿不出订金,林登万因此号召文臣武将出售家里的古玩字画筹款。
拆分成零件运抵神朝的“同花”共有十二架,其中两架在训练途中坠毁,两架出现难以修复的故障,四架被摧毁在机库里。打击机场的任务就交给最后四架“同花”。
喝干御酒后砸碎酒盅的蒋通明对林登万说道:“这次任务,林公不必给我发工资。年纪大了,心脏难以承受翱翔苍穹的压力。如果能在一场堂堂正正的三代机对决里殒命长空,完成先前所没有的战绩,一生也就圆满了。”
林登万一扫颓颜,他感悟良多的说道:“十年以前,我有一支如臂指使的军队,现在那些文臣武将都升官发财了,他们变得怕死起来。为了神朝稳定,我对旧朝廷的草包也不得不委以重任,这带来很多批评。通明,你要知道,我林登万还是当年的林登万。”
蒋通明点头说道:“林公,你有足够多的闪耀业绩,但是没有东胡战争,生涯就还不够圆满。”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要尽力忍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江后主时代,神朝空军在技术装备上能稳压兽人一头,即使经历刘帝末年的战乱以及林登万多年如一日的混乱统治,兽人还是没能追平差距。
保卫组合国领空的任务被移交给蛤军,拥有四台引擎的蛤国预警机在高空飞行,飞机顶部的雷达盘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这令护航的战机飞行员几乎睁不开眼。
预警机控制舱室内一片漆黑,雷达显示屏幕像个四四方方的老式晶体管电视机,雷达操作员违反条例在座位上吃着糕点,食物碎屑落在屏幕上,仿佛起了层雾。
雷达士官用手擦拭上面的碎屑,不料几个光点开始闪烁。
“好像是大阵仗,神朝又要送几架老飞机了。”雷达操作员喃喃自语,随后他转动座椅向一旁的塔台联络员说道:“马上命令防空导弹阵地的雷达开机,不要在这里抽烟,预警机的精密仪器受不了烟雾。”
联络员自顾自踩灭烟头,他对同样不遵守条例的战友说道:“这些事不如交给‘鸠式’中队解决,神朝战机只要越过崎岖的边境山地进入开阔地带,他们马上就会被击落。”
接到指令的“鸠式”战机向目标出现的位置飞去,这是种腹部进气的轻型战斗机,本身格斗能力相当出众,信息化程度远高于神朝从露德兰进口的“雷电式”原始型号。视野良好的气泡形座舱、全动式水平尾翼和切角三角形机翼是“鸠式”外观上令人过目不忘的特点。
“鸠式”座舱的操作面板左右各有台显示器,假如发射导弹或电视制导炸弹,飞行员能通过屏幕观察武器是否命中目标,这在当年算是新颖技术。
自负的蛤国人曾经多次拒绝欧提亚推销的“鸠式”,后来通过贸易协定换来了一个中队的战机。“鸠式”列装后,蛤国飞行员对“新玩具”爱不释手,几年后就有了近百架“鸠式”机队。
两架在神朝边境巡弋的“鸠式”座舱内响起蜂鸣警报声,四架敌机出现在雷达屏幕边缘,不久后飞行员透过云层看见两个“鲲式”双机编队,这和他驾驶的战斗机足足差了两代,几乎没必要浪费中距弹打击对方。
“距离四十里,航速五百节,俯角三十度,两架古董。”前一架战机的飞行员提醒同伴集中注意力。
遭受火控雷达照射的“鲲式”飞行员握住操纵杆向南方折返,面前的仪表盘让他看起来像个钟表店老板。
根据计划,“鲲式”的作用在于吸引巡逻的联军战机,飞行员在战前买好黑白相框,打算挂在凌烟阁上。“鸠式”飞行员发射空对空导弹,导弹拖着白色尾迹进行短暂的追逐,天空中出现两团爆炸云团,燃烧的飞行燃料和四散飞溅的零件一同落下地面,
本次袭击的重头戏由四架受到严密保护的“同花式”机群组成,停留在平流层的三千米高度,驾驶“雷电式”参与护航的蒋通明看到天穹上的点点繁星以及海岸线轮廓。朝日升起,映红了边境线上的荒芜群山,但是此刻站在地平线上还是漆黑一片。
和平时期,东方海域会有民航飞机的两色灯光闪烁,地面上的市镇也亮着灯火,现在一切都寂静到令人不安。
早些时候,一批“彩京”参与低空突防,打击边境上的防空阵地,数量众多却缺乏战斗力的“菜鸟式”被派去浪费敌方的空对空导弹,牺牲精神在空军内部被仿佛提及。
眼下还没到保持无线电静默的时候,蒋通明向他的僚机飞行员调侃说道:“林登万生活在幻想之中,我们却不得不面对他所创造的现实废墟。假如还有最基本的理智,‘猢狲’就不该发动入侵东胡的大规模战争。”
“我在开战第一天就料到会这样,不过咱们为什么还在帮林登万作战,良禽择木而栖的老话永不过时。”僚机飞行员难以抑制对林登万的轻蔑。
“我喜欢开飞机,神朝有战斗机就他一家。”蒋通明给出牵强的理由。
神朝机群同时亮起警报,他们被敌机发射的超视距导弹瞄准了,这批战机纷纷打开推进器全力向前冲刺,如果现在调头逃跑,十有**只能变成碎片。降低航速实施规避也会让战机失去动能,第二发导弹袭来的时候由于速度太慢必然被击中。
开启加力燃烧的“同花式”凭借高速度规避导弹,护航战机则纷纷和接近的橙红色火焰轨迹相撞。
视距外打完远程导弹的敌机有强烈的作战积极性,四架“狮鹫”加入到截击神朝机队的战斗中。忍耐许久的神朝飞行员扣动发射按钮,双方爆发激烈的导弹追逐战,成群的箔条干扰弹被抛向蓝天。
实施规避动作的飞行员还不太适应过载带来的肌肉紧绷,几个初次参与实战飞行员从未在座舱后视镜里看到过机炮组成的火线以及敌机宛如鱼鳍的机翼从身边掠过。
其中一架“狮鹫”咬住蒋通明,蛤国飞行员接受过欧提亚教官指导,水平并非等闲之辈。
蒋通明机舱内“哔哔”声大作,他正尝试在敌方火控雷达的扫描边缘实施翻滚甩掉敌机。几个动作让蒋通明感到岁月不饶人,过载的巨大压力让他几乎昏厥,自己随时可能因为脑溢血去世。
高度计读数骤降的同时,蒋通明抛掉副油箱,主动向神朝边境的山区折返。蛤军战机安装了地形规避系统,神朝飞行员则是技术过硬,有信心躲避突然冒出的山峰。脱离机群的两架战机相互缠斗,蒋通明能在座舱里看到一条导弹烟迹从旁擦过,随后又是第二条,他的糟糕位置只能被动挨打。
万山边境部属着地对空导弹,蒋通明盘算着借刀杀人,但是他猛然想起地面雷达年代久远,扫描空域只会出现盲点,这场战斗还是要亲力亲为。飘浮的云带缠绕着边境山脉的顶部,假如在此坠机,跳伞人员得到救助的概率很小。
蒋通明驾机在皆骨峰和岳枫山之间的间隙飞行,一个分神就会撞击宛如金刚石的岩壁,风蚀雨削的荒山在夏季也是一番松林云海的景象,如今漫山遍野的枯木倒是和神朝飞行员的心境极为吻合。
战机间的距离拉近到机炮战射程内,蒋通明使出自己的招牌招数,他用膝盖死死夹住操纵杆向上猛拉,整个动作中规中矩,没有误碰到副翼和水平尾翼导致反向螺旋坠机。
猛力蹬舵的同时,战机拉高攻角,机头往右边的空中侧歪。战机的弧度过高以后,速度随即骤降。毫无准备的“狮鹫”冲到前面,舱室内的蜂鸣器发出独特的“哔哔”声。
“狮鹫”随即吃了一串机炮,右侧机翼完全解体,失去平衡的战机撞击在嶙峋的岩壁上,爆炸的战机一路滑行,零件散落了好几里。
雷达上新出现的敌机将蒋通明取得的成就感一扫而空,四架“鸠式”沿着相反方向赶来合围自己。考虑到所剩无几的燃油,蒋通明已经难以返航,他调转机头朝着敌机出现的方向猛冲而去,像极了古代单骑冲阵的重装骑兵,独自迎接导弹组成的铜墙铁壁。
激烈的导弹屠杀令神朝机队几近瓦解,唯一接近目标机场的“同花式”战机飞行员用一只眼睛盯着高度计,他估算着投掷航空炸弹所能取得的效果。为了避免被敌方雷达锁定,他把高度降低到极限。
下方延展的平原和被河水切割成三角状的肥沃农田色彩斑斓,雨水丰沛的兽人半岛邦只有些起伏不大的波状岩壁,其余地区都是一马平川。
机场东南方有两座地对空导弹发射架,雷达车上的碟形雷达快速转动。除此之外,高射炮呈圆形分布的防空阵地也是巨大的威胁。
山坡上盯梢的兽人士兵用肉眼发现到来的威胁,机场里的喇叭大声鸣放防空警报,受惊的兽人赶去将攻击机紧急升空。
“同花式”的火控计算机设定出一条投弹的抛物线,确保火箭弹能均匀喷洒到防空阵地上。
飞行员拉升机头,抵达投弹高度后再次俯冲,瞄准圆环此刻从座舱玻璃的底部向上缓慢移动,一台防空导弹被一个方框锁住,起初不断闪烁,不久就和圆环都固定下来。火箭巢发射了一片弹雨,几里外的防空阵地化为火海。
“同花式”打开弹舱将子母弹抛下,母弹的弹壳自动打开以后,数百枚小炸弹落向机场的输油管道、航站楼、跑道以及机库。爆炸带来的烟雾遮盖了小半座机场,停在跑道旁边的一排战机被储油罐的殉爆所波及,飞机就像拼接玩具一样在气浪里散架,有着圆形机身和薄薄机翼的老式战机连同挂载的炸弹一起引爆。
周围赶集的兽人农民对机场里燃起的大火哈哈大笑,他们觉得天神在向强征农田建造机场的贪官污吏降怒。
曳光弹编织的火网和蓄势待发的防空导弹让“同花式”飞行员无路可走,他冲出黑色烟幕,向着一段还算完好的跑道全力俯冲,此刻正有一架蛤军“鸠式”滑跑。
飞行员闭上双眼,他放开操纵杆任凭两架战机在跑道上相撞,升起机场里最大的一团蘑菇云。
根据组合国空军提供的报告,空袭几乎摧毁了一个飞行团,联军针对上京方向的追击大为受阻,神朝空军总算扳回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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