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西郊的挺湖山是京畿地区有名的自然风景区。每年夏天,这些被绿荫覆盖的山峦上会响起清脆悦耳的蝉鸣,帝国首都为了生计奔波的居民喜欢抛下手头工作赶去体验挺湖山的“万树蝉声”。 江先主在挺湖山制高点上修建过一处度假别墅,他的儿子又在亭湖峰的峰顶建设了一座带有观景台的气象站。每当两位君主站在挺湖山的峰峦上俯瞰东都市区,他们就会为“石翡”要塞的巨大变化感到自豪,这座“天下第一雄城”足以激发两位君主的成就感。
在一个晴朗的春日,亭湖峰气象站铺设着光滑大理石地砖的观景台边缘插满了“反刘联军”的各色旗帜。程克、谢烨文、史儒丰、涂峰、洪时先、黄尚义、林登万等人在众多卫士和幕僚的陪伴下登上这处视野开阔的高台。
从气象站的平台上向下眺望,挺湖山的树木在明媚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葱茏,远方平原上的高速公路和新式建筑群相互交错,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隐没在东都市区遥远的薄雾之内。视力特别出众的涂峰还能隐约看到东都老城区的青灰色城墙,不过“唯一帝皇”的宫阙仍旧处在常人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在场众人都知道东都中央耸立着一块广阔平坦的高地,高地被交错的护城河所环绕,永远被云雾缭绕的九重宫阙就在这片高地之上。眼下精锐的御林军依托宫阙外围经过加固的水泥高墙严防死守,哨塔和宫楼上的防空导弹随时可以发射,大势已去的“唯一帝皇”也许正在皇宫的金殿里连连叹息。
众人身旁的几位幕僚不时拿起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地形,“振威侯”低声对程克说道:“王爷,我看老刘还能和大家折腾很久,据说他把每一座居民楼的外墙都进行了加固,御林军可能要和我们打巷战。”
程克还陶醉在攻入帝国首都的喜悦里,他高声喊道:“诸位,光是联军的浩荡声势就能让朝廷军队发抖了!我们在京畿地区集结了二十二万军队,刘帝的嫡系部队老早输光了。”
耳朵格外灵敏的林登万对二人笑着说道:“二位,我也觉得‘唯一帝皇’花头不大,东都守军最多还能再坚守三天。如果他们还有反击的能力,我们可不敢到距离前线如此之近的地方来。”
程克转身对着林登万说道:“乌龙卫特务跑光了,昨天王怀恩和崔义甸这两个小人还想偷偷溜出东都,我们的围城部队抓到了他们。几个郭王爷手下的老兵非常激动,他们被直接开枪击毙,现在崔义甸的尸首还被吊挂在郊区的一座加油站上,老百姓都去看热闹。朝廷军队没有我们来这里的情报,不然刘帝也许还能往亭湖峰发射一枚导弹扭转战局。”
正在平台上来回踱步的涂峰叫道:“我们这几年有什么时候不待在朝廷军队的射程内,大家还能被吓破胆不成?”
“振威侯”不太了解林登万的来历,他本以为扫清南直隶朝廷军队的英雄会是一位仪表堂堂的英伟男儿,不料他却见到外貌如同“猢狲”的林登万。觉得“猢狲”在吹牛的谢烨文摇头说道:“打下东都至少需要一个月,不死掉两三万人,刘帝还不会变成亡国之君。”
史儒丰上前拍了拍“振威侯”的肩头说道:“你不妨听听登万的建议,他总是能出奇制胜。”
这是林登万第二次来到帝国首都,他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浮云。这些变化万千的云彩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聚散,受到天道控制的世事也在兴亡成败中循环往复。激荡风雷的江康大帝在历史长河里湮灭,“猢狲”将见证“永恒神朝”的最后一幕。
第二次望见帝国首都的林登万突然朝远方的雄城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他回忆起砚山的燃烧弹和流浪北直隶遭遇的凄风苦雨,“猢狲”终于在老兽、张献进、周占山这些逝者的陪伴下重返东都。
气象站观景台的地砖组成五爪金龙的图案,这个象征江帝父子的纹章曾被世人称作‘天下纹’,“猢狲”有机会把这条魔龙踩在脚下。宏伟的帝国就像一朵美丽的五彩祥云,八十一年的繁华悄然消散了。
林登万对众人宣布说道:“一个团就可以打下东都。”
谢烨文觉得这种说法非常大胆,他询问说道:“林公未免小看刘帝的御林军,他们还会为‘永恒神朝’流尽最后一滴血,林公有这么大把握?”
洪时先胸有成竹的说道:“南直隶兵团的将士能在三天内打下东都。”
等到其余众人离开观景台,洪时先仍旧停留在带有铁链的护栏旁眺望东都城区,在兴州战役后声名鹊起的林登万上前说道:“洪公,您何必赶来东都,刘帝覆灭只是个时间问题。”
肃清南直隶的功绩让林登万的威望盖过洪时先,现在的洪时先因为种种原因直接给“猢狲"当起幕僚。庄顺、周占山、林登万三人过去都在洪时先麾下效力,不过他们都戏剧性的后来居上。“猢狲”本希望洪时先能在兴州修养几天,但是这项提议遭到对方拒绝。
感染流感,掉了几斤体重的洪时先攀住大理石护栏说道:“‘猢狲’,假如我能攻下江康修建的不落之城,大丈夫的志向也就都实现了。我不能待在兴州修养,不然就会错过这场好戏。”
洪时先正想给自己点一支香烟,林登万上前阻止说道:“洪公,你最近能不能先别碰这玩意。”
正从怀里掏出打火机的洪时先笑着说道:“‘猢狲’,你听过一个道理吗?古时候的房子用木头修建,木结构的建筑最担心生白蚁。过上几十年,大堂的房梁在表面上好像很新,可是内里全都被白蚁蛀掉。灶台的烟囱里面也有几块木头,这些焦黑一片的木头劈开来以后还是完好无损。我就偶尔抽两根,这有杀菌作用。”
林登万听罢怅然若失,周占山过去最爱把这套理论挂在嘴边,“猢狲”话锋一转问道:“昨天我和洪公讨论攻占东都的把握,洪公觉得不出三天就能打进‘摘星楼’,这样是不是太乐观了。”
洪时先摇头说道:“问题不大,你不妨先分析一下东都守军的构成和战斗力。困兽犹斗的‘唯一帝皇’强行征召好几万京畿百姓充当东都守军,这些人可不愿意和‘永恒神朝’这艘破船一起沉掉。假如联军用榴弹炮在东都犁地,他们不能承担这样的损失,我们只需要承诺东都民众的资产不会受损,这些人就会开城投降。”
林登万仍旧有所顾虑,他询问说道:“从帝国各大战场上撤退下来的陆军官兵可能会负隅顽抗。”
洪时先挥手说道:“朝廷财政崩溃了,刘帝不能按时支付官兵的军饷,只要我们发动投诚的朝廷老兵策反各自的战友,这些老兵就会作鸟兽散。普通官兵觉得同一连队的战友比虚无缥缈的‘唯一大帝’更加重要。”
“皇宫一带可能还有几千名御林军,这是一支历代皇帝重金豢养的特权部队。拿着最好的装备,接受最严格训练的御林军不会轻易动摇,但假如东都民众起来要求他们放弃抵抗,他们也会抛下武器投降,我们静观事态发展就行了。”
事态发展和洪时先的判断相差不大,反军炮兵朝东都城内发射各种宣传弹之后,担心重蹈归门覆辙的东都百姓涌上街头劝说最后的帝**队放下武器。东都市中心刘帝二型主战坦克的炮管上插着一束束鲜花,昔日誓死效忠“唯一大帝”的官兵坐在街边迎接入城的反军。
越来越多的官兵加入劝降队伍,守卫皇宫的部分御林军担心自己的亲友也在聚拢的人群之内,他们不久放弃抵抗。
到了这个地步,小部分御林军仍旧决心在东都顽抗到底,反军随即调集炮火不分昼夜轰击他们占据的街区。潮水般攻入城内的反军在大街小巷里和负隅顽抗的官兵短兵相接。
架设在东都城郊的反军自走炮把刘帝平日里用来阅兵的大道打得千疮百孔,无数坚固的高楼大厦在撞上反军发射的火箭弹后灰飞烟灭。东都民众带领反军沿着庞大的地铁网络攻占各个街区,防御市区的军队还没有坚持几十个钟头就土崩瓦解了。
城区的枪炮声大体平息以后,跟着林登万一同造访帝国首都的黄文荣来到东都国际机场游览。过去他曾在朝廷的武装警备队担任过普通战士,过去趁着部队调防的机会来到东都执行过任务,当时一位来自兽人国家的使节访问东都,他所在的连队负责维护机场秩序。
过去的东都国际机场里挤满奔波各地的名利客,反军的到来把所有乘客都吓跑了。黄文荣趁着无人管辖来到起降飞机的跑道上游览。
开阔坦平的机场上看不到几架停泊的客机,前几天攻入机场的反军将士太过激动,他们毫无理由的拿枪扫射停在机库里的飞机。几发子弹就能让大型客机的发动机受到无法修复的破坏,所以吴献江连忙宣布在机场胡乱射击的将士会被扣除一个月军饷。
机场里望不到边的跑道上没有任何飞机起降,黄文荣得以在绿色草坪和灰色跑道中间随意走动,远处的机库寂静无声,无人看管的摆渡车停在仓库的铁门外。黄文荣呼吸着海风带来的清新空气,他朝着跑道尽头走去。
飞机抬升机头直冲云霄的地方是一片狭小的海域,对面便是过去东都灯火辉煌的城区,现在那些千疮百孔的高楼大厦上没有亮起任何灯光,萧索和寂寥的感觉在天地间回荡。这条跑道建设在坚固的海角岩石上,沿着机场边缘走动的黄文荣看到下方蓝色的海水正在拍打坚固而长满青苔的岩石。
进入东都的大部分反军将士都充满喜悦,他们分享着“东都征服者”的荣光,这座帝国最大的城市在他们脚下臣服了。黄文荣看到此情此景却差点要流下眼泪,站在机场上的自己显得无比孤独和渺小,他不由自主怀念起苦县鸟语花香的山乡和依着溪流修建的县城,盼望着能回到温暖的老家睡上一觉。
岩石下方翻滚的海潮让黄文荣想起当初关押李启开的苦役岛,他昔日的同伴多半在苦县事件里丢掉性命。黄文荣还记得辛仁豪家里有一台在那个时代不多见的电脑,那台配置极低的机器刚好能运行一个关于**生活的电子游戏,他每天放学就和一群小伙伴赶去他家里游玩。
那个游戏的地图左下角也有一个机场,他们喜欢操作游戏里的人物站在跑道上使用火箭筒射击起降的飞机。发射出去的火箭弹只会从飞机上面穿过,因为那架飞机只是制作者创建的一个模型。那一群小伙伴不就是辛仁豪、裘日新、周占山这些人吗?
黄文荣背后响起汽车喇叭的鸣叫声,一辆厢式汽车朝着跑道疾驰而来。这辆上面没有任何特殊标记的汽车通过一个急刹车在距离黄文荣不远处停下,车上的驾驶员最先跳出来,他对着黄文荣说道:“文荣兄,终于找到你了,你不在候机室休息,怎么到这里来了。林公叫我们送一件礼物过来,还请您走到汽车后面看看。”
黄文荣按照他们的吩咐来到汽车背后,两名便衣特务拉开厢式车的后门钻出来,他们还从里面押解下一位拷着手铐,头上被不透明塑料袋覆盖的俘虏。
汽车驾驶员点燃一支香烟说道:“林公听说过当年的苦县事件,马友贵在据守兴州的时候被抢夺财宝的叛乱官兵开枪击毙,但是我们抓住了另外一个责任人,他就交给你发落了。”
一名特务把一支便于携带的短管霰弹枪递给黄文荣,他上前拉下盖在那个人头上的塑料袋,此人的真面目几乎使得黄文荣失去理智。
激动的黄文荣上前揪住对方的衣领,他无法抑制从心底升起的怒火,当初在苦县事件里帮助马友贵进行布局并赶往苦役岛陷害李启开的杜骥居然出现在他面前。神志不清的杜骥短时间里没有认出黄文荣,他这些年没少巴结权贵和贪污**,帝国大学的校长过去就因为他的“龙阳之好”导致一位研究生跳楼自杀。
杜校长用眼睛打量着四周环境,他对自己突然出现在东都国际机场的起飞跑道上感到非常吃惊。黄文荣立即往他脑门上打了一拳说道:“老杜,你还记得我吗!你和马友贵商量了什么,李启开是不是你派人打下海里的?”
这时的杜骥有了如梦方醒的感觉,他认出对方的来历,苦县事件的记忆也迅速灌进他的脑袋,这位杀人凶犯惊慌的回答说道:“小黄,不要紧张,你都在胡说什么。李启开当初去了苦役岛,我还派人托过关系,你和启开都是我的学生啊。”
黄文荣用当初在武装警备队里学来的格斗技巧朝着对方的膝关节发出一记不太熟练的猛踢,吃下这一脚的杜骥翻倒在地,黄文荣把那支霰弹枪对准他的面门。
杜骥连忙求饶说道:“辛仁豪那件事和马友贵、马治龙、龚国峰有关,你们那个时候拦不住他们,我是在救你们啊,当初劝诸位让步都是为了大家好。后来的事情我没有参与,这都是龚国峰几个人搞出来的。”
话音刚落,黄文荣就往旁边的地面上开了一枪,杜骥被枪声和跑道上升起的白烟吓了一跳,他用两只手支撑在地面上向后爬去。
“我需要吃饭,拒绝他们的请求就没办法在县里工作了。”
黄文荣没有给予对方更多机会,他扣动扳机射出一大片子弹把杜骥钉死在地面上。腥咸的海风在空旷的跑道上吹过,杜骥的体温随风而逝。泪水从黄文荣的脸上滚落,望着跑道另一侧的东都城区,他不顾体面躺倒在一旁的草地上。
高远和浩瀚的天空中云海翻滚,变换的云层宣告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东都城不战而下,“乌龙卫”特务无不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的头领王怀恩在几天前被市区的暴民击毙,但是现在“乌龙卫”总长悄悄出现在京城东郊的范希贤军驻地,他玩了一手诈死的戏法。
王怀恩和辛浩存当年力主扣留谢烨文,一旦“振威侯”统治帝国,二人必然牢底坐穿。辛浩存计划联合邱振豪前往肉林逼宫,王怀恩要帮他们物色一位日后的“明主”。
“范公,我的‘乌龙卫’愿意为你服务,他们能提供源源不断的情报,但是老谢必然想着清算‘乌龙卫’,还请您设法保全我的人马。”
王怀恩开始公开叫卖“乌龙卫”的价码,范希贤和他有些交情,“飞将军”在沉思片刻后说道:“王老弟大可放心,谢烨文不敢动你。我的部队在南下途中没少打恶仗,但是老谢却让将士们走在凯旋式最后。他们还要我带兵去平定南边的‘赳赳党’叛军,谢烨文的门生负责管理后勤,我的大军岂不是被他们拿捏在手里了?”
王怀恩进言说道:“我的手下得知了一些消息,谢烨文好像在往恭州调兵,这是要解除你的武装。范公,你的军队在京畿有一定优势,如果发动兵谏,谢烨文恐怕挡不住。”
“飞将军”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但是他也有夺取帝位的想法,江先主时代的枭雄已经纷纷离世,自己如何不能唱一出主角,此时的王怀恩继续说道:“范公难得能有机会把一支大军摆在谢烨文身边,除掉了这个贼人以后,你可以马上进攻南北直隶,兴州、东都、上京这几座富裕的城市都会被您掌控。控制立宪会议的范公只要发几道命令安抚程克和史泽豪,你就是天下霸主了。”
这番话多少有些道理,范希贤说道:“我不能脑门一热就下决定,要是老谢的军队反扑过来,我担心兵力不够。”
王怀恩摇头说道:“不成问题,老谢的军队内部派系林立,他们自己就会先斗起来,北直隶有十几万朝廷降军,他们也是您可以依仗的力量。”
“飞将军”听罢说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从表面上看,范希贤的神色和平日别无二致,他的眉梢却闪现一丝忧虑,或许是时候和谢烨文摊牌了。
东都市区的大部分守军在没有进行抵抗的情况下自行解散,反军部队和平开进帝国首都。按照惯例,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反军需要在东都举办入城仪式,第一支经过神朝广场江康凯旋门的军队会获得最高荣耀。
程克、史泽豪、谢烨文、范希贤、林登万、吴献江都派出或多或少的部队驻扎在东都城郊,那支部队能最先入城就变成一个争议性话题。
按理来说,吴献江的部队最先攻入东都南郊并劫掠焚烧了江帝父子的纪念宫,他本希望将两位先帝的尸体挂在东都街头的路灯上作为投名状,但是江康和江泰似乎料到会有这样一天,纪念宫里找不到他们的遗骨。
喜欢看热闹的东都市民对纪念宫里升起的滚滚火烟欢呼雀跃,屡屡倒戈的吴献江此刻变成反抗帝制**的英雄,他的部队还率先俘虏许多过去为刘帝效力的内阁高官,这里面就包括李崇福和陈成大。
这两位帝国时代的高官后来受到审判,法官因为他们并未对反军的胜利构成实际破坏而将其无罪释放。
吴献江本打算让自己的部下走在入城仪式的最前列,但是鹿山会战里正面迎击御林军的“忠义师”对此极为不满,这支对荣耀有着病态追求的部队表示如果吴献江这样做就会受到来自友军的攻击。
林登万的部下裘重治和孙百成都希望南直隶兵团的将士可以去争夺这个荣耀,“沐猴而冠”成为一方诸侯的林登万对此没有多大兴趣,他利用早年在街头学会的曲艺能力编写了一首《东都入城曲》送给那几支为了虚名争吵不下的友军,然后居中调停安排好了入城的次序。
涂峰统领的“忠义师”将士悉数披挂崭新的装具,他们浩浩荡荡开赴皇宫前方的广场。
吴献江、史儒丰、程克、史泽豪、洪时先、谢烨文、涂峰等人骑着刚从“唯一帝皇”御马监里找来的好马来到东都市中心,林登万的坐骑则是周占山留给他的鹿马。
防御东都皇宫的御林军在投降前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交战,众人在大批幕僚的簇拥下参观了圣朝路上几乎化为废墟的“乌龙卫”总部。
迎着午后强烈的阳光,刚刚清理完毕的圣朝路两侧仍旧有着无数泥潭、弹坑以及燃烧成黑铁的装甲车残骸。这样恶劣的路面状况导致众人必须按照古代传统骑马参加阅兵仪式,不然他们就能坐着刘帝的阅兵车赶赴神朝广场。
圣朝路旁的残垣断壁让人感到触目惊心,远处一座遭受朝廷军队爆破的大楼仿佛被拦腰斩断,余下的部分楼层还向外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
参与过无数次战斗的反军老兵昂首阔步走在队列的正前方,两旁围观的百姓不断向他们报以欢呼,有些人还放起百子响炮庆祝刘帝的覆灭。“唯一帝皇”过去绝对禁止在都城内燃放烟花爆竹,东都市民还是偷偷通过黑市买来这些东西进行庆祝。
自发组建的民乐队正锣鼓喧天的演奏《东都入城曲》,东都仿佛正处在一场被刘帝马屁精禁止多年的物资交流会里。东都百姓掘地三尺将刘帝手下的高官显贵和残兵败将擒拿献俘,天子在过去几个月里征收了太多税费和兵员,他的民意支持率确实不太高。
一位在岭北银行地下室里见过洪时先的长者也站在人群中欢呼,他今天将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需要参与入城仪式的反军士兵坐在圣朝路的街头向战友招手,他们在水壶里灌满从皇室仓库里找到的高档御酒,有些人还跑进天子的御书房,坐在沙发上享受特级香烟。谢烨文认为此刻需要好好犒赏苦战多年的将士们,所以他允许部下对皇宫走廊上悬挂的名家画作进行拍卖,不然这些将士就可能会去侵扰百姓勒索财物。
街道上三五成群呐喊的反军将士不忘将江先主雕像破裂的头部当成足球踢开或拍照留念,这些笑容洋溢的士兵此刻都以“再造共和”的英雄自诩。
洪时先坐在一匹老黑马上沿着破碎的水泥路面缓缓前行,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吴献江今天特意穿上万山藩镇的武将制服,头戴郭民才时代带有穗状檐花的盖帽,靴子擦得闪闪发亮,左手则按在镶金嵌玉的剑柄上。
吴献江的体型能把这头御马压得气喘吁吁,这位倒戈将军在鹿山立下头功并且最先攻入刘帝的都城,他因此朝着其余几人感叹说道:“我最早就是个贼,后来改了行,最后还把贼窝给炸了。”
神朝广场上的“江康凯旋门”是江先主称帝后花费十年时间修建的纪念性建筑,每当帝**队取得胜利就要在这里迎接凯旋的军队。这是帝国最大的一座圆拱门,东都市中心的神朝广场也是配合凯旋门而修建。
凯旋门建成后给交通带来不便,所以江后主环绕凯旋门修建了一个圆形广场和十二条六十米宽的放射状道路,这些道路通往首都的各个街区。好大喜功的“唯一帝皇”为了标榜自己的正统合法性在凯旋门前方兴建江先主跃马扬鞭的巨型雕像,同时还在每一条道路旁边建起高耸的大理石“记功柱”。
东南西北四条主干道上的记功柱分别记录了“征服剡山”、“铁血定乱”、“解放万山”、“水军建设”这四件刘帝所完成的伟大功绩,东都百姓把这四根内部设有楼梯的记功柱称为“子午卯酉”柱。
因为参与历史性时刻感到气贯长虹的反军将士迈着震撼大地的弹簧步穿过江先主修建的凯旋门,每个人都不由得叹息历史的无情。
高耸华美的“江康凯旋门”最终为刘帝的死敌增加荣耀,在历次战役里伤痕累累的功勋士兵向下举着缴获的帝**旗,他们把这些玩意丢到广场中央的喷泉旁,林登万朝着即将灰飞烟灭的江先主巨像望了一眼后说道:“江先主,你以后还是不要超生了。”
入城仪式结束后,林登万等人纵马穿过永恒路来到雄伟非凡的皇宫午门外,固若金汤的皇宫围墙在反军的炮击里未受太大破坏,宫城护城河南段的道路上可以看到很多反射着耀眼阳光的琉璃瓦碎片。
洪时先勒住缰绳让马的行进速度慢下来,他转头对程克说道:“当年,我还在想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可以到东都皇宫游览一番,走到东都真是花了我半辈子的时间。”
程克笑着说道:“时先兄,这次算是得偿所愿了。传说江先主对各种法术非常在行,他在皇宫前面立过一块‘下马石‘,我们的将士已经搬走了那块东西。据说这块石头摆在皇宫里面,马匹就会在午门外发疯,把上面的主人摔下来。’”
“唯一帝皇”在反军攻城以前加固了皇宫的外围宫墙,御林军修筑过数量众多的炮台和掩体,布满明暗火力点的宫墙足足有十五米高,给人固若金汤的感觉。众人缓慢骑行闯过午门前的汉白玉石桥消失在宫墙内,他们穿过被炮弹击中而焦黑一片的松林御道以及路旁鳞次栉比的宫殿走向沐浴在金色阳光下和青天融为一体的金銮殿。
如今的皇宫里悄无声息,尸位素餐的大员和阿谀奉承的近侍都跑得一干二净,宫殿之间有些空旷寂寥。
“唯一帝皇”的金銮殿是一座宏伟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建筑,五层向上伸展的雕花飞檐铺盖了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每层檐角都高高翘起直插霄汉,上面装饰着无数由全国能工巧匠雕刻的异兽雕像。
皇宫大殿会在血红色落日的映照下呈现无上威严,来到这里的访客会感到刘帝的浩荡神威,宫城内部的琼宫瑶台与世间隔绝,这对很多人而言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界。
皇宫大殿处在一个宽广的广场中央,拥有数千个龙形排水口的高大台基上便是“唯一帝皇”召开朝会的大殿,程克决定下次要在雨天来这里目睹基座“千龙吐水”的奇观。
一大群飞鸟从金銮殿的屋檐上飞起,众人沿着大殿外的九十九层台阶向上攀爬,他们不时在中间的平台上进行停留。如果转过身去,他们就会看到东都市区笼罩在青烟里,连接天际的高楼大厦千疮百孔。
雄伟宽阔的大殿里寂静无声,墙壁上高耸的雕花窗棂透下橙红的光线。一尊四分五裂的刘帝黄金雕像倒在通往御座的道路上,谢烨文对着刘帝断成好几块的脑袋连连叹息,多次倒戈的吴献江不忘在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他朝着雕像说道:“刘帝一生穷奢极欲、酒池肉林、不敬上天,视民众如粪土。这位君主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众人缓缓走近安放有宝座的高耸台基,这里就是“唯一帝皇”的大位。模仿古代规制摆放的镀金香炉倒在一旁,众人没能看到以往袅袅升起的烟雾。
天子宝座后面有一张雕刻精美的玉屏风,屏风上面刻着江先主的名言和帝国的地形图。
林登万把目光投向御座,范希贤此刻正在抚摸宝座的把手,“猢狲”朝着众人说道:“这椅子好豪华,但是坐上去可不太舒服。要是有谁想当皇帝,我第一个赶他下来。”
话音刚落,“猢狲”就抢在跃跃欲试的范希贤之前坐上刘帝的宝座,他像模像样收起散落在龙案上的红色钢笔,刘帝过去就应该用这支笔来书写过朱批。
林登万在龙案的抽屉里发现一叠尚未销毁的文件,这里面全部是刘帝用来表彰“北直隶会战”大获全胜的嘉奖令,众人无不觉得此事非常滑稽。洪时先望着林登万在脑海里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猢狲”也能像模像样坐在这个统领万物的御座上吗?
“唯一帝皇”的雕花御座当真不小,发育不完全的林登万都没办法展开双手摸到两侧的扶手。谢烨文、程克以及史泽豪在过去就有资格走进刘帝的金銮殿,他们模仿古代的方式向林登万作揖。如在梦中的“猢狲”连忙向三位参观者摆了摆手,他仿效想象中的刘帝向众人开玩笑说道:“众爱卿不必多礼。”
林登万在宝座上还没有坐满三分钟,一名反军士兵就闯进大殿,他用极为惊慌的语气指了指“摘星城”的方向,随后整个大地都晃动起来。
众人连忙朝着金銮殿的出口走过去,他们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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